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嵇元上朝,小怜叫江黛青起床:“吴夫人等着敬茶呢。”

    “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江黛青不耐烦道:“非给我找点不痛快!”小怜劝解她:“吴夫人对王妃恭谨是好事。”

    江黛青一脸烦躁:“不管!她给我找不痛快,我就给她找不痛快!”她说:“叫她拿了账簿再来!”然后又躺了回去。小怜一脸震惊,觉得江黛青为了多睡一会儿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然而拿个账本也不需要多久,最终江黛青还是一脸倦怠地坐在了主位。吴夫人大约看出来她心情不太美丽,更加谨小慎微。

    接过了吴夫人的茶,江黛青喝了一口。吴夫人就跪着,又从自己的侍女手中接过账册,奉给江黛青。江黛青接手查看,叫她先坐。吴夫人这才斜斜贴边坐下。

    看过了内院流水,江黛青感慨道:“你倒是大材小用了。”现如今内院其实就剩下吴氏一房人口,简单得很。江黛青这边的出入都是走的王爷的帐,她自己又没有月银,都是褚领事打理。见吴氏没带着嫣红,她问:“嫣红呢?”

    吴夫人不敢再轻视江黛青,实话实说:“嫣红还是得力的,妾身怕王妃见到她不快,轻易不让她出来。”

    “嗯。”江黛青没说什么。嫣红能力肯定是有的,不然王爷也不会把府中事务交给她管理。她又问吴夫人:“你还没想好自己的归宿吗?”

    吴夫人为难,但还是诚恳地道:“妾身也听了不少关于王妃的事了,包括昨日大婚的处置。”她看了江黛青一眼,颇为畏惧:“只是妾身实在是无处可去。王妃就当聘了个女管事吧。”

    江黛青嗤笑一声:“和自己夫君有过夫妻之实的女管事?倒贴钱我都不要!”她转而说道:“你想过自己的终身吗?愿意耽在这里一世?当你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之后呢?”

    吴夫人听江黛青意有所指,不禁脸色微变。江黛青只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去吧。”

    吴夫人起身告退,江黛青又提点道:“没事儿别往我眼前晃悠。”

    嵇元下朝回来,就见江黛青在写些什么,风荇陪在她身边。走上前,看到是“清净处”三个大字,喜道:“这是终于要替我换匾额了?”江黛青瞥他一眼:“你想多了,这是我乐辉院中的匾额。”

    嵇元大惊失色:“什么叫‘你’乐辉院中的匾额?”

    江黛青故意道:“要不是今早吴氏来敬茶,我差点都忘了府里还有你沾过身的女人呢。”她冷哼一声:“祾王殿下还真是来者不拒,雨露均沾啊!”

    嵇元悔不当初:“我从前确实没有想过,还能遇到心爱的人。”看他说得可怜,江黛青又忍不住有些心软。但还是坚持:“我觉得乐辉院很好。”她重重地道:“清静!”

    嵇元只得欲哭无泪地送江黛青搬回了乐辉院。梅言见他来找自己,诧异道:“王妃怎地搬回了乐辉院?”

    嵇元叹口气:“别提了。”他坐下看了梅言一眼:“你倒潇洒,一个人畅游山水,无牵无挂的......”

    梅言笑道:“怎么?成亲头一天就开始后悔了?”

    “哪里是后悔成亲?”嵇元神色郁郁:“是后悔从前碰过那许多女人......”

    梅言只觉得每次和嵇元对话,都在刷新自己的认知:“早听闻王妃悍妒,果然这般严重? ”

    嵇元却道:“这有什么?但凡真心相爱,哪里容得下第三人?”

    梅言觉得说不过去:“那你难道不是真心待王妃?我看你倒容得下风荇。”

    “那是因为风荇和黛青全无男女之情。”嵇元道:“觊觎黛青的,便是只言语轻薄,我都想拔掉他的舌头。心存妄念,便挖出他的心。若是情不自禁,我定会杀之而后快。”

    梅言不信:“我都看到多次风荇与王妃肌肤相亲了。”

    “这便如你们行医,譬如黛青身受重伤,你因为救治她看了她身子,我是应该谢你还是杀你?”嵇元说:“这我还是拎得清的。”

    看嵇元为情所困,梅言甚是触动。

    江黛青大婚之日闹得那出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皇帝和张成云自然也听说了。皇帝发愁:“这莫清真怎么比嵇元还要放肆。这到底是给他上了套,还是给朕下了套?”

    春闱将近,皇帝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嵇元,打算在开科取士前将他和江黛青一起放出京去,只是还没想好放去哪里。嵇元素有才名,在南方仕子中颇为称道。若留他在京中,上门拜访之士自然络绎不绝。

    张成云想了想,禀道:“只要祾王殿下收心就好。至于莫清真,她不论是剑、是鞘,只要放在得当的位置上,不必驱使也自然会产生效用。”

    皇帝忙道:“爱卿仔细说来?”

