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府》

    天色刚晓,黑瓦屋檐清冷,园中浓绿的一丛绣球沉浸在尚未褪尽的夜色中,安忍不动如一座小小的地藏王。它们静静等待-----灰蒙的天际裂开的那一寸明亮的光,让人间重现喧闹与阴谋算计的金辉。

    清透的露珠滴映出深深的暗绿,垂悬倒挂在叶片的尖端。

    这一夜赵怀遐辗转不成眠。

    他心中不仅有一团火在烧,还有一抷冰雪淋淋地浇灌下来。苦思冥想多日,幸得今天墨兰的细心与点拨,他得以不再简单地把沈章柾列为假设的怀疑对象,并且可以向兄长证明,一切非是他伤心过度的胡思乱想,实是有迹可循。

    他的妄想与质疑在这一刻几乎抓住了突破点。

    即便凶手不是沈章柾,也一定另有其人,他在心中想到。

    黑眸幽深似寒潭,一瞬不瞬盯着床帐上方的花纹,微暗的屋子里,这些花纹可怕得像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冷蛇。黑色更为花纹蒙上了一层不可见的阴翳。他抿住薄唇,心中翻腾恰如水浪击岸,几乎一刻不停地发问----是谁要杀他的妹妹?

    越是这般发问,越是煎熬痛苦。

    而迫切追求的真相,却恰恰被眼前这一堆反复缠绕的花纹遮挡住。

    墨兰睡在他边上,纤细的身子依偎在身侧,赵怀遐借助窗户渐渐透过的亮光看了看墨兰安睡的面庞,她的脸偏过来埋入他的怀里,露出的细眉拢向眉宇,那儿像一朵丁香在忧愁。

    细细描摹她的面容,赵怀遐的神色起了变化,低下去的眸子微微亮起光,泛着轻透的柔和。她不说话,只单单躺在身侧呼吸,他身边的一切都会变化起来。

    这个世间闪耀着光。

    赵怀遐抬手点了点她的眉心,忧愁的丁香花顷刻间凋落了花瓣。屋子里闪过一簇鲜亮的红光,是东升旭日的一条彩色射线落到帐帘上,透白的窗柩渐渐染上曙红的明艳,一寸一格地爬升。

    他略略支撑起身,俯去在墨兰的额面落下一吻。

    旭日在窗柩上,终于照亮整个帐帘。

    王府门口备好两队分属不同方向的车马,一队往皇城方向,一队朝西头的街坊。

    夫妇俩走下台阶。

    阶下站着秋江杜玉等数人,魏易与云栽这时并不在此,他二人亦不在王府之中,而是踏上了去南圃的路途。因马余亮接到调任,所以本该半年核准一回的善庄账册,要在这时整理一次与官府的对接,以免到时禾城新任堂官事务忙得不可开交,到了年底,两方账册数目核对不上。

    原本这件事是墨兰定下要亲自前去处理,但不巧碰上了玉明出事,她分身乏术走不开,只好交给云栽与魏易二人去代办。

    【药单的事你进宫别和长嫂她们多提,免得她们添忧多虑。】赵怀遐在她身侧一步,扶着她踏上马车旁的登梯,他心里沉重,忍不住对墨兰嘱咐了一句。

    墨兰脚下顿了顿,掀开眼帘看过来,面上神色微凝,【我焉有不知,放心,我自知道此事的严重,只等水落石出的一天。】她口中欲言又止,眸中再睇向赵怀遐时露出担忧之色,【陛下那边....】

    提及赵英策,墨兰免不得胸口一紧。

    他若真要一心查起,必然是高调又张扬,数天来朝臣们对他行事肆意早已不满在心,只怕御史台几个早已准备好折子,随时随地上达天听,劝他们的陛下申饬胆大妄为的昌王殿下。

    赵英策再是信任亲弟弟,也架不住人言可畏聚蚊成雷,这般任由纵容他。

    墨兰不由为他担心。

    杜玉拂开车帘,垂首一侧。

    知道她为自己的安危忧虑,赵怀遐凝目含笑,安抚道,【勿须担心,大哥那边有我在。】体贴地握了握她的手再放开,他示意她上去马车。

    空中响起一道鞭声。

    马车先一步朝皇城方向去,墨兰坐在车内望过赵怀遐后,才慢慢放下帘子。

    待墨兰看不见时,赵怀遐笑纹渐冷,他黑眸沉郁,转身快步而走,抓住马鞍翻身而上。

    京中有一规定,白日不可当街纵马。

    李春年无奈,扬了马鞭,喝上一声,只得跟上。

    位于西市街坊的一间堂,是从前太医院退下来的一位常太医所建,当年经过宫变的常太医,在目睹了不少人被杀害后,一时痛感救人无能,愈渐意志消沉,所以请退出宫,到了西市开了一间堂。

