一百零九章《主子》

    那窗子上遮了一抹俏丽的红霞。

    门窗半开,窗柩上雪色光辉夺目,一寸雪上落上一片暗红,仿若东风吹落碎香的桃花。

    屋内暖热,紫檀案上摆着白玉香炉,一缕淡淡的白烟缓缓升起。

    【妾身见过王妃殿下..】

    自喉管挤压出的细嗓,似贴在粗糙的墙壁上,磨出一丝尖锐与喑哑。

    屋里散着柔和的茉莉花香,宛然淋湿雨中的清新,暗合着淡淡的檀香木,沉稳下来的余韵悠长。

    一声请安后,余了片刻的安静。

    落针无声,兢兢提心。

    五六个绿裙女婢围站着,她们像一道屏风,将那一对夫妇牢牢地护在外人跪身的前方。半开的窗,明亮的雪光射入进来,那亮色因为冰冷而清透异常。女婢捧着的长盘上是一排红宝的蝶恋花簪,蝴蝶的翅羽似乎受不住风的冷,颤颤地振一振,翠蓝的光由此闪出一道漂亮锋利的尖芒。

    被围绕的夫妇俩,忽地一顿。赵怀遐在正前方,听闻声音时,指上正替墨兰系斗篷的飘带;墨兰则等着戴秋江手中的貂毛围领。她发觉有人进来,又听到那二人行礼声似乎颇为熟悉。

    于是她探伸出双手,细白玉指牵引起斗篷的两侧。光影淼淼,她徐徐而缓缓转过身来,行动转侧间,鸦髻上的珍珠步摇轻滑出一个灵巧弧度。

    女婢们自觉地让身,绿色的裙裾深似青波浮动,退居到岸边,让出一条长长的‘丹阶’之道。

    墨兰此刻粉唇微抿,额角的碎发入了几丝到黛眉尖上,光洁的玉面,一双烟水做的柔眸,打量着望在那位行礼的妇人身上,漫了几丝疑惑。

    云栽见姑娘发愣模样,唇边隐隐一笑。

    华兰处在王若弗身后,见二人行礼后不闻请起二字,遂出言,【四妹妹,我娘此来,是为谢你来了。】

    墨兰这才看见后边儿还有一个,是华兰。

    闻得此言,她是恍然一瞬间的迟疑,不禁惊讶起来,来人是王若弗!?

    隔了许久的岁月,她竟渐渐忘了王若弗这一个人,连至前行礼,站到眼跟前,也只想着是旁的什么人来?

    也不知是不是一孕而徒生了不少傻气,墨兰暗思这话。

    她立即笑吟吟,【竟是大姐姐。】

    落下话音,墨兰又佯怒朝云栽瞪上一眼,【好个丫头,王府里来人了也不与我通禀,叫大娘子蹲上这么半晌,又使得大姐姐告我才知,若不是自家人,岂有不说我恃贵逞骄?】

    她柔声柔气地道来,一言一字如春笋破土,争先恐后地冒一冒尖尖。

    华兰听在耳里,眼角微抽,来前虽想着她说什么也不去计较,可架不住她言语刺耳,唇边端庄完美的弧度到底瘪了下去。

    被数落的云栽抿抿嘴,小小地陪着笑,她开口一说便是告罪,手上挥一挥,让身后的俩婢子去扶人。

    墨兰妆行乃是会外客一见的打扮,宝钗金环,环佩叮当。毯上的瑰丽艳红是她那轻柔的罗裙。王若弗起身时抬首微一打量,心里约是有些震惊。论说四丫头如今约是二十五的年龄,也该是有些大了,又生育三个女娃娃,怎么瞧上去仍然兰颜琼貌,像一朵景园中逢经雨露的红玫瑰。

    这时光洪流,竟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一痕半刀。她端然而立,头发松挽成髻,一张脸玉白细腻,盈盈微笑间,似春花般娇软殊丽,那一双水眸,也比在盛家时更清亮柔和。