    张成云只道:“河南府出了一件凶案。嫌犯是受害人的妻子,但是不知动机,也找不到凶器。又不好对一个未能定罪的妇人滥施刑罚。河南总督将此事报了刑部,求刑部下放提点刑狱司协理。”

    皇帝道:“好好好!来得正好!让嵇元去按察河南道,莫清真同去。”

    圣旨即刻下达,着祾王为河南道按察使,督治奸盗,申理冤滥,劾奏冒法。祾王妃同行。

    接到旨意,江黛青叹道:“我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宁远侯夫人呢。”嵇元自打她搬回乐辉院就患得患失的,见说惊道:“听说‘澹台双姝’艳冠群芳,你要是心动可怎么好?”江黛青瞥他一眼,问道:“还能比风芫美?”

    “你见过风芫?”嵇元半信半疑。

    江黛青道:“他穿着官服,我只看到了眼睛。”

    “那也够呛了。”嵇元叹道:“我倒是不觉得‘澹台双姝’能美过风芫。”

    江黛青撺掇嵇元带风芫给自己看:“风荇总是大惊小怪的,你倒不如把风芫放我身边让我天天锻炼对美色的抵御能力。”

    嵇元惴惴不安:“风芫做事,从来没有失手过......”言下之意很是担心。

    “那是他下手的都是毫不知情的对象啊!我早已心有所属,又知道他擅长魅惑,还能被动摇吗?更何况风芫也不会引诱我啊。”江黛青说:“就像你们,也会对风芫脸红心跳,但是,会爱上他吗?”

    嵇元哪里说得过江黛青?只得让风荇去叫。风荇也是不情不愿的。

    江黛青屋里的小怜、晴月、暖星、香云、瑞雪都在收拾东西。皇帝明旨昭示祾王妃随行,她们自然都可以跟着一起去。

    不一会儿,风荇领着风芫来了。江黛青见他不穿官服,更显风流韵致。风芫左眼睛正下方睛明穴位上有一颗红色泪痣,甚是妩媚。然而越看越觉得可惜可怜:这样的人,却做了风行卫、受了训练。便注定是要孤独一生,难以拥有真情了。

    侍女们但凡抬头的都看呆了。倒是只有小怜,虽然惊艳,却不影响她手下动作。江黛青微微沉吟,问风芫:“你眼睛不好啊?”

    风芫微怔,似是不懂江黛青何出此言。江黛青对嵇元说:“叫梅言来。”风荇即刻去请。

    不一时,梅言到了,与风芫一照面便挪不开视线了。江黛青轻笑:“梅先生替他看看,是不是眼睛有什么问题?”

    风芫领命入座,梅言便在他身旁与他诊脉,眼睛还一直黏在他脸上。

    江黛青同嵇元说:“想不到梅先生才是急色的那个,你看他看风芫和当日看我是不是差不多?”听她说起“急色”,嵇元晓得风荇的秘密都被她抖光了,也笑道:“意远自来孤身一人。他年纪轻轻的,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平日看着冷淡些,不过是因为自己就已经很出众了。”

    江黛青蹙眉:“你对梅先生的偏爱都写在脸上了。”她说:“你看着冷酷,心倒赤诚。”

    嵇元觉得这话有些耳熟,恍惚觉得似是姜焉焉说过江黛青什么。他还在走神,梅言已经看完了风芫:“问题不大,想是酷热之时容易起翳,平日少吃煎炸热毒食物,多吃些明目清肝的东西就可以了。”

    众人听了都看向江黛青,颇觉诧异。梅言见状不解:“这是怎么了?”

    嵇元道:“黛青一看风芫就说他眼睛不好,让请你来看看。风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个问题。”

    梅言脸色变得凝重,他看看风芫,又问江黛青:“是因为那滴泪痣?”

    江黛青不置可否。

    梅言缓了一缓,才向众人解释道:“生在穴位上的痣在一定程度上能反应身体状况,但也不绝对......”

    嵇元诧异:“黛青,你果然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江黛青只道:“秘密使女人更有魅力。”她转而问风芫:“‘芫’是多音字吧。”风芫恭敬回她:“是。”虽然只一个字,却清澈如泉水,深流入人心。

    江黛青道:“梅先生名字也只得一个‘言’字。你便叫风‘元’吧。”她说:“同字不同音。”

    嵇元尚在,风芫以目视之,见他点头,便道:“是。”

    江黛青又转向嵇元:“你该和你属下都讲清楚,我无需他们叩拜,便将我当作芸芸众生即可。”

    嵇元不解:“芸芸众生?”江黛青道:“你路过一棵树,会给它磕个头吗?”

    众人都不禁低头莞尔。

    忽然一声清脆的响声,江黛青看到是香云打碎了一个笔洗。她看侍女们还不时偷觑风芫,怒其不争:“你们也是日日看着王爷、风荇、梅先生的,也该长些见识了!怎么还是这幅样子。”不一会儿,她又叹道:“也罢,就这样也好。要不然真把眼界抬得高了,将来可怎么嫁人?”

    嵇元随口说道:“也不是所有人都看脸的。”江黛青猛然想起了碧藕,对着他冷哼一声,起身就走了。倒把嵇元吓一跳:“这是怎么了?”

    江黛青不理他,自己到书案前取出水玉砚打蜡。她不打算把这个带走,所以索性保养了收起来。

    小怜见状走来悄悄拉嵇元的衣袖,告诉他:“碧藕从前不肯走,就是谗王爷的身子。”说完就溜了。

    嵇元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把风荇、风芫、梅言都看得一愣一愣的。面对嵇元求助的目光,他们一个个都躲开了,谁也没有哄心上人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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