    到了一间堂,赵怀遐下马让李春年等在外面。

    他自己一个人进去。

    此时是早间,来就诊问药的不少,来来往往,这一间堂称得上‘热闹’了。

    【一帖药记得熬两遍,早晚服用。】吴余一正在柜上,他分包好药,与另一边上了年纪的阿婆细细叮嘱。生怕她记错了还重叙了一遍,【千万别多熬多吃。】

    年纪大了的老人最不愿听大夫的劝告,只一心想着病好得快些不成子女的拖累,便擅自将两碗药的剂量煎成一碗服用;又或者怕钱花得多,医家嘱咐一帖药只能熬两遍,他们觉得倒了分外可惜,于是熬上四遍五遍,可那药进了身内早减了药性,又给拖成重症,反花了大钱。

    但穷人总是如此,想着这节俭一点那儿省一些的,好帮儿扶女,但往往好心办坏了事,不是省出了病,便是拖成了大病。明明不想成为子女累赘的他们,最终懊悔又心酸地成了子女的负担。

    吴余一谨记常师傅的交代,对着老人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就盼着她按方子定量吃药。

    送走了老人,他立马离开柜面,一边走一边手往衣领探去,眼睛看向下身衣摆,立即整理了一下衣裳,匆匆朝赵怀遐迎了上去。

    一踏近,吴余一拱手欠身,口中一声王爷未得脱口,被赵怀遐示意止住了。

    【常大夫在不在?】

    吴余一扬手侧了身,请他入内,赵怀遐面貌俊逸,气质不凡,他立于厅上引得人人侧目而看,往常他来也是一样被请入后院。

    【师傅一早出诊去了,您可等一等他。】说话间,吴余一侧看了一眼弟弟,让他多照顾一下柜台。

    吴有一微笑,点了点头。

    赵怀遐巡看四周一眼,抬脚往里走,【有说几时回来?】他今天此来,是让常大夫帮他看看玉明的药单是不是真的有问题,至少要证明墨兰的猜想是否正确。

    吴余一引他上二楼,二楼不常有人,也单是为一些贵人设置的雅间。他想了一会儿才道,【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

    果真是不久,赵怀遐一盏茶未及饮完,常大夫便推门而入。

    他踏步上前,拱手敬礼,【不知王爷前来,劳您久候,小的失礼。】

    赵怀遐起身还了礼,【常师傅不必如此,请来此坐下。】扬手请他入桌。

    常大夫嗳了一声,回首让小童们退下关门。领命过来坐下,他坐姿端正,可不论脸上还是身形,皆带着几分拘谨。

    与常大夫的局促不安不同,赵怀遐自然而放松,姿态上更显得有些反客为主,他先手替常大夫推了一盏茶,【这次来,本王是请常师傅帮忙过过目。】

    说罢,自袖中拿出一些药方。

    常师傅没有太明白,脸上露了些许疑惑,按说王府有府医,怎么需要到他这儿过目。他下意识观了一眼赵怀遐淡淡的神色,心里不免加剧了紧张。他心想:早年闻昌王殿下身子不好,如今难道有人暗害于他?那这岂不是卷入宫廷纷争....

    想起当年宫变的惨案,常大夫对面前的白纸黑字心有余悸起来。

    【先生请看。】赵怀遐不容他避开,手上将纸推向他,眼露笑意,颇有施压的意思。

    常师傅无法只得伸手接过,低垂脸目,一张张地查看起来。

    大约看了将近一刻钟,赵怀遐忍着焦急,耐心等着常大夫看了两遍。

    终于,他放下了药单。

    【王爷,斗胆问一句,这是哪位妇人孕中用药?】常师傅眉头蹙起,【如果是王妃,饮食及药方需得立即改换,但具体细致的,还得根据个人身体状况结合来看。】

    赵怀遐闻他话中有深意,不觉情绪波动,但仍然克制得住,谦逊有礼地道,【请常师傅道来。】

    【单从药方来看,虽有些不妥之处,但药材含糖的分量并不是特别高,这一来熬药的火候、以及汤水的或多或少,都在影响着糖量,并不能特别好地断定药方好不好。】常师傅话音微顿,他前倾身子,从一堆药方中抽出几张饮食上的清单来,手指沿着黑字指向游走,【王爷请看这一类,普通人多是一日两餐、孕妇多以三餐,但单小的看的这几页,几乎达到了四餐五餐,糕点多糖、菜品....这些菜品从品名上单看不好判断...】