    与墨兰目光相触,王若弗不如从前理直气壮,她略低下视线,退避相让。

    【我懒得出府走动,消息也不灵了,雪天路滑的,劳太太跑这一趟来看我..】墨兰笑意浅呈,淡然平和,她收起从前令人见惯了的锋芒,眉宇间只有见了寻常人的温和神色。

    这教王若弗不可思议,在她眼里,墨兰对她,向来是扎牙舞爪的锋利啊。她的眉锁拢在暗沉的脸上,拘谨中,神色渐渐迷惘。

    因华兰的一番话,墨兰又好奇问,【怎么大姐姐说谢我?是谢我什么?可把妹妹说糊涂了。】

    这话颇让人云里雾里,墨兰不明的眸光,在二人之间望了望。

    母女俩尚未来得及答,那边后头的赵怀遐挨近上来,轻声替她解惑,【想必是谢你那年的‘搭救之言’。】

    赵怀遐头戴玉冠,渡步上前,银白的鹤氅柔软飘逸,披在他身上,只愈发显得他形相隽逸,温润尊贵。

    他自秋江手上取了貂毛围领,领沿白白的一圈绒毛,从后面搭在墨兰的颈间。

    墨兰听见他搭腔,回首望他一眼,只柔笑一声,【瞧把你聪明的。】言语之外,对此话是深信不疑。

    华兰明显怔忡了一下,听到赵怀遐对来意的解答,她心中旋即一丝诧异闪过。料没想到这个年轻男子如此聪颖得悟,别人尚且半句话,他便已从中猜算得出答案。

    她心想,似赵怀遐这般通彻明悟的人,旁人蹩脚的小伎俩使到他跟前,恐怕也是损兵折将一举两失,只能招他深厌之;端看四妹妹对他言听计从,半点怀疑也不问的模样,想是知道那点小家子的手段上不得台面,不敢作丑作妖,这才有的和睦相处。

    【如王爷所说,确是为此。】华兰垂首回道。

    围领一搭上肩,茸茸的软毛扫着肌肤,屋里本就热得很。此前墨兰预备着出门,正披着斗篷,又给他披上貂毛围领更是热。她指尖不耐地搭在肩上,轻轻拂了下,赵怀遐瞧见她的小动作,不得已只好重新替她摘下。

    墨兰目蕴淡淡,【当年执言,不过为着想吃顿‘团圆饭’罢了,太太为它来谢我,只教我受宠若惊。】当年为了什么事替王若弗说情,墨兰心知肚明,一是王若弗罪不至此,二是添堵海氏,她的目的从来不是那么‘为了谁好’的。但是,即便她替王若弗说了话,王若弗仍是被禁在宥阳老宅多年。

    【四妹妹谦虚,当年你说一句也罢、说十句也罢,皆是一个好开头,姐姐记得你的好。】华兰笑意满盈,诚恳之色溢于言表。若不是墨兰与她是同一屋的姐妹,知道人背后如何编排暗讽的自己,真要亲亲热热喊她一声好姐姐。【何况父亲常说,闹来闹去,总归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近走一走,四妹妹不必受宠若惊。】

    王若弗也配合着道,【是啊,你大姐姐说得对,不论十句百句,难抵一句的好。今日老太太松口让我回来,你得空,也和王爷回家吃顿团圆饭。】

    王若弗还不曾仔细端详过这位四女婿,说来,倒未逢一面。此刻讲到他,不禁眼神远了些,打量着看上两眼。

    那年沈皇后说她的嫡次子,是羸弱多病,不想相貌上直胜过齐衡去,见他一身美观的鹤氅,长身玉立,风光霁月,风度翩翩恰似石上松。

    王若弗心里赞叹之余,不免浮现些许的遗憾之情。

    这么好的人,是她嫡亲女婿该多好…

    她老去的眼睛里,目光艳羡遗憾之外,更蕴了往事不可追回的复杂。

    一霎,墨兰笑意隐了些,她描了脂红的唇,像水面荡漾的波纹,越来越缥缈、越来越淡,只余一点柔和的矜贵。

    京城之内,还有谁人不知,昌王妃连元旦正月也不回娘家的传闻?

