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书的夫人早早便将帖子送到将军府上,希望平阳公主能赏脸莅临尚书府的赏莲宴。

    这类女眷聚会,定少不了应酬交际的场面。平阳公主虽不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去,但也不好拂了袁夫人的面子。后来又想着崔凝安嫁入徐家,还未领她在外结识各家夫人。如此想来,这赏莲宴也算得是一个结识的好机会,便应下了这张帖子。

    平阳公主到后,席上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袁夫人笑着请平阳公主入座,瞥见平阳公主身后那位光彩照人的小娘子后,又与她搭话,“公主,上次婚礼遥遥一见,还未曾真正见到你家新妇的模样。如今见了,果真水灵动人。”

    平阳公主对这话倒是很受用,脸上依旧是盈盈的笑容,“免得你们误会我将新妇藏着掖着,今日特带她出来走动走动,也算是同各家夫人认识了。”

    崔凝安向前同袁夫人行礼,尽显大方之态,“见过袁夫人,多谢袁夫人夸赞。”

    平阳公主浅浅扫一眼底下的宾客,忽而变了眼神,将袁夫人拉到一边,“她怎么也来了?”

    袁夫人自然知道平阳公主所指是谁。那是鲁都尉的夫人,为人浅薄粗鄙,嘴又碎,是上不了台面的人。城中没有多少人是待见她的。只是她洋洋自得,错把别人的无奈当作客气,一点也不会看别人的脸色,头脑实在是愚钝。

    平阳公主此前只同她搭过一次话,便觉无比厌烦。不想眼下又与她在此见面,原本的好心情都被消去许多。

    袁夫人面露难色,“公主明察,我不曾给她下帖。是她不知从哪里听来我要开赏莲宴,不请自来。人都来到了门前,我怕她闹出什么动静,扫了大家的兴致,只能让她进来了。”

    平阳公主点点头,“只希望她今日安分守己才好。”

    袁夫人十分赞同平阳公主的话,若是她毁了赏莲宴,自己定也容不下她。

    今日的宴席布置在在莲花池上的亭子里,凭栏外望,一片美丽风景便尽收眼底。亭内众位夫人赏花观景,聊天作乐,十分惬意。

    席上的香炉缓缓升腾薄薄的香雾,更给赏花人的心境添上一份从容平和。

    侍女跪坐在两侧煮茶,分茶,秩序井然。

    此时,一位手摇团扇的夫人向袁夫人发问,“不知袁夫人今日点的是什么香?香气淡雅好闻,实在是一种奇香。”

    袁夫人侧身道,“这香是公主前日赠予我的凝水香,我用过一次,觉得极好,因而今日便在宴席点上。”

    那发问的夫人转而去问平阳公主,“公主,不知此香是从哪里购得的?莫非是城东的那间沉香香料铺?”

    平阳公主见众位夫人的目光齐齐望向自己,便知道她们定是对凝水香感兴趣。

    她与崔凝安对望一眼,接而介绍道,“这香不是在沉香香料铺所购,而是在城东后街的那间小香料铺买的。这凝水香是云蒙国人所制香料,与我宁国的香料,是有些不一样。我闻过觉得新鲜,想来在座诸位,应该也是第一次闻这种味道吧?”

    众人点点头,附和道,“是。”

    袁夫人喝了一口茶,扭头看向平阳公主,“不想这样好的香料,我们此前居然未曾发现,不知这云蒙的香料价格是否十分昂贵?否则从前怎么未曾听过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平阳公主双手交叠在腿上,坐得很端正,“此前我也不知。还是我家阿英发现的,她觉得好用,便买了一些回来让我试试。我瞧着倒比平日用的香料要好,至于这价钱嘛,阿英,你跟众位夫人说一说。”

    崔凝安点点头,慢慢站起身,“这凝水香比沉香香料铺最便宜的香料价格还要便宜一半。此外,我细细看过,这间铺子内的最贵的香料价格也远远未及沉香香料铺最便宜的香料价格。这云蒙香料,称得上是物美价廉的好东西。若是从此处采买香料,府上定能在这一项上节省开支。”

    袁夫人听后,止不住对她夸赞,“公主,你有如此聪慧的新妇掌家,日后能安心享福了。”

    平阳公主的心情大好,只是笑着,并未附和袁夫人的话,也并未说谦虚之词。

    随后,席上有人开口引得全场死寂,众人一道看过去,发现是坐在角落里的那位鲁夫人。

    只见她端坐着,面上却是谄媚讨好的笑容,“徐夫人说的话是没错。但徐夫人,你还年轻,有许多事情你还不懂得。这卖云蒙香料的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里面卖的东西若是这么好,怎会今日才被你发现。况且如今城中人都爱到沉香香料铺去买香料,那么必定有它的道理所在。”

    见无人搭理她,那鲁夫人便觉得自己说的话更在理,更加滔滔不绝了,“那香料贵是贵一点,但我想公主是不会缺这些钱去买的。徐夫人做事还是要周全些,眼前虽省了小钱,若发现那不合用的香料出了问题,那便更麻烦。况且,徐夫人你推荐大家去买云蒙香料,那不是摆明让大家觉得你们徐府连这些小钱也要省,是不是显得抠搜了些?”

