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

    大街小巷从不缺乏八卦传闻。

    亲王动用卫所围了公主府一事,酒楼茶肆不乏多人嚼舌,一时之间可谓传言纷纷,如风雨倾盖,不少人已在猜测康阳公主的骤然薨逝大有原因。另有风言点评着说----昌王殿下这般嚣张狂妄,怕是来日大祸。自然庙堂之上,朝臣们哪一个不是惊闻激骇,大为不安---难道哪一日谁让昌王殿下不满了,他便要带人杀去官邸?

    九月公休之后的第二天,是例行朝会。

    百官们早早起行入宫,多数人手上攥着的奏本是关于昌王赵怀遐的。一些人是有备而来,而余下的一部分暂且观望观望,他们心中还想看看清,陛下对这桩事是什么表态。

    众官入偏室后,目光触及上堂一角时,纷纷一愣。向来不曾在朝会出现的昌王殿下,难得一见整装出席在此。他坐在那儿,犹如一轮明亮散发着柔和光辉的月。众官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竟不想与他正面交锋,纷纷露出避让之态。

    上前与赵怀遐见礼后,众官分外默契地背对着赵怀遐站出一个半圆的圈来,唯有林元復见完礼后没有走,反留下来多交谈了几句。

    不多时。

    【昌王殿下。】

    一声不合时宜的呼声横插进来。

    林元復与赵怀遐看向来人,是顾廷烨踏步上前做了一拱手,他唇边泛笑,语气稳重,【上次见面未及问安,殿下还好?】

    【多谢记挂,不妨事。】

    顾廷烨点头,随即躬身靠近,提醒一句,【今日朝会殿下得做好准备,这些俱是刀口言枪的人,必有一番口舌之争。】他回首将那些人巡扫一遍,目光沉沉,劝赵怀遐谨慎小心。

    偏殿安静,但众官的喁喁私语如同蝇蚊声嗡嗡不绝,静谧之中压抑着喧嚣,倍增了殿内的焦躁与紧绷。

    盛紘只能远远看一眼他的两位女婿们。

    赵怀遐倒没想到顾廷烨亲自过来是为了切切叮嘱他,目光抬起,平和地对上顾廷烨的黑眸,他缓缓地一笑,似是明白了他的好心。

    再是华丽繁华,终究只是一层掩盖着真实的表象。

    这句话拿来形容他也是正好,形容此时的顾廷烨同样分毫不差。

    顾廷烨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以及他的立场来劝告这番话。赵怀遐不想去深究、也不想去思索明白,他静静地望着顾廷烨离去的背影,没有忘记当年他让兄长收服顾廷烨这把锋利的刀的那番话。

    如今顾廷烨已经是了,是兄长手中最好的刀。

    殿官起声入朝,众官进殿。

    赵怀遐亦从椅子上站起,林元復在后拉住他一步,声音低微,【顾廷烨的话...】

    林元復看见他回顾的眸色,顿时停住了口。已知他明白了,剩下的话只在微微一笑中。他放开拉住赵怀遐的手。没有因为别人释放的善意而放松对他的警惕,这份冷静慎重既是难得、又是可怕的冷酷。

    这代表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只信任自己亲近的人。

    朝会上。

    赵英策在御座上眯眼望见了亲弟,他显然吃惊地眉头一挑,又隐含着无奈之意。朝会大多例行公事,以汇报日常政务为主,但今天摆明了不会轻易结束,争端必然随着弟弟而来。

    赵英策稳了稳心神,围了公主府的事...唉.....他胆子太大了。

    风雨,人间一直不缺撼天动地的风雨。

    人间缺什么,最缺的是------一把遮盖万千大厦不被冷风暴雨侵袭的伞。

    难得的东西,才弥足珍贵。

    日常政务报理后,大殿之上忽然陷入了沉静之中,仿若巨石沉默地镇压下来。

    有人主动出列,打破了殿上的僵局。

    那人躬身面向御座,【启奏陛下,臣有本,关于昌王殿下滥用私权,未知会顺天府擅自围抓公主府之罪。此事不议,恐有伤皇家圣德,昌王清誉。】

    说得光明磊落,胸襟坦荡。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颗心多善良呢,这么个情况下,还担心昌王的清誉。