    王若弗说这话,或许是赶着话儿来说,又或许是饱含盛家一些人的希望,希望这个家完整一点。

    但总之,盛家的...已归盛家。

    赵怀遐一直站在她身后,像极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陪衬。他闲闲淡淡地噙着一丝微笑,偶尔低首,把玩着手上无处可放的貂毛围领。

    面对墨兰矜贵的高态,王若弗等待的心上,慢慢飘来一片暗云,还没等浮上眉宇,墨兰云淡风轻道,【太太与大姐姐今日来得巧...】

    短短一瞬,她的羽睫微微垂下,遮去眸中之色,剩下一张玉色娇面,像一壁被打磨光滑的冷镜,映出细雪轻覆梅花上的莹洁与寒意。

    华兰留意看她,触及后,目光闪了闪。

    王若弗心怀忐忑,她听出来墨兰全然没有顺着圆话的意思。

    这递过去请她下来的台阶,她压根不屑一顾。是哪儿来的底气,教使她抛却娘家?难道仅仅是做了王妃‘主子’?王若弗完全不懂,无法明白她的行事方式。

    墨兰侧首,朝人点点头,底下的秋江便送来一捧花篮小手炉。她捧在手心里,牵引一边的斗篷轻轻罩起,动作秀雅。

    在这之后,方悠然地迎着她二人抬起的目光,这会儿她已欣然含笑,【昨日辽边才送了地产来,这山鸡野兔、笼猪大鹿的,本预备着腊月二十八分送些给父亲老太太,今日既来了,你们顺道带着回去。云栽,等会儿你陪着去,那些栗子干果香水冻梨也一起带上。前厅有客,恕我不再相陪。】

    墨兰颔首微点,斗篷罩着手炉,脚下踏出一步,女婢们比她动作更快,已率先出去打帘让行了。整个屋里积蕴下的宁静,因她的一步而扫荡干净。王若弗丝毫没料到墨兰的动作之快,她以为能留点时间,却不想完全没有机会让她再度开口,说一说‘自家人该走近走近’的话。

    如潮而出的婢女涌动,令留下的母女俩措手不及,尴尬地停在原地。

    玉炉的丝烟缠缠绵绵。

    隔着屏风与八方梨花木罩,外头俩人的说话声,也能清晰地传进屋。

    月芷站在廊下,见四人抬着暖轿停在外边儿,扬了扬手。

    门口的俩人说着话。

    【等会吹着风你就知道冷了。】赵怀遐给她披上貂毛围领,适才被她拂开一次,他是有些恼的。这会儿嫌热,去了外头冷了被风一吹,头疼发热起来可怎么好?她又是惯常不病的人,一旦病起来,说不定来势汹汹。想起大雪天上门的客,他的心情阴郁得不行,他指尖紧紧替墨兰将围领扣好,又拉过斗篷,仔细叮嘱,【路上别冻着。】

    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墨兰,脸上不住地漫些盈盈的笑意,待到他看完放心才愿意放人时。

    她轻声道,【你才是。】

    万乐楼的地龙烧得极暖和,和外头的冰天雪地是南辕北辙,可也正如此,赵怀遐在万乐楼,不过简单套了件鹤氅。

    她瞟了一眼鹤氅,含笑朝人微倾,【不添衣物,小心风寒了我揍死你。】一双笑意的柔眸眯起来,可见地露出一道锐利的锋芒。

    赵怀遐一愣,继而失笑,她向来是一心要做个斯文优雅的美人儿的,不雅的文词难从她嘴里听上一词半字,最多恼怒时,也将忧愤的字眼压成指尖的力,或锤或掐在他身上。闻得她说要揍死的话,非但不觉得蛮横娇纵、有失端庄,甚至心生悦喜,只觉得从她口中说来,可爱非常。

    【知道了。】他笑后,短暂地碰了碰她耳鬓。

    目送暖轿出了万乐楼,赵怀遐只身折返室内。他一个人进来,神色冷淡不少,自也漠然不言。王若弗与华兰却不得不又屈膝蹲了一礼,赵怀遐淡淡抬手,不发一语地自她们身边掠过,径直去了里室。

    里面其实有孩子在。

    地上铺着深毛的软毯,毯子上头摆着果盘、五色糕、荔枝干,其他七零八落放在不少布偶和各自玩的小鼓。

    万桉趴在毯子上,她聚精会神地玩面前放着的纸,每拍一个颜色的手掌印,她的眼睛便晶晶亮一分。她一边玩一边乐,丝毫不知父亲走了进来。

    【万桉,芫芫呢?】

    芫芫是他最小的女儿,赵怀遐看了一圈,那半个小团子不见人影,不由眉头发皱。

    【妹妹?在这儿呢。】

    被问到的万桉没抬眼,手从纸上挪开一会儿,往自己身旁的小家伙一拍,谁知这手落下去,拍了一空。触感不对,她咦了一声,奇怪地扭过头,身旁空空如也,往远处望了望,一直望到软毯的尽头,只有毯子上一个大蓝色的小手印。

    芫芫呢?

