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灵州回来后不久,崔凝安手上的伤便好全了。

    只是出去一趟后,好似比从前更容易犯困了。加之夏日炎炎,使人烦躁。

    因此这几日崔凝安都不多外出走动,人也变得懒洋洋了。

    杏儿端来一碗厨房新制的冰酪,“娘子,如今暑气正盛,你吃一碗冰酪降降温吧!”

    崔凝安将冰酪移到面前,舀起一勺细细品尝味道。

    一碗冰酪下肚后,身上的燥热好像消解了些。崔凝安想要再吃一碗,却被杏儿拒绝了。

    “娘子,大夫嘱咐过,你不能吃太多冰冷的东西,今日吃一碗便够了。”

    崔凝安努努嘴,从杏儿手中接过团扇轻轻扇了扇风。

    主仆二人闲聊时,霜华来了。

    “夫人,公主买了料子,打算制一些香包给您。可又拿不准您喜欢哪些料子哪些图案,想着请您过去亲自选一选。”

    崔凝安点点头又慢慢站起来,“好,我即可便去。”

    见崔凝安来了,正在挑选料子的平阳公主停下来,招手示意她走过来。

    “阿英,手上的伤好全了没有?让我看看。”

    崔凝安走到平阳公主跟前,将手掌摊开给她看。

    平阳公主捏着她的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留下半分的伤疤。”

    崔凝安笑道,“婆婆放心,这原本便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平阳公主拍了一下崔凝安的手心并摇摇头,“流了这么多血,还说不要紧。日后你自己也要上心些,骑马前千万要仔细检查马匹情况,不要再因此受伤了。”

    崔凝安屈膝应是。

    随后,平阳公主又让她去选桌上摆放的料子。

    “对了,阿英,来看看,选一选你喜欢什么料子。”

    桌上堆了好多匹不同颜色的云丝料子。云丝触感顺滑,轻薄透气,覆在手上也不觉闷热。便是桌上堆着的这一些料子,便已值百金。

    选好料子后,霜华又呈上一些绣在香囊上面的图案样式供崔凝安挑选。

    有清雅的兰花图,高洁的梅花图,还有鱼戏荷叶图等等的图样。

    崔凝安的眼睛慢慢往右移,指尖也随着视线在图样上点点。

    当看见后面一个图样时,崔凝安怔了怔,手指的骨节也随之蜷曲。

    平阳公主探头去看,只见是一幅并蒂莲花图。

    并蒂莲寓意夫妻感情和顺,恩爱美满。此外,也是兄弟姐妹同心同德,恭敬友爱的象征。绣在香囊上,实在是最适合不过了。

    平阳公主以为崔凝安是不好意思,捂着嘴笑道,“阿英,你的眼光不错,这并蒂莲的寓意可是十分好的呢!”

    崔凝安嘴角稍稍弯了弯,很快又僵住,“是吗?那我最后一个图案便选这个。”

    平阳公主让霜华将挑选的图样记下,又笑着将崔凝安揽到一边,“如今这天正热,人也没什么精神。我打算在香囊内填充些艾叶,艾草,菖蒲一类的药材。若是犯困时,嗅一嗅香囊里面的药材味道,便会有醒神之用。阿邈的香囊便是填了这些,他说很有用呢!”

    徐恒邈每日确实都佩着香囊。崔凝安也没有仔细观察过里面填的是什么,徐恒邈只说这是平阳公主用心为他准备的,日日佩着香囊早已不知不觉变作习惯。

    平阳公主看向霜华,霜华读懂她的眼色,点点头并走到崔凝安身侧。

    “夫人,郎君新的香囊还没有做呢!不如您帮着挑选一些料子和图案。若是您亲自挑选,郎君定会很高兴的。”

    平阳公主招招手,让人换了一批新的料子进来、

    “是啊,阿英你就帮着选选。你们年轻人的眼光应该都是差不多的,你选的,他肯定喜欢。”

    见二人这么说,崔凝安站起来,又低头去选料子和图样。

    桌上放着的那匹银灰色的云丝料子很衬徐恒邈,崔凝安一眼便选定了那匹料子。

    霜华把银灰色的云丝料子放到一边,又将图样递给崔凝安。

    若是用白线在银灰色的料子上绣些祥云做装饰,或是用绿线绣些竹子做装饰都不会出错。

    霜华一边点头听着,一边好像想起了什么。

    “夫人,我记得郎君好像有一只祥云银丝香囊,要不新做的这一只便绣绿竹吧?”

    崔凝安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微微点头说好。

    随后,崔凝安又为徐恒邈选了一些料子和图样,霜华将挑好的料子和图样都记下后,便吩咐人去着手制作了。

    平阳公主留崔凝安在屋里喝了一会儿茶。等到外面没这么热的时候,崔凝安才从这里离开。

    穿过长廊的那一瞬,迎面吹来凉风,崔凝安将双臂展开,感受绿荫透来的清凉,连带着宽大的衣袖也被吹得飘动。

    当燥热再次蔓延至皮肤,崔凝安才缓缓睁开眼。

    杏儿跟在身后,适时走过去轻轻扇动扇子。

    “娘子,出来走动后是不是发现,其实也没有这么热?”