    赵怀遐尚不知此人是谁,好奇之下回头相看。他一回身,班列又在最前的位置,轻而易举教众官皆看见他-----头戴玉冠,月辉般的带子掠过耳后系在颈下,一身亲王服尊贵俊雅。朝堂上多是年老半百者,有那么一两个年轻的,也不甚俊俏,除去那一个三十多岁的林元復,赵怀遐缓缓转过身来,众官用眼角瞄上那一眼的,无不感叹一句谢庭兰玉,风采斐然。

    赵怀遐打量那人一眼,确实是不认识。

    殿上那人乃寿山伯爵府嫡子,与袁家是姻亲,黄夫人之子。

    众官以为身处漩涡中心的昌王殿下至少会驳辩一二,不想他竟仅仅掠过一眼人,又转身收住目光,完全无视了他的弹劾。

    态度是何等嚣张傲慢。

    一些官员心中憋足了气。

    为壮大气势,搓其威风,又有官员主动奏本,【臣附议,昌王殿下虽是陛下同胞亲弟,但更属君王下臣,他无旨意私自围查公主府,实是欺君瞒君!】

    这一项指控可谓极其严重,百官中不免出现骚动的议论。

    【另有一奏昌王殿下御下不严,纵容仆奴欺凌弱小,无视律法打杀女婢。】

    寿山伯爵府的嫡子二十多的年纪,但他的面相和朝中众人比起来,稚嫩许多。他虚虚看向排班最上首的那人,小心的目光在赵怀遐侧身的动作前收住,放到脚下。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在心里默念一句,可惜已经迟了,自脚下泛来惧意过遍全身,他躬着的身子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本王府上的事...】赵怀遐语调慢慢悠悠,有意拖扬而施压,【这位大人倒是知道得十分详细。】

    他被诘问的一顿。

    到底是没历练过的人,一吓就退了气势。

    赵怀遐眼眸轻眯,含了几分蔑意。

    顾廷烨向后撇看一眼,见那青年已经脸色微变了,面对赵怀遐的反击,口中仍强自迫问,【只问殿下,事情是否属实?】

    要什么属实?大概只有顺服他们意的才能是‘属实’。

    赵怀遐并未去回答他的问话,回身而目光直上,看向兄长,【事实如何,已写在奏本中,呈王兄御览。】

    内侍恭敬下阶取本,转呈赵英策。

    赵英策打开一看,几乎一震,简直无字天书,干净得白白茫茫完好如初,他竟一个字也没写呈奏上来。真是胆子太大,他瞥了弟弟一眼,却见他唇口微微一笑。

    【本王愿与众人如实相告。】赵怀遐转视众人,双手交叠在腰间的玉扣间,目光缓缓落在殿中的二人身上,【此婢是王府一名奶母,当年经由外省带回,身为乳母可谓尽责,前段时日失足滑入池中不慎身亡。王妃心善念及她一去留下家中鳏夫及孩子,命抚恤三千,这是一事的始末。】

    不想指控一事有了峰回路转,那青年拱起的手已经开始细冒冷汗,他思前想后,声音已经颤颤起调了,【殿下说她失足落水,难道不是纵容打死才说成失足落水!?】他的争辩,犹如强弩之末,已露败相。

    万春舸是什么样的死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死能不能成为攻击赵怀遐的一支利箭。

    赵怀遐眉头一挑,【你说她被仆奴打杀...】

    青年猛然惊悚了目,面颊血色尽失,他似乎因为辩解而掉入了圈套中..

    【你是从何处知来的?】不论消息从何处知来,是真是假,一个窥视王府的罪名是逃不了了。

    赵怀遐从容淡定,并不急于追究要求定罪。

    【四弟...】来善后的赵英策终于出声了,第一声唤回自己的弟弟,【以讹传讹向来有之,黄卿,你说是不是?】高位上的声音平缓敦厚,带有不可违抗的威压。

    众官们看出来了,陛下是爱他弟弟的,手中的奏本不动声色地收拢袖中。

    被点名黄卿的青年见大势已去,腿膝发软,一气而泄,【是,陛下。】拜倒叩首。

    得到满意的答复,赵英策不再望他,虚虚看了两眼满殿的大臣们,心有微叹。纵然他兄弟之间情谊深厚,但也架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他沉默时,习惯性地转转中指上的蓝宝石戒指,仿佛那样可以抚平他心头的波澜;仿佛那样做,父亲也尚未走远..

