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泰慌了神,忙跪到地上。

    “将军恕罪,我是看见附近好像起火了,担心白军师的大帐被烧着了,所以便过来看了看,如今白军师虽还未得清白之身,但总归不能糟蹋了他的住处,还请将军明察。”

    徐恒邈盯着趴在地上的人,似乎并不太相信他的说辞,“白军师的营帐可不挨着你的营帐,从你那边来,走近路也得走上一些时间,怎么就这么巧,今天你偏来了兴致要走这一条路?”

    关泰的后背已经发了密密麻麻的的汗,可还是不得不强装镇定,“今夜原想来附近找与我相熟的同乡饮酒,所以便绕到这边来了,不想遇到了火情,所以便在这里停下了。”

    见他还能不慌不忙地答话,徐恒邈拧着眉,“我方才来时,只看见西面似有烧焦味,不曾闻见这里有味道,在帐外经过便知这里没有起火,你又何须到帐内去查探呢?况且你也知道,如今白翰明仍是戴罪之身,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都不允许随意到他帐中去,你又是怎么敢的呢?”

    关泰抖了抖,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应答的话,只能一个劲地为自己开脱,“将军明察,我确实只是碰巧经过,许是,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所以一时糊涂了。”

    徐恒邈冷哼一声,示意姚堰进去将帐内的灯点亮。

    没过一会儿,姚堰便从帐内走出来,禀告道,“回郎君,地上不但有脚印,就连那存放军书和舆图的箱面上也有手印,想来,这应当是他留下的。”

    关泰有些惊慌,“手印,什么手印?”

    姚堰答,“关参军有所不知,郎君担心他们看管不力,洒了一些银粉在帐内各处,只要走过摸过帐内的东西,必有痕迹。”

    关泰听闻慌了神,“不,不可能,我刚刚进去的时候哪有看见什么银粉?”

    姚堰笑了笑,“银粉在暗处无色,即便是凑近了用蜡烛去看也看不得太清楚。除非里面灯火通明,银粉才会发闪。”

    徐恒邈懒懒地摆摆手,“想来他也是不信,你便带他进去看一看。”

    姚堰领命,将人押进去。

    帐内的烛火皆已被点亮,四处光亮,毛毯地上圈出一道道足迹,偶见闪闪的光。

    姚堰将关泰押到存放军书和舆图的箱子旁,牢牢地抓着他的手,往箱面的那个手印对去。

    “郎君,箱子上面的手印,确系关参军的。”

    徐恒邈的声音不重,开口却像是在问罪,“也就是说,这个箱子你摸过也打开过?不是说来救火的吗?好端端的,连里头的箱子都打开了。若是我没猜错,这箱子里头,应当是放了些什么吧?”

    关泰汗流浃背,“将军,我刚刚摸黑的时候许是不小心摸到箱子上了,我怎么可能再里面放什么呢?”

    徐恒邈拉长了声音,“噢,是吗?姚堰,将箱子打开查验一下。”

    姚堰手脚极快,三两下便打开了箱子,从里面搜到了一个小布包。布包打开后,只见里面是一捆草药。

    “白军师向来将军书和舆图看得重要,不可能会粗心将旁的东西放进去。这布包里头的东西,定不是白军师的。”

    关泰辩解道,“他现在背着给宣督军下药的罪名,你怎么就能为他作保?说不定他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要将东西放在这里。”

    徐恒邈见他仍固执为自己开脱,索性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你怎么知道这包草药便是毒药?若这真是他的东西,就不能是其他的补药吗?你倒是对这包东西很了解啊!”

    关泰见自己说漏了嘴,忙趴得更低,“将军明察,我只是推测而已,推测而已,并不知道里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姚堰倒是机灵,“郎君,军医就在外头候着,不如我们请他进来看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徐恒邈点点头,姚堰便快步走出去将军医请进来。

    经军医核验过,布包里头的草药,确实是气雾草。

    “这与宣督军药中混杂的气雾草一致,确实是毒草无疑。且这气雾草生长在高寒处,极难得,价钱又高,我记得城中只有两家药铺是有卖这个的。”

    姚堰若有所思,“那只要去查一查,从宣督军病后,究竟都有谁去买过气雾草便好了。想来药铺对重金买了这么多气雾草的主顾应当是记得十分牢固,将人找出来并不难。”

    徐恒邈只是盯着关泰,一言不发。

    姚堰从怀中又掏出一本册子,“巧了,昨日我便去查过。从宣督军病后,两家药铺便只有三个人买过这个东西。但买得最多的主顾,层层追查下去,竟发现是随州营的热。关参军应当比谁都清楚,这个人是谁吧?”

    徐恒邈的脸色慢慢沉下去,“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分辨的?”