    平阳公主这个婆母还未发话说些什么,这人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便胆敢替公主教训新妇了,这不是明摆着与公主作对吗?况且公主如此喜爱自家新妇,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指手画脚。这鲁夫人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席上众人忽而没有了谈笑赏花的兴致,顿觉后背发凉,齐露尴尬之色。

    与鲁夫人坐在一处的几位夫人有些嫌弃地往旁边挪开,这是有意隔绝与她的距离。

    平阳公主的好心情突然被这妇人的一席话毁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不过此时并未发作。

    袁夫人胆战心惊,不禁懊悔自己当时为何将这个蠢妇人放进来。拜她所赐,袁夫人也算是在无意间得罪平阳公主了。

    崔凝安心里发紧,此时低着头,不知作何反应。

    平阳公主察觉到崔凝安的紧张与不适,心头的怒气更盛,语气虽未显怒意,确实冷冰冰的,让人不寒而栗,“鲁夫人是当我死了吗?我还坐在席上,便当着我的面指点我家新妇,好大的胆子啊!”

    鲁夫人吓得发抖,马上伏到地上,“公主息怒,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说的话有些不中听了。”

    听了鲁夫人的忏悔,平阳公主再也忍不住了,她用力一拍桌子,引得在场众人的心都震了震,“实话实说?倒是我们听不清好赖话冤枉你了?我府上虽不缺钱,但如何开支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应该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吧?鲁夫人不吝钱财愿意买贵价香料,那是你的事情,我愿意买物美价廉的香料同样是我的事情。我认为我家新妇做事妥当,如今却被你在这里说嘴,我看我明日应启奏陛下,让他封你个公主当一当,否则你在这样的位置,伸手去管别人家的事情也是困难。”

    鲁夫人的头紧紧贴着地面,连大气也不敢喘,“公主息怒,公主息怒。我知错了。”

    但平阳公主好不容易发作了,怎能立刻停下,“前段时间,平州发了水灾,朝廷发动官员为水灾捐款。当时鲁夫人若是能不吝家财,把买香料的豪气用到捐款上来,我倒会多敬佩你一分。可我记得,当时在一众哭穷不让自家夫婿捐款的夫人中,你的哭声是最大的吧?陛下和娘娘因为水灾一时夙夜忧叹,在宫中厉行节俭。我们这么做也是为响应宫中,略尽一些绵薄的心力罢了。而你呢?张嘴闭嘴便在这里对他人家事指指点点,实在是令人恼怒。亏得我家新妇是个好脾气的,这样也不与你置气,可我却不能容忍你无端指点,我看你,还是好之为之吧!”

    袁夫人为了在平阳公主面前挽回一些脸面,也不得不撕破脸皮了,“鲁夫人,为何大家都不待见你。我总以为你是心中有数,不想还是如此愚钝。公主和徐夫人如此,是在我们面前做表率,警示我们开支有度,莫要在遇到什么事后,便哭诉无钱可用。在座各位的夫婿都是朝中要臣,理应响应圣上和娘娘的做法。公主既好心指了一条路,你反倒不依不饶,如今我也容不得你了。”

    余下夫人窃窃私语,一时之间,鲁夫人成为众矢之的。

    “她也太粗俗无脑了,连公主的儿媳也敢指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难怪我从前便不喜欢她,我可不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

    “说的是啊,如今她算是彻底得罪了公主,今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不懂公主的苦心,还在这里自以为是,真是蠢到家了。我们离她远一些,不然公主还以为我们跟她是一伙的,那就完了。”

    “听说她没收到袁夫人的帖子,自己舔着脸来的。真是没有规矩,如今倒好,自己非要逞强得罪人,可不是活该。”

    周围的私欲一股脑涌进鲁夫人的耳中,她是又羞又愧,只是她还趴在地上,无人看清她的脸色。

    平阳公主消了些气,又放话,“往后诸位若是要请我赴宴,便不要请她,有她在的宴席,我觉得心烦。到时别说我拂了大家的面子。”

    众位夫人齐道,“是。”

    袁夫人招招手,示意周围的侍女把鲁夫人带离尚书府,“鲁夫人席上失仪,还是不要留在这里了,自行离开吧!”

    侍女看懂袁夫人的颜色,左右各一人,三两下便将鲁夫人架出去了。

    赏花宴总算是恢复正常,席上的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平阳公主轻轻拍拍崔凝安的肩膀,安慰道,“日后若是遇到这种无理的人,开口反驳便是,不用顾及我的脸面。你尽管说便是,我给你撑腰。”

    崔凝安心中很感激,低头谢过她,“谢谢婆婆,我记住了。”

    很快,便有夫人上前询问有关云蒙香料的事情。

    看来,不少人还是对崔凝安口中的香料铺感兴趣的,能用最少的钱买到好的香料,没有谁是不动心的。以前为了面子大把大把地把银子投去买高昂的香料,如今连平阳公主这样有脸面身份的人物也不再买那些贵价香料了。她们府上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掌家需得精打细算,任凭有多大的家产也得好好盘算如何节省,自然也不再强撑脸面。

    经鲁夫人这么一闹,崔凝安渐渐有些安心。

    看来赛亚香料铺的生意很快便有起色了。

章节目录

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非山让尘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非山让尘并收藏我夫人的心捂不热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