    【关于围抓公主府一事,四弟在此之前已单独向朕奏禀过,尔等莫要再议此事是非。】

    大殿顿时鸦雀无声。

    赵英策递去一眼。

    殿内侍收到赵英策的示意,昂扬一步,【退朝!】

    其他人如潮水倒流退出殿门,唯独清贵俊逸的昌王殿下随着陛下的身影,一起跟步进了殿后的暖阁。

    人人都觉得昌王殊宠太过。

    连顾廷烨也这么觉得。

    和外头人人心中的计较算计不同,暖阁里兄弟俩面对面,相视一笑。或许是这段时日的事情过于沉重,他二人暂且都没有说话。

    平日里的暖阁无端一丝伤情的意味。

    一声长叹自赵英策沉闷的胸腔处叹出,转而他命令周边内侍,【都退下。】

    众内侍领命,徐徐退出暖阁外。

    袖中那本无字天书的折子被赵英策轻轻放置桌案,他轻斥一声,【你胆子太大了。】不单单是指上道一字未写的折子这事,亦是指他派遣私兵围住公主府一事。

    赵怀遐柔和望着兄长,【我知大哥会护我。】

    赵英策心知他说的是事实,却也有些生气,【你大哥有这么神通广大,能事事护得你全身而退?】他眉宇夹着担心,语重心长,【蕴安,我兄弟二人情比金坚,却也架不住别人屡屡聚火试金啊。】

    【外头有哪一个是好的...】赵英策目色疲惫,似有几分力不胜心的颓势。自玉明走后,沈太后一病不起,宫中事务由尚皇后主理操劳,她身子本有积病,如今劳神受累自是又添了病气。

    赵英策担忧母亲,但看到妻子强撑,心中疼惜之情,却也无处可说。

    累的不仅有其他人,赵英策也很累。

    他没办法,他还得撑住,便如卿云说的----我们做兄嫂的,走在他们前面,当然要给他们遮风挡雨。

    赵怀遐默默望着兄长,看着他疲惫地捏过鼻梁的动作透露着的脆弱。伸手将案上的茶斟过一盏,递给兄长,【休息得不好,记得让太医院开些安神调养的茶。】

    赵英策笑笑,接过弟弟的茶放在手中,抿住一口,【别担心我,我撑得住,至少还能撑过十月的围猎。】

    赵怀遐唇边微微,对于围猎不好说什么,便坐下来主动谈起玉明的事。

    赵玉明的药方与饮食的的确确在七月后有所增改,连请脉诊治的大夫也和原来的不同。

    因黄立青的提点,赵怀遐按之前设想思路着重抓问了公主府后厨与茶点房的人,其中最重要的还有平日外采的人员及账房先生和进出支项的账本。

    再怎么样隐蔽,糖类的来源渠道都该在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

    【玉明有孕十个月,以七个月为分水岭。七个月后,公主府采买的糖类增多,厨房及采买说是依的大夫诊断,遂饮食上增添不少甜度,以防玉明眼花晕倒;而除此之外,公主府在此期间,花胶等海鲜之物也有陆陆续续进买,可见玉明有增多食用。】

    赵英策也看过玉明的医案。

    【如果大夫的诊断她饥饱痨没错,进食糖类的问题能有多大?】赵英策不解这一点,回想起妹妹,她留在心中的模样依然是纤细的,并未出现食糖过多而出现的丰润,身形并不胖。

    正因如此,从母亲到他自己,每回见了二妹妹都叮嘱她多吃些,卿云更是多次赏赐人参到公主府上,生怕营养不够。

    【症结恰在这里。】赵怀遐神情微肃,【玉明究竟是不是饥饱痨的症状已无从查证。我之所以说以七个月为分水岭,糖物增多,盖因她七个月前的摄入也是有的,溪流涓涓汨汨可成海,依黄立青看过药方及饮食清单的评判来讲,饥饱痨容易有另一诊断出错的结果,那便是摄入糖量超过躯体所承受的结果后,反而会致使人骤然易瘦,容易头晕眼花、甚至会出现一些贫血手抖的情况。】