    关泰的脸顿时变得惨白,“将军明察,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去给宣督军下药,我这几个月,可是连宣督军的大帐都未曾靠近过,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徐恒邈往地上泼了一口茶,“这几个月,你确实未曾靠近过乐天的营帐。这便是那你的高明之处,乐天帐内煎药的,应当是你那边的人,想来是受了你的指使,不敢明目张胆地下药,便用气雾草煮了水,将药炉的盖子放在气雾草水里泡煮,等到要煎药时,再将盖子放回去。等药炉的药沸腾往上溢,便能接触到沾了气雾草水的盖子,这样,你们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药了。”

    姚堰实在是厌烦关泰再辩解,便道,“你也不必再分辩什么了,负责给宣督军煎药的人受了酷刑,已经将你招供出来了,证词手印皆在,你实在是没必要再抵赖了。”

    未免心烦,徐恒邈微微扬扬下巴示意姚堰将关泰押下去。

    在营帐的韩靖左等右等也未见关泰回来,心里急得团团转,正要派人去寻时,却听见徐恒邈召见他的消息。

    韩靖不见关泰回来却听来召见的消息,更是心乱如麻。

    心里一直不停地安慰自己,关泰应当是有别的事情耽搁了。若是真的被徐恒邈查出来,他必然不会这么客客气气地请自己前去。

    当下还是不要胡思乱想,让自己乱了阵脚才好。

    只是入了主帐,韩靖便觉得气氛不太对了。

    帐内的烛火通明,却压不住徐恒邈那张愈来愈阴沉的脸。

    韩靖深吸一口气,俯身向徐恒邈行礼。

    “见过将军。”

    徐恒邈并未让他起身,只是幽幽地说,“这么晚了,我也无意打扰你,只是此事涉及你,我不得不过问清楚,便请你来走一趟了。”

    韩靖嘴唇抖了抖,仍从容应答,“请将军言明。”

    徐恒邈继而开口,“白翰明被抓进牢狱一事,营中上下是再清楚不过了。人被抓进去了,他住的地方自然是不能任由人随意进入的。可你的部下,明知故犯,大摇大摆地进去了,还欲行栽赃陷害之事,不知你可清楚?”

    韩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栽赃?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您面前做这种事,莫说不是与我有关,即便是我的部下,也决不能轻饶了。”

    见他急于将自己撇开,徐恒邈的耐心尚存,还不急着要拆穿他。

    “你的部下跑到白翰明的帐中放了气雾草,这与乐天的药里混杂的东西是一样的。况且气雾草的购买记录,煎药人的口供,皆是证据。他自己刚刚也招认了,给乐天下毒一事,确系他所为。”

    此时,韩靖的腿哆哆嗦嗦地已有些发软,“关泰竟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瞒着我竟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还请将军不必顾及我,该怎么罚便怎么罚。”

    徐恒邈指尖轻叩桌面,与韩靖此刻狂躁的心跳有了鲜明的对比。

    “我从未说过你的这个部下是谁,你怎么便知道是关泰所为,看来这件事情你并不是完全不知情啊!”

    韩靖忙伏倒在地,“还请将军明察,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徐恒邈收了叩桌的动作,冷冷笑道,“关泰入营多年,有命令必听必从,即便是有意做坏事,但也不是一匹脱缰的马,怎么可能没有经过你的授意便去做这件事呢?我看,他的主意再大,也不敢越过你这个上级。你如今不承认也没关系,待我严刑拷打过后,关泰的嘴巴说不定能有些松动,定能很快招供是谁指使的他。”

    韩靖全身抖得厉害,“将军,严刑拷打过后,说不定他是为了活命故意要拉我下水,他的话可不能信啊!”

    徐恒邈又浅笑了笑,轻轻扬了扬手,姚堰会意,将藏在帷幕后的关泰押出来。

    “你方才也听见了,韩督尉将话说得很清楚了,此事是你一个人自作主张所为,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姚堰扯开塞住关泰嘴的布条,大喊道,“督尉,您可不能这样,我是为了您才去做这件事的,您怎么能把责任撇得干净呢?”

    韩靖已经别无选择了,只能将关泰推出去,“关泰,你虽然同我情同兄弟,但有些话还是不能乱讲,你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将我拉下水呢?你这是陷我于不义之地。你还是快些认罪,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放心,无论最后将军如何将你你定罪,我们情分在此,你的家人我也定会帮你照顾好。”

    韩靖最后一句话像是威胁,如若这件事情他独自一人扛下,他的家人便能得以善终,可倘若他将他招供出来,如果韩靖最后有翻身的机会,关泰一家定然难逃报复。

    只是关泰不曾想,自己跟在韩靖身边这么多年,韩靖对他,果真是没有半分情谊可言。

    关泰顿时心灰意冷,“将军明察,此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韩督尉无关。”

    韩靖听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徐恒邈随后问的一句话又让他发了冷汗。

    “据我所知,你不过只是武夫出身,怎会通晓药理,想到要在乐天的药中下气雾草而不是其他的毒草?气雾草昂贵难得,并非是上乘之选,若换其他毒草,岂不是更快更适宜?”

    姚堰应道,“郎君,气雾草的气味极小,若是藏在药汤中,也极难分辨出它的味道。气雾草虽有毒,可也是慢性毒草,若是混杂在汤药中,人一旦服下,不适之状并不明显,这毒的发作是累积的,极难被人察觉。我记得,韩督尉的母亲便是医女出身,他应该也懂一些药理之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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