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乐天被下药一事,一时间在随州营里传得沸沸扬扬的。

    众人在震惊之余,也在私下讨论下药的人究竟是谁。

    但一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翻来覆去地想,也想不出什么结果。

    韩靖在帐内早便已经坐不住了,不时觉得口干舌燥,坐立不安。

    一壶凉水下肚,还是未能解浴火焚烧之状。

    听见帐外传来动静,韩靖捏着茶杯的手抖了抖,眼睛不自觉地便向外张望。

    幸好进来的不是旁的人,是自己的手下关泰。

    关泰还未走过来,韩靖便急切地问,“怎么样了?可将事情打探清楚了。”

    关泰稍稍歇了一口气,答道,“督尉放心,您想知道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昨日查出宣督军帐中,煎的药有毒。将军回营后,将白翰明一干人都抓进牢里等候审问了,毕竟他们是经手药汤的人,脱不开嫌疑。”

    韩靖反复再问,“消息可是真的?不会有什么差错吧?”

    关泰点点头,“督尉放心,这消息错不了。我有几个喝酒的兄弟是看守牢狱的,他们亲口跟我说的,我也反复问了好几遍,确实错不了。听说将军发了好大的火,想来是气极了,他们免不了要受牢狱之苦。”

    韩靖瞥了他一眼,眼神示意他的表情要收敛一些。

    “将军不是一般人,不会这么容易便上当受骗。当下他们有嫌疑,查了一两回,便都能洗脱了。当今之计,还是要让他们坐实这个嫌疑,好解我们的后顾之忧。”

    关泰点头称是。

    韩靖继而又道,“若想自己的胜算大一些,那必须要冒险行事了。如今营中众人的注意都放在牢狱那几个人身上,那我们便可趁这个空档下手。你趁天黑之后,摸到白翰明的帐中,往他帐中放一些气雾草。有了这个证据,白翰明是绝对洗脱不了嫌疑了。昔日恩师,对自己下手,想来,宣乐天心中的滋味,应该也不好受吧?”

    关泰得意地笑了笑,“那必然是痛彻心扉的,本来身子便不好,再听见这样的消息,一般人应该是受不住的。”

    韩靖又嘱咐了一句,“行事需得小心,那些气雾草藏得好一些,切勿放在太明显的位置了。你应该动动脑子想想,若你是白翰明,你会将重要的东西藏在哪里?”

    天黑后,宣乐天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觉,最后只得爬着起身点了灯,懒懒地倚着枕头,不知道在冥思苦想些什么。

    帐外的人察觉到帐内点的光,在帐外问了一句,得到许可后才走入帐内。

    “督军这么晚还不睡,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现在去找军医过来?”

    宣乐天摆摆手,“不用了,我是在担心军师,不知道他在牢里过得怎么样?如今天气寒冷,牢里又冷又湿,必定难受得紧要,军师的身体不算好,经此一遭,必定会熬出什么病来。”

    士兵叹了一口气,劝他睡下,“督军,您的身体要紧,还是先睡吧!白军师有吉星庇佑,定能逢凶化吉,督军不必担心。”

    宣乐天的眼睛闪了闪,“你也不信军师会对我下手是不是?你信他,你信他对不对?”

    士兵点点头,“白军师是那么好的人,又是督军的师父,跟在督军身边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对督军下手呢?”

    宣乐天自言自语,“是啊,他怎么会对我下手呢?清者自清,但愿将军快些查出凶手,还军师一个清白。”

    很快,帐内的烛火被吹灭了,帐内的声息也消了。

    潜伏在帐外的黑衣人听见了方才的所有对话,更加笃定地相信了自己探听的事情。

    他凭着记忆,没一会儿便摸到了白翰明的帐中。

    白翰明已被抓进牢中,在他帐外看守的士兵却不少,想来是怕有人进去扰乱,因此将此处封存留待审问后查探。

    关泰屏着呼吸贴着帐布,悄悄探头去看。

    帐外少说也围了七八个人,若他贸然上去,一定不是他们的对手,可若真的这样做了,定会弄出大动静,最后引火烧身。

    所以,硬拼不是个办法,更何况他是偷偷摸摸往这里来的呢?