    崔凝安掏出手帕轻轻擦拭颈上滑落的汗,又伸手扇了扇凉风想要驱赶脸上的热。

    “是啊,总比在屋内坐着要舒服些,怕热便不动,我这人也懒了许多,坐着看一会儿书便开始犯困了。我竟然觉得天天去骑马的时候身体比现下要畅快。”

    杏儿若有所思,“娘子,从前为了养好身体,便被拘着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的。如今到了徐家,这也做得那也做得,你的身体居然比从前要强健些许,真是奇怪了。”

    经由杏儿这么一说,崔凝安也有些纳闷。

    自嫁入徐家以后,她好像便没再生过什么病。在家中按照大夫的嘱咐静养,可身子来来去去都是那样。现在动起来后,身体反倒比从前要好了,实在是有些神奇。

    崔凝安接过杏儿手中的扇子,一面扇着风,一面向前走。

    “看来我还是要多动一动,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养着了。不然成日坐在屋里,人也变得闷闷的。”

    杏儿捂嘴笑了笑,“娘子说的是。等香囊制好,娘子犯困的时候便多闻一闻,不然又要犯懒了。”

    崔凝安轻轻拍了一下杏儿的后背,摇摇头又继续向前走,“你这小丫头又取笑我。”

    杏儿微微收敛笑容,快步跟上崔凝安。

    --在这香囊内填充些艾叶,艾草,菖蒲一类的药材。

    --阿邈的香囊里也是填了这些药材。

    --郎君好像有一只祥云银丝香囊,要不要不新做的这一只便绣绿竹吧?

    走着走着,耳边又再次传来这一道道声音。崔凝安晃了晃脑袋,不知道是不是走得有些头晕了。

    于是便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下歇息。

    待稍稍醒醒神后,崔凝安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杏儿一句,“杏儿,你可还记得我们看过的那个香囊?”

    杏儿被这一问问楞了,“什么香囊?”

    崔凝安语气有些急切,“就是缘积寺送来的那只,说是阿姐遗留下的香囊。”

    杏儿仔细回想,忽而睁大眼睛,“我记得,那是一只云丝锦制成的香囊,好像是一只银灰色的香囊。”

    崔凝安继续问,“你可还记得,上面绣着什么图案?”

    杏儿眼珠子转了转,又答,“是,上面的图案是用银线绣着的祥云。”

    杏儿的说法与崔凝安的记忆几乎没有偏差,得到确认后,她的呼吸慢慢变得有些急促。

    还未待她将事情想明白,崔凝安便先一口否定了。

    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香囊的图样颜色都大差不大,那个香囊又怎么可能是他的。

    越是细思,崔凝安越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谬。

    徐恒邈不可能会在那个时候到缘积寺去,也不可能经过女客的居所,更不可能与阿姐碰过面。

    崔凝安脸上的血色消下去了许多,不由得将手上的团扇抓得更紧一些。

    杏儿见崔凝安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有些着急地拍了拍她。

    “娘子,你怎么了?”

    这一拍将惊恐的崔凝安从缠绕的思绪中拉回来,身体剧烈一颤后,又回过神来无力地摇摇头。

    “我没事,许是这里太热了,我的头有些晕。”

    杏儿拿起崔凝安怀里的扇子又将她扶起来,“娘子,那我们快回屋里歇着。”

    回去后,杏儿赶紧给崔凝安倒了一杯茶,又伸手触了触她的脸。

    “脸上不烫,还好,还好,娘子你先坐着缓缓,若是还头晕,我就去找大夫来。”

    崔凝安喝了一口茶后点点头,“好。”

    在软榻上歇了一阵后,徐恒邈便从外面回来了。

    “怎么了,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崔凝安侧过脸去,略有些心虚,“刚刚出去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热罢了。”

    徐恒邈径自在她身侧坐下。

    “这几日都很热,还是少些在外面走动吧!”

    崔凝安低低应了一声,心里却越来越乱。

    刚刚才压下,推翻的疑虑又再度翻涌出现,崔凝安现下需要得到一个令人心安的回答。

    “将军,你是不是有一个祥云银丝香囊?”

    徐恒邈怔了怔,语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祥云银丝香囊?我,我不太记得了。怎么了?”

    崔凝安攥紧手中的帕子又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今日到婆婆那去挑选制作香囊的料子和图样时,霜华说将军手上有一个与我今日选的差不多的香囊。我便想着问一问,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徐恒邈喝了一口茶,将新生的不安咽了下去。

    崔凝安轻轻呼出一口气,攥着帕子的手心不知道何时出了汗。

    “将军,听说,缘积寺后山的那棵老槐树祈福最是灵验,将军若是得了空,不如改日我们一起去为公公婆婆祈福吧?”

    徐恒邈眼睛忽而闪了闪,心莫名地跳得很快,“好,最近我有些忙,待天没这么热,我,我们再一起去。”

    崔凝安收回望向他的视线,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才回来不久,应该是没去过缘积寺的,一定是没去过的,那个香囊也不可能是他的。

    徐恒邈的余光淡淡扫了身侧人一眼,又极快低头捏紧系在腰侧的香囊。

    她应该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一定什么也不知道。

    他要藏得好一些,再好一些,决不能在当下的关头透露什么令人惧色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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