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阿碧雅如石像一般立于门口,崔凝安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在她冻结的眼睛前挥了挥手,唤了她一句,“阿碧雅。”

    阿碧雅抖抖肩膀,很快回过神来,愣愣地道一句,“二位请进。”

    将人迎进去后,阿碧雅请他们在后堂安坐片刻,待她到前面先料理一下生意再回来与他们叙话。

    阿碧雅走后,后堂寂静无声,徐恒邈与崔凝安并肩而坐,却不知要说什么。

    徐恒邈想要先说什么,缓解眼下的尴尬气氛,崔凝安却像鼓起勇气向他道谢,“将军,谢谢你。”

    徐恒邈望着她,一时不知道她为何道谢,“谢我什么?”

    崔凝安很认真地答话,“谢谢你帮了阿碧雅。”

    这样便要道谢,让徐恒邈觉得很生分,心中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你我之间,言谢是不是太生分了。这是我应做的事情,无需客气的。”

    崔凝安唇角轻扯,低头看向别处去了。

    好在阿碧雅很快回到后堂,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阿碧雅给他们端上热茶,又点头朝徐恒邈致意,“生意有些忙,招呼不周,请二位见谅。”

    崔凝安笑了笑,“有生意忙才好呢!我们一路从前街走过来,见那沉香香料铺的客人不及你这里的一半,可见若是势头一直大好,你定当能将这间铺子做得更大。”

    阿碧雅的面上却是宠辱不惊,“不知为何我便时来运转了,也不知这势头是否是昙花一现,眼下我只求挣个温饱,慢慢将生意做大便是。只是你们也瞧见了,生意做大了必然会招致麻烦,如今来一次,下回指不定什么时候来,到时我怕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这次多亏郎君和娘子了。”

    崔凝安安慰道,“不必担心,有了人做样,后面也没人敢再学了。你这生意定会日渐红火的。这次正好将那妇人抓去问个清楚,看她背后的东家都做了什么。到时候他是自顾不暇了,哪还有空余来找你的麻烦,你只管安心做生意便是。”

    阿碧雅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重重点点头,“借崔娘子吉言了。”

    再闲聊了几句,阿碧雅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神神秘秘地走到崔凝安身边,“崔娘子,我新制了一款香料,想请你随我到库房看看。”

    崔凝安站起身,朝徐恒邈示意,“将军安坐,我去去就来。”

    徐恒邈手拿茶盏,点点头,“好,不必着急,慢慢看。”

    等到了存放香料的库房,阿碧雅将门掩上,从袖中掏出银票递给崔凝安,“崔娘子,这是上回你借我的钱,如今生意好起来了,你的钱也能提前换上了。”

    崔凝安接过那一沓银票,却好像觉得比上次借出去的要厚,“怎么还多给了些?我说过,我不要利息的。”

    阿碧雅见崔凝安要还给她,忙摆摆手,“你不要是你的事,我给你是我的事。崔娘子若是要交我这个朋友,便安心收下吧!”

    崔凝安将袖中的借条取出来,递到阿碧雅手中,又将银票收好,“所以你让我随你来,便是为了还钱的事情?”

    阿碧雅摇摇头,“也不全是。不过你信任我,借了我这么大一笔钱,我欠着心里总是不安,现在将钱还上了,我心里松快多了。对了,我近日新制了瑰叶香,香气淡雅怡人,我想着你应当会很喜欢这个味道的。”

    继而,阿碧雅便早便包好的香料拿过来,又从一旁的抽屉中取了一小枚香料让她试闻。

    这香料味道甜丝丝的,气味虽然不浓烈,但却能闻到沁人心脾的花香,确是她喜欢的味道。

    崔凝安接过香料,又问,“不知这瑰叶香卖多少钱?”

    阿碧雅轻轻摇头,爽朗地笑了,“不要你的钱,权当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喜欢便好。”

    崔凝安蹙眉,“这怎么好?哪有平白收别人东西的道理。你这瑰叶香定是耗费了不少心血做的,怎能分文不收?”

    阿碧雅一面推崔凝安出去,一面将库房的门锁上,“你要是觉得好,便多推荐人来买,也算是你帮我张罗生意。这买卖可比你付我钱划算多了。”

    崔凝安抱着手,故作沉思状,“你真不愧是个商人啊!要不我还是付你钱算了。”

    阿碧雅知道崔凝安这是同她开玩笑,急急跑到前头,落下一句话,“我不管,从你收了我香料的那一刻,我就当你是答应我了。”

    阿碧雅与姜叶将二人送到门口,又朝他们挥挥手,“日后有空便常来!”

    马车停在前街,徐恒邈与崔凝安需要原路走回去。

    路上看见一间衣料铺子,徐恒邈提议进去逛一逛,崔凝安有些讶异,但却也没说什么,与他一道进去了。

    这间衣料铺子的货品十分齐全,光是进门看一眼,便被这五颜六色的衣料绕得眼花。

    徐恒邈径直走到一匹夕阳色的衣料前,往崔凝安身上比划了一下,又再选了几匹颜色鲜艳的衣料作对比。

    “我觉得,这几种颜色都很好,但平日不曾见你穿过。若是将这几匹布料裁成新衣,你穿上一定好看。”

    崔凝安的衣裙,一向是清雅淡丽的颜色,确实比不得这些料子颜色鲜艳。她低头打量着自己,眼中有些疑惑,“将军可是觉得我平日穿得太素净了,会丢了将军府的脸面?”