    这些皆是符合饥饱痨的症状,然而事实上消渴症同样有此类表症,女子有孕患上消渴症,若不严控饮食药理,极易死亡。

    经由他解释,赵英策回想玉明的细瘦问题似乎相当吻合,心底也有些松了气,这么一大家子亲戚,他实在不愿相信是沈章柾害了他亲妹妹,【这么说,玉明的症状存在误诊?】他说来不免发恨,起手在膝盖上一拍,【这群庸医!】

    赵怀遐知道他大哥一向心软。

    他冷静而直接地斩断了赵英策的妄想,【大哥,未必如此。】他摇摇头,目色严肃可见,【勿忘了我说过七月连同大夫也换了的事。】

    换了大夫,诊断是哪里出了错,可就难以说准。

    【我要提审给玉明请脉配药的大夫。】赵怀遐两目炯炯,直言不讳,希望能够得到同意。

    赵英策深深地看着弟弟,从小就看着他,自然发现了他眼眸的执着不同以往。妹妹骤然而去令他难以舒展,他深觉若不让四弟查出个水落石出,解开心结,怕是四弟也要跟着郁然。

    这一大家人,还是得好好的才行。

    酝酿了许久,赵英策松口。

    【去查吧,朕给你下旨。】他拗不过弟弟,从小到大,他就拗不过他,无论赵怀遐是要什么,他总要给弟弟讨来,譬如当年盛家四姑娘的画像。说来,那幅画像从来没展开给他看过一眼。【只是我要吩咐你,一个别错乱冤枉人;二个保重要自己的身子。】他殷殷叮嘱。

    【大哥安心,九畹她看着的。】

    知道他夫妇俩形影不离是一唱一随,赵英策拿他们是没有办法,只得多多嘱咐行事要克己谨慎。【不论如何,朕打心底里不愿相信玉明是遭人毒害的,前几日驸马来看过母亲,他到朕这儿来略坐,也是形容憔悴,看样子是给你吓得够呛。】

    【他来告状?】

    【朕瞧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大约是了,不过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长叹,这段时日可以说是赵英策叹气最多的日子,足见他夹在中间周旋遮隐的疲累与辛酸。

    他等着大哥开口。

    【朕最担心的是母亲。】

    【嗯。】这点赵怀遐同理如是。

    【真的查出凶手是.....】赵英策欲言又止,难以脱口,眉宇难色望着弟弟,【这让母亲怎么好?她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啊..】

    说罢,整个人的神色沉沉地难看起来,他扶住额头,经不住一点风吹雨打。

    谈及此事,赵怀遐眼中也是淡淡黯然,他微有沉默,盯着桌面相看时,窗台几缕脆亮的日光跳跃进来,吸引了他的目光。

    赵怀遐扭过头看向窗外。

    小小的窗口装满宽阔无比的一片蓝天。

    远处的琉璃瓦闪耀着冰冷的金辉。

    多么温暖炙热的太阳,却再也唤不回玉明胸口处的一点热,仅仅是一点而已,仅仅是一声小小的呼吸..

    这个世间少了一人,少了他的嫡亲妹妹。

    他看到天宇青蓝,白色的云、外面的风、一派的祥和宁静;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寻常的一天早晨,他会坐在这个地方,和大哥讨论玉明是怎么死的呢?

    如此荒唐而诡谲的事情,竟然真真切切地在发生着。

    赵怀遐产生了瞬间的晕眩之感,此时此刻的空间,令他感到了难过的违和。

    【临去山东之前....我与玉明见过一面。她跑到城门口喊住我,真是的,就好好地叫了我一声,也不知道去干什么...】赵怀遐摇摇头,唇边的笑意稀薄而伤心。

    他转过脸目,一字一顿,【大哥,我要事情清清楚楚!】一双黑眸寒星冷芒,逼迫着他人。

    他不愿意就此退缩。

    执着于真相,不是他不爱惜母亲,不是他不相信沈章柾。

    可以理解大哥的忧虑,为了一整个家的和睦宁可牺牲些,也不愿伤了彼此的和气,这是他宽厚的地方,也是他优柔的地方。

    进一步是错,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无事相安?