    思量片刻,关泰决意折回去,改而从前面的关口正大光明地走进来。

    守在帐外的士兵见关泰走近,向他颔首示意。

    “关参军,这大晚上的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关泰打了个马虎眼,“我从外边走来,见到这里还亮着,我寻思白军师不是被抓进牢里面了吗?便想着过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其中一个士兵解释道,“关参军,为防闲杂人等浑水摸鱼趁无人在时进来,将军下令让我们看守在此处。”

    关泰的脸僵了僵随后又笑了笑,“将军可真是会开玩笑,我们营里怎么会混进什么闲杂人等呢?白军师都被抓进牢里去了,还有谁敢靠近这里触他的霉头。”

    与他交谈的士兵点点头,“可不是,将军因此发了好大的火,看来这白军师是凶多吉少了。宣督军病重,白军师又被抓了,可真是世事难料。如今将军回来了,依着这个情况,韩督尉便是将军眼前的红人了。日后还是要仰仗韩督尉和关参军多多照顾我们了。”

    关泰听见士兵这么说,很是得意,可也不能在眼瞎这个关头面露喜色,只能沉稳地摆手,“各位兄弟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家督尉素来与世无争,将军吩咐什么,我们尽心尽力照做便是,只求问心无愧便好,如今营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我也是提心吊胆,只求快快查出真相,还宣督军一个公道才是。”

    再聊几句后,关泰转转眼珠子又问,“各位莫非是要在这里守一夜?正是化雪的时候,外头还冷得要紧,你们还得要保重身子才是。”

    那些士兵谢过关泰的好意后催他离开,“关参军,天色也不早了,您还是快些回帐中休息吧!”

    关泰见没有回旋的余地,便也收了费力在这周旋找关口的气力,转身走开了。

    只是关泰刚走一会儿,余下守在帐外的人便瞥见不远处传来火光,不到一会儿功夫,火烧得越来越大,时不时听见呼救的声音。

    见那火势越来越大,更怕那火一路烧过来,将白翰明的住处烧毁了,士兵们来不及再商量半句便跑去灭火了。

    守在帐外的人已经走远,藏在暗处的关泰才慢慢走出来。

    再往外张望了几眼,确认无人后,关泰才快步地摸进帐中。

    将腰间的火折子取出点亮后,四周一下便变得亮堂起来了。

    关泰想起韩靖的嘱托,让他将气雾草放在较隐秘的地方,否则也太容易让人生疑了。

    放在床底,花瓶里,抽屉里,好像都不妥当。

    这种藏法有些小家子气,根本不像是白翰明会做的事情。

    依循白翰明的习惯,他最常做的不过便是翻阅军书和熟记舆图两件事。

    将气雾草放在存放军书和舆图的箱子内最为合适,层层的军书和舆图堆着,一时之间也难以找出来。

    若是藏在这里,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将气雾草悉数藏好后,关泰又笑了笑。

    这样一来,便有了赃物,白翰明的罪名是怎么样也洗不干净了,最后必然会被徐恒邈定罪。

    这样一来,宣乐天便失去了最大的助力,日后身体养好了,怕也是不复从前风光。更何况,若是他亲耳听见自己的恩师处心积虑下毒谋害他,身体能不能好转也是一个未知数。日后,又能怎么去跟韩靖争个高下呢?

    徐恒邈已在都城成婚,如今也才不过一年有余。他是盛帝的侄子又有爵位在身,家人亲眷皆在都城,定然不会守在随州许久。说不定,等这次的事情过了一段时间,盛帝便会下旨将他调任回去。

    他一走,那么随州营的掌权人就要再换新人。以往的惯例,便是旧掌权者向皇帝推荐新的掌权人。当下宣乐天身体不好又为白翰明所累,在监军时竟让营中发生这样的事情,这足以证明他能力不足,不堪重任,想必,徐恒邈的心里也是清楚的,如果韩靖能在这个关头好好表现,给徐恒邈留下一个好印象,说不定,等徐恒邈接到调任命令后,便会向皇帝上书推荐韩靖坐这个位子。

    若是这件事真的做成了,那么他便是最大的功臣。韩靖一定会念着他的功劳,再度提拔他。

    徐恒邈如今是这里的掌权人,裴永便是除他以外最得意的人。关泰做梦也想像裴永一般威风凛凛,让随州营内的其余人都簇拥他。

    不过,只要等这件事情完成了,那么他顶替裴永的位子也是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关泰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但此地不宜久留,关泰再仔细检查一遍后才放心离开。

    只是掀开帐布后,眼前的光亮简直让他睁不开眼,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清楚一些后,吓得连忙往后退了一大步。

    面前密密麻麻地围了二十余个举着火把的士兵,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他们的前面。

    他的视线冰冷,正如城内酒楼的檐下结下的冰柱,又尖又硬,刺得人心里直发毛。

    在他开口的那一瞬,空旷的营地好像变得更冷了。

    “大晚上的不在自己的帐里好好休息,却要走到这里,可是要怀不轨之心,行不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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