    徐恒邈将布匹放下,脸上的笑容慢慢凝结,转而慌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着,你可能会喜欢这类颜色的衣料,所以……”

    崔凝安见他为难,便从中选了一匹颜色稍淡一些的衣料,“那,我看这匹浅粉色的就很好。”

    原本略显灰心的徐恒邈立刻打起精神来,将那匹浅粉色的衣料拿起来,“这匹是好看,很衬你。既然你喜欢,那这匹料子便要了,你再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一并买下便是。”

    崔凝安又认真选了几匹浅色的料子,与她平日里穿的衣裙颜色大差不差。

    徐恒邈纳闷了。

    裴永明明打听到,她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服。可他见她的喜好却并非如此,单凭这新选的几匹布料,便谈不上一个艳字。

    原以为她是被规矩束缚,不想外露喜好,但瞧她的样子,是千真万确不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裙的。

    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徐恒邈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既然来了一趟衣料店,又怎好只选自己的衣料。观其平日着装,崔凝安估摸着徐恒邈应当喜欢颜色比较深一些的衣料,便认真挑选了起来。

    崔凝安挑了一匹绀宇色和一匹螺青色的布匹比对一番,扭头问,“将军,你可喜欢这两种颜色的衣料?”

    徐恒邈愣愣地回过神,心中有些惊喜。

    她这是在关心他吗?所以要亲自掌眼为他挑选裁制新衣的衣料?

    徐恒邈走到她身侧,笑着连连点头,“你的眼光极好,你觉得好看的,便都买下来吧?”

    崔凝安点点头,转身又去选了几匹布料。

    不过徐恒邈看着布料的颜色,也不像是她为自己和他选的。

    崔凝安指了指选出来的几匹布,问道,“将军,你觉得公公婆婆会喜欢这几种颜色的衣料吗?”

    徐恒邈一怔,“啊?你还要为他们选?”

    崔凝安有些不解地看向他,“是公婆的衣料有什么讲究吗?是不是都不会在衣料铺选购衣料?”

    徐恒邈有些失落地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原以为你只给我一个人挑选衣料。不想,连阿爹阿娘的衣料也挑选上了。他们的衣料都是掌柜送到府上挑选的,极少会亲自到衣料铺亲自挑选。不过既是你的心意,无论怎么样他们都不会拒绝的,你只管选一些稳重的颜色便好。”

    崔凝安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再仔细比对布料,“我想着既然到衣料铺去了,也不能光买我们自己的衣料,还是要为公婆细细选几匹布料回去,也算是略微表表孝心。”

    徐恒邈笑了笑,“夫人说得有道理。”

    付过钱后,崔凝安吩咐掌柜将布匹尽早送到将军府。见是贵客亲自采买,掌柜不敢怠慢,满口应承,保证会在午后便将布料送过去。

    只是刚走到门口,天变得乌黑,走了几步后便开始下雨了。这斜雨下得极密极快,几乎是扑面而来的,一下便打乱了街上行人的步伐,也沾湿了崔凝安的脸。

    他们赶紧跑到临近的屋下躲雨。

    崔凝安掏出素帕往脸上印了印,脸上的黏腻很快便擦干净了。

    徐恒邈定了定眼神,看向她,又用右手牢牢地固定住她的肩膀,“别动。”

    崔凝安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扑来,身体亦有些发麻。

    只见他轻轻抬手,替她将碎发拨开,又耐心地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替她擦拭落在她鬓发上的白珠。

    “你身体才好,别着凉了。”

    被这场大雨困住,崔凝安的心情变得有些郁闷。她抬头看向徐恒邈,见半边的肩膀有些湿了。方才他抬手为她遮雨,才致如此。

    不过他嘴上却说着不要紧,仍是一副淡然无碍的情态,甚至从这神情之中,她好像还读出了一丝丝的,喜悦?

    他像是料到了这场雨会如约而至,接受得十分坦然。

    曾听说,行军之人,对天色观察,气候变化是很敏感的。也难怪他不会因这场暴雨的降临而感到惊讶。

    崔凝安往后挪了一步,后背离墙壁仅有一寸。听着雨声细细落下,渐渐地,心中的郁闷好像得以消解了。

    她的眼眸明亮,在被雨渲染得模糊的景色中,徐恒邈的容貌却在她的眼中显得更为清晰。

    “将军似乎喜欢下雨天?”

    徐恒邈的视线慢慢收回来,与她的目光交汇到一处,笑得却有些意味深长,“原是不喜欢的,不过,现下却喜欢了。”

    屋檐下二人聊天的情形,尽收于身后的一双眼睛中。

    雨声渐渐大了,躲在屋后的人也慢慢隐入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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