    如果玉明真为沈章柾所害,他们因一时的‘和睦’而放任凶手逍遥。

    那么,这个‘家’是什么?他爱的是什么?护得又是什么?杀了他妹妹的家伙堂而皇之地生活在他眼皮子底下,赵怀遐忍不了。他可以不要这一家人的‘和睦’,也要沈章柾死在刀下,成为一具青色的尸体。

    【母亲她难过,玉明走的那天,已经足够她难过了。】

    赵英策愣了片刻,这般锋芒毕露的四弟对他而言是陌生的,不禁沉默垂首,在弟弟的一声声的话语逼压中,他近乎沉痛的左右为难,已经没有可以再逃走回避的地方。

    终于,赵英策伸出那只带着蓝宝石戒指的手,越过搁在一旁的茶盏,安慰般拍了拍弟弟的手背,【大哥知道,去查吧,玉明是妹妹,大哥断不会为了外人让妹妹走得不明不白。】说到这里,又忍不住要细细叮嘱,【只是你行事莫要太由着性子,今日朝堂的风波你也算见识了,哪有回回能让你躲过是非?还有呐,亲卫两千够不够?】

    出了暖阁,赵怀遐在站岗的侍卫中看到身姿笔挺的梁晗。人的视线是无法藏匿的东西,梁晗投射来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可在赵怀遐的眼里,这种东西渺小得微不足道。

    他在廊下边招了招刚刚殿上的内侍。内侍立即过来,听候问话。

    赵怀遐移步到长廊外侧,【朝会上那位黄卿,可知是什么人?】

    内侍机灵,立马明白问的是今日上本的那位青年,遂躬身回道,【回殿下,那位是寿山伯府上的长公子,如今在太常寺任职。】

    寿山伯?这个名字对于赵怀遐来说太过陌生。

    他脸色微淡,【知道了。】

    内侍后撤几步,行礼告退。

    因去内宫看望沈太后与女儿,赵怀遐到值班房绕了不少远路,他特意过来是打算知会一声林元復,让他有空去一趟王府。来得十分巧,在廊外又与顾廷烨碰上了面。

    顾廷烨先是诧异,本班值房赵怀遐从来没有来过,惊奇过后,他露了笑容迎上去。

    不知是不是早间提醒他了的缘故,顾廷烨明显感知到赵怀遐的态度比上回在宫道上要柔和不少。

    【今日多谢二叔提点。】赵怀遐嘴角含笑,微微欠身。

    一双黑眸颇带笑意凝在顾廷烨的脸目上。

    赵怀遐偶尔喜欢这么打量人,像是藏在一层薄膜后,深深地端详细察。他笑意微深,神态诚恳,怎么看都像是十足十的在道谢。

    顾廷烨不以为意,只当他为早间一事在表谢,口中谦虚直道哪里哪里,【怎么说,我们也是连襟。】他心中另有盘算,所以先用言语拉近一步关系,继而略带伤心地叹了一气,【康阳公主的事,殿下要节哀,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忙的,和我说一声。】

    顾廷烨为博得赵怀遐的信任,有意提及此事,人在悲痛之事心防多会脆弱一寸,善意的示好是条一击即中的捷径。

    话音落地,他伸手在赵怀遐臂膀处拍了拍,以示亲近。

    手掌的重量落在右臂上,教赵怀遐心中一怔。一来是他的近身,极少有人这么不知趣地触碰上来;二来是,很少有人可以和他表露亲昵。

    然而眼前人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动作落到赵怀遐的眼里,无疑是碍眼的。

    这点雕虫小技,顾廷烨是有多小看他?

    幸而他懂得掩饰,极力忍耐拂袖而去的厌恶,唇边蕴了笑,薄唇轻启,【多谢,正有件事劳烦二叔。】

    【哦?什么事?】

    【烦请二叔告知我林家舅舅一声,太原那边送了东西来给他,顺便回王府吃顿饭。】

    说罢,不再多作逗留,赵怀遐转身流水般步下台阶。

    被留在原地的顾廷烨脸色僵硬,本以为是件和康阳公主有关的事让他查查,没想到,他耗费时间套了半天近乎,竟只被委派这么一件小事?

    成传话跑腿的了..

    顾廷烨目色微沉,身着官袍的他单站在廊下边威风凛凛,气势不同,如今神情严肃,更显得锐气不可挡。他旋即招来一个小内侍,吩咐他去知会林元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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