    【常师傅不妨直言。】

    【王爷,小的一介大夫不想瞒你,二者结合来看,用药饮食的人若是时日尚短,加以调理或在可控之内;若时日长了,日积月累,多半要早产或难产。】他说到这里,其实心中已经大致明白。京中流言蜚语纷飞入院,皆说康阳公主之死,想必这几张药方就是来自.....。他稳住心神,沉着下定决心对赵怀遐表明,【对于糖类的摄取,普通人家一年都未必有这一天的量,是以普通人家的妇人有孕并不会遇此风险;而对糖类采用容易的人家,孕妇这般调养,有巨大的危害.....】

    常师傅如实相告,说完后不禁有些心惊肉跳,他安静地等待着赵怀遐的反应,等了半晌始终不见他出声,不由抬眼望起了对面。

    却见他神色如常,保持着一个姿势,盯着面前未喝完的半盏茶汤,仿佛那里头有什么千万奥秘嵌合住了他的目光。

    屋子里寂静万分,同赵怀遐的平静却形成了奇妙的诡异感。

    常师傅不适地感受到了紧张的压迫。

    正当他想方设法地说些什么言辞缓和一下时。

    赵怀遐却陡然笑出一声,轻轻地,仿佛控制不住般从身体里震荡出来,他身子微仰,偏过面,笑容浮现在脸上既刺眼又讽刺。

    吓得常师傅怔愣住,一动不动。

    他的脸色变换得极快,笑意隐匿眼角的一刹,眸光锐利的即刻迸发出凛冽的红色杀意。

    他忍耐住了。

    常师傅情不自禁地微微一颤,看着他平静地饮完那半盏残茶,将杯子轻轻放在桌面,掀开眼帘,【先生,今日的事,希望你守口如瓶。】

    这点道理常师傅哪会不知,他赶忙点头,【小的知道。】收拾好药方,常师傅将纸张重新推向赵怀遐那一侧。

    【替本王再写封信...】

    一间堂有信鸽,是吴余一拿来养着的,常师傅略略抬头,【不知王爷要寄往何处?】

    赵怀遐望着他,【南圃的药庐,本王要快。】说罢,放下一锭金子。

    他需要黄立青再帮他确认一回,只能等四天。

    这四天里,令盛长枫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能是个对妹夫有用的人,惊奇,格外惊奇。在这之前,他一度以为自己在赵怀遐眼里不过是妹妹身上的一个‘挂件’罢了,听到妹夫到了第一兰桂阁的消息,长枫打从心底里生出一片感动。

    赵怀遐可不是个好惹的主,不用说也能明白,要不是自己的亲妹妹是他王妃,恐怕这一辈子他都得不到赵怀遐一个眼神,更别说被妹夫放在眼里各种意义上好好地‘关照’着。

    幸而盛长枫还未忘记赵怀遐身有丧亲之痛,设身处地的想,若是墨兰出了什么事,他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如此想着,长枫在门前按了按脸,嬉笑的脸皮总算正经了些。

    他推开门。

    【妹妹..】朝墨兰微微一笑后,视线转而深入屋里的赵怀遐身上,【妹夫..】

    赵怀遐徐徐转过身来,开门见山,【我有事找你帮忙。】

    盛长枫诧异,回首看了妹妹一样。墨兰上前,她发髻的步摇微微垂动,【是关于二妹妹的饮食,哥哥,你经营兰桂阁多年,常交际应酬,吃惯南北,于饮食上应当了如指掌。】

    长枫的视线定在妹妹的眸光里,她的眼眸素来烟水氤氲,今日却是一束冷凝的目光,于无声中增加了这件事的份量,长枫顿时感到肩上略沉。但他虽吊儿郎当,好歹也出入了商行多年,早已临过大事。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么多年他前有穆兆青提点教诲、后有朋友助益,比十几二十岁时稳重沉虞得多。

    于是他道,【你说来让我听听。】

    话音落地,长枫眉头微锁,立即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便警觉慎重起来。他抬手让妹妹先等等,自己则去开门吩咐外面的小厮,隔着屋窗,很快嬉笑轻松的声儿传进屋来,只听长枫在外头道,【快去吩咐厨房,我妹妹想尝尝这月的招牌好菜,赶紧去准备来。】

    那小厮一叠声儿奔着去了。

    待他再回来时,赵怀遐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焰火微黄的光芒薄薄地覆盖在他的脸上,那一双望着长枫的黑眸看起来颇是温和。

    【三哥知道掩人耳目,总算长进了。】

    长枫被说得脸赧,当年兰桂阁交到他手里,他一度经营到人走店散的地步,全是赵怀遐源源不断地输送的真金白银,让他无后顾之忧放开手脚去试错,这才将第一兰桂阁一步一步慢慢地送上台阶。