    她一个骨碌爬起身,大眼睛望着爹爹,【妹妹没有了,怎么办!】

    慌张,十足十丢了妹妹的慌张。

    赵怀遐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父亲’,至少同他大哥相比,他缺少一份该有的‘威严’,女儿慌张的小动作,令他皱眉之余不乏笑了一笑。

    哪有人好好的会突然‘没有’的?万桉太小了些,不见了也只会当做没有了。

    为了不教慌张的万桉担心‘没有了’的妹妹,作为父亲的赵怀遐抬起广袖,拍了拍她仰个不停的小脑袋,在她茸茸的发上揉上一揉。轻巧的力道令万桉顿时静了下来,过一会儿,她意识到父亲往外走去,小跑着追上,捉住父亲的广袖,拢在怀里。

    于是赵怀遐又弯下腰,顺手一捞,将万桉抱到胳膊上。

    【爹爹,妹妹爬到外面去了么?】出了屋子,感受到寒冷的万桉抖索一下,转手搂住父亲,有些好奇。

    迈下台阶的赵怀遐扫尽一角一落,面对万桉似极墨兰的眼睛,他一笑回答了万桉的疑惑,【当然,不信我们去红的桃树下瞧瞧。】

    挂满玫瑰碧玺的那颗树,藏在园中的深处,如今满树金辉的园中,那一抹逼人的红宛如初升的旭日,朝气蓬勃,烈焰如火。

    他把万桉放下来,赭石的裙摆盖到膝盖下,露出一双小腿穿着漂亮的鞋。万桉听父亲这般说,她被放下来的瞬间,急着找妹妹的她踩在厚雪上就跑起来,朝最红的那颗树去,

    嘎吱嘎吱,窸窸窣窣,声音像个偷偷玩耍的孩子。

    万桉跑到红桃树下,她转过一圈,果真在树后找到仰躺着的芫芫。雪嫩的脸上,鼻头红红,睁着一双水润的黑眼睛。她看见姐姐,咿咿吖吖了两声,见姐姐蹲下来不搭理自己,又把眉头皱起来。万桉只看到她小手上紧紧攥着红色的玫瑰碧玺,唇上抿了又抿,最终决定在妹妹的小腿上拍一下,以示教训。

    【小家伙,偷跑该打。】

    赵怀遐过来后,便看见小女儿躺在雪里,脸上一副不知要不要哭、眉毛皱一个团的委屈模样。

    他脱下身上披着的鹤氅,一把盖在小女儿身上,随后双手伸入雪中,冰凉刺骨扎着肌肤,他将爬出来探险的小女儿抱入怀中。一边弹扫去粘上的雪,一边收拢鹤氅将女儿裹好,【你娘亲知道了,非得脱去我一层皮不可。】

    可小女儿只睁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他小心地用脸颊贴一贴女儿的额头,好在不算特别冰,心里才算松口气。

    【外头谁在?】抱着一个,袖下拖着一个,赵怀遐一进暖屋,便扬声喊人。

    不一会儿,听见叫唤的云栽只得先撇下王若弗与华兰,听声儿往里头来了,她应道,【奴婢在这。】

    赵怀遐道,【派人唤府医来..】

    唤府医?云栽下意识先看了他一眼,赵怀遐道,【别叫王妃知道。】

    【是。】

    福身退下后,云栽引手带领王若弗和华兰出去,到了万乐楼外,看见曾黎,将刚才王爷的话嘱咐他一遍。曾黎听见请府医,不敢耽搁,叫身边的小侍从赶忙去寻。

    王若弗心下怪异,怎地一下要去请府医?这昌王不是听说身子好了么?难道还有什么其他隐晦病症?