    如果他半点不学,不跟着人虚心求教,怎么对得起妹妹他们的用心良苦与鼎力扶持。

    那年考科举前,穆兆青对他说过一句话,他一直放在心上----你是个想干就能干得成的人,不要怕。

    昔日的灯火伴随着穆兆青的话浮现在心里,他胸口得了暖得了热,父亲的打骂贬低,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曾经。

    【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长枫坐了下来。

    墨兰自袖口拿出几页薄纸,她侧身到桌边,放到长枫手里,【这是我抄写下的饮食单子,哥哥瞧瞧,这上头的菜品如何?】为了推测的准确性,墨兰并未脱口说这些菜品是不是甜度过多,她怕这般问会先入为主,最终导致结果出错。

    长枫偏首,看了一眼后,自己伸手接过,细细过了目。他手肘抵在案上,将单子仔细查看,确实越看越觉得奇怪。他心道,赵玉明是岳州地区的人,按理说她的饮食口味不该这么南方才对...

    【二公主的饮食单子,多数以吴郡、广府的菜品居多,这些地方的多带有精细的甜口菜。孕妇食酸吃甜倒没的什么..只是公主府多得是山味珍馐,这么整齐划一的,看起来是有些奇怪...】盛长枫深皱眉头,在标记了七八月的单子处停留了许久,他思索沉吟。

    墨兰见了,推了推长枫的胳膊,【哥哥,有什么奇怪之处,你说来吧。】

    长枫起身,拿着单子放到桌上排列起来,他唤过妹夫,指给他道。

    屋里的光晕荡漾幽幽。

    【你瞧,这几处时隔几日便有海鲜之物,若从孕妇自身出发,这些补物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从常人角度来看,这里却有不对,一般来说海鲜食材的菜品自小不曾接触过的人,基本难以下咽。康阳公主金枝之躯,又是岳州人,若想进补.....】

    盛长枫停下未说,望了一眼赵怀遐..

    【她想要的应有尽有。】这是她身为皇家的权力,也是母亲大哥对她的疼爱。赵怀遐缓缓说来,与墨兰相看一眼,【大约没人能想到,我们会将这件事彻查到底..】

    也没人能想到,他从青州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丧礼上祭拜自己的嫡亲妹妹,而是去公主府搜罗所有的药方与饮食单子。

    沈章柾曾被他的阵势吓到。

    【海鲜对身体有什么坏处么?】墨兰不懂,微微抬头,疑惑地问。

    只是话语一经脱口而出,她心口不知何故募地一跳,像针了一般的疼,她下意识抬手按住,而后产生了一阵排山倒海的晕眩,致使墨兰不知此时处在何地何时,一刹那仿佛跳跃了岁月。

    赵怀遐关注到了她的异常,【怎么了?】他神色关切。

    长枫也望起她,看出她脸色微白,很是担心。

    墨兰有两分茫然,她伸出右手,赵怀遐上前一把握住,握在手心里才察觉她出了冷汗,心下更是一紧,瞥见她脸色白了一分,揽了人肩膀将她靠在怀里。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长枫一颗心给她提了起来,观察着她的神色。

    【蕴安..】墨兰紧紧握住他的手,【风雨...恐怕是来了...】她好似喃喃自语,又好似在预言将来。

    如果赵玉明的饮食药汤偏甜,是为了医治她确诊的‘饥饱痨’症状的话..

    那么海鲜是什么作用呢?

    二者之间单看,并无多少关系,一个为增血气、一个为进补身体,两者对孕妇有意而无害。

    但黄立青的来信,确证了赵玉明所食所饮只有害无益。

    同常师傅所说一致,长期食用甜物会引发孕妇难产。黄立青说得更为详细,一是常人饮食在突然加重偏甜之前,往往会有一段时间的头晕眼花、以及难以自控的消渴症状,这些的前期症状,也是很多人会被误诊出饥饱痨的原因;二是孕妇在此基础上继续食用高甜糖物,除去早产与难产两关,还会引发孕妇子痫。

    海鲜的用处在于,它会加重子痫的发作。

    寥寥数字,剑指血淋淋的人命。

    本朝来,宗亲封王,编配卫所护卫军三千人。这一封例最终因宗室的扩大而渐渐形同虚设,是以许多宗亲加封亲王时并未得到这份待遇,他们至多拥有的不过百来人。

    但赵宗全在世时,亲自指定昌王府编配护卫三千人等,赵怀遐未曾享用父亲赠予他的尊荣,反而在翌年新年贺岁上,亲自请求父亲依制裁撤亲王卫所的编制。赵宗全没有全然答应他,他仍给赵怀遐留下了远超他人规模的护卫军。

    没有上奏兄长。

    没有通知顺天府。

    他第一次动用父亲留下的尊荣,直接下令卫所亲卫队---------围了公主府。

    只给沈章柾留下一句话。

    【你最好一生都在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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