    云栽送她们出去,在前面悦色和颜引路,甚是礼貌,【太太这边请。】

    这一路,倒不是来时的。王若弗一望,没大作声。既是在别人家里,自然由得别人做主。

    【好好地怎么请府医,是王爷不大好?】王若弗见走出一路,顺口便旁敲侧问起来,【这若是王爷不适,我们该再候一候,等见好了走才是。】

    云栽于王府当差行走,自见惯了旁人暗藏小心思的动作,当下王若弗的打探神态令她唇边微一撇,呵呵道,【岂用太太忧这颗心?真是王爷不适,王爷唤府医,我等也不敢唤府医来。这一请,自然是到太医院的。】

    王若弗恍然哦了一声,听明白意思。华兰将母亲衣袖拽了一拽,冲回过头的王若弗严肃地摇摇头,示意她不可再问,省下一事为好。她深知王若弗性格,势必是想问问四妹妹乘软轿也要会的来客,是哪一位娇客。

    王若弗见女儿不满,心里头有些不高兴,但她也不好表露得太明显,便遂了女儿心意,闭嘴不言。

    到外边,墨兰吩咐下预备给她母女带走的物什尚未准备齐全,所以云栽暂且引她们去松厅略坐。半盏茶功夫,地产已样样备齐。王若弗出府一看,除却自己这辆,后头是满满一车东西,她惊讶,又神思复杂。

    华兰望见一旁停靠着装着更多行囊的几辆车,问云栽道,【年底了,王爷王妃是要出远门?】

    云栽笑笑,【大姑娘误会,那是康阳公主和小郡主衣物。】她指的公主是赵玉明,赵宗全即位后,册封二女儿为康阳公主。【公主与驸马半月前拌了两嘴,来王府小住一段。今日搬走,也是因皇帝陛下将在来年举办春日宴会,小郡主想在宴上骑马,恰好驸马爷有个马场,小郡主便央着公主一块儿搬去马场那边。】

    【不回公主府?】王若弗问。

    华兰也很是诧异,听闻康阳公主已有孕在身。

    【那得小郡主愿意才行。】云栽再露笑容,【不过驸马爷已等了在马场。】

    按墨兰的话来说,闹了这么久脾气,也该有个小契机教他俩个圆满和好。

    王若弗母女俩含笑点头相应,她们忙道自己该告辞回家。瞧起那满满当当的一车,又添上好言好语多谢起墨兰。云栽福身应下,请她二人走好。

    扶着华兰下去台阶,王若弗余光瞥见卫兵身上配剑的银光,总觉得颈子后头凉飕飕的寒意,她啧了一声打起哆嗦。

    【怎么了?冷啊?】华兰关心。

    【不是...】王若弗说罢,轻叹一声,回首望起朱门飞檐的王府,心下真黯然遗憾,【..若是我当年替如儿应了.....就该是她做主子..】

    追悔莫及呀,王若弗深叹。

    她这话说得声音不大,可华兰仍是吓一大跳,双眉马上皱起,【瞧您,说什么糊涂话。侯门深似海,王府能是个好去处?五妹妹一个骄横莽撞的人,您也不怕她折在里头,以后休提。】

    她真怕母亲一个大意,当着父亲的面儿提起来,那可是不堪后想啊...

    其实,真要论起来相配昌王的人,三个妹妹中,她更属意聪慧善谋的明兰。如此想着,华兰目光瞬间黯然下来。不单是性格,六妹妹相貌极好,嫁入顾家更是笼络得顾二连母马也不骑,这驭夫手段自不在话下,再说接连生子的福气,谁人不艳羡?

    昌王怎么说也只是个男子,是男子岂会不受一个明眸貌美、聪慧有才智的姑娘吸引?明兰嘴甜,又是自小到大讨人喜欢的,那一等一的人才模样,曾经在袁家,可是连挑剔的吴大娘子也禁不住一愣,冷清的神色上露出一丝和缓笑意来呢。

    这般思衬之下,却是为这桩失之交臂的姻亲关系暗暗叹息。

    【对了,刚才云栽提到皇帝的春宴,这都有谁家女眷能去?】

    【女儿哪知。】

    接下来华兰话锋一转,微笑,【六妹妹是一定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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