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居真在家窝了两日,见无甚影响,终于决定上街采购些东西。刚出家门没走多远,就见一个面生的少妇,背着个小包袱在一个僻静的巷口四下里张望。

    绝好的猎物。

    段居真注视良久,终于和她对上了视线。见那年轻少妇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左右看看,转身进了僻巷。他忍耐不住,跟了上去。那少妇人走走停停,似是在认看路径。他不由自主地上前问道:“这位大姐可是在找什么?”

    江黛青向段居真腼腆一笑:“我是来投亲的,只是......”她回头看看:“失了路径。”

    段居真见江黛青清秀可亲,道:“小生姓段,是此间秀才。如若大姐不弃,小生愿意效力。”

    江黛青道声有劳,告诉了段居真自己要去的地方。为保险起见,还特地让宫茂挑了个僻静的所在。不过没用上,段居真带着江黛青往相反的方向去了。看来他心里有自己的打算。风荇和风芫紧紧跟着他们,隔开一段距离是风艾和风茅。风行卫两人一组,流水传递信号,嵇元、宫茂、梅言带着衙役都远远缀在后面。

    段居真问江黛青是从哪里来,投什么亲人。江黛青说自己是从京城来,要投奔嫁在这里的姐姐。段居真见她不问不说,有问却又必答,心里越发难熬。看向江黛青的视线也越发灼热。江黛青不但不知回避,反而还脸红轻笑起来。段居真就问她:“娘子一人在外行走,夫家就不担心吗?”

    江黛青缓缓收了笑容,只轻轻叹道:“遇人不淑罢了。”段居真眸色渐暗,嘴角边挂起一丝笑意。见越走越偏,江黛青终于停了下来,问道:“这前面是片竹林了,哪还有人家啊?”

    段居真却靠近江黛青背后,断了她的退路:“虽无人家,却有佳人。”他说:“欢宴良宵好月,佳人修竹清风。小生可能邀大姐良宵一度清风?”

    江黛青露出微微诧异的神色,又频频觑着段居真,似是踌躇。段居真耐不得了,抓住她的手,就往林中走。

    江黛青扶着段居真抓着自己的手臂,趔趔趄趄地随行。待看离道路远了,林中深密,也暗些了,段居真才停下抓住江黛青双臂盯着她肆无忌惮地看起来。江黛青似是有些惧怕地抵住段居真,段居真就用手轻轻摸着她的修颈。

    江黛青比一般女子要高,脖子和手脚也相对纤长些。见她微微仰头似是有些享受,段居真忍不住亲上她的脖颈。女子特有的香气使得段居真有些情动,他抬头细看她神色。

    江黛青看着段居真抿唇微笑,一只玉手顺着他的衣领伸进他胸膛,但当她要继续往下的时候,段居真猛地抓住她的手,将她按倒在地,骑坐在她身上。

    江黛青吃一惊,怕是自己太心急了。抢在段居真别做动作前,强自稳住自己的声音,柔婉地解释道:“你不除去衣衫,我们怎么好肌肤相亲呢?”

    段居真如痴似狂,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江黛青只能继续盯着他暧昧。段居真还抓着她的手,眼睛死死地盯住江黛青喘息时起伏的颈项。

    江黛青只好放弃让段居真脱衣,用没被控制住的那只手,顺着段居真的袖口抚上他的手臂,果然有许多旧伤。才想到这里,段居真就猛地抽手,江黛青吓一跳,轻呼了一声。段居真毫不犹豫地扼住江黛青的纤颈,缓缓施力。

    江黛青抓住段居真手腕,忍不住微微张口,眼睛还死死地盯着他。段居真似是享受,轻轻放开些,江黛青猛吸一口气,却又被段居真扼住咽喉。江黛青瞬间懂了,他这游戏且要玩呢。但是只怕风荇他们不懂,他们还在按照计划,等段居下杀手的那一刻。

    不能再玩下去了,江黛青得给风荇他们一个“动手”的信号。她松开段居真,从腰间取出幽篁。还不及拔出,便被段居真抓住:“你还带着刀刃?”

    话音未落,风荇便突然从天而降,出其不意地制服了震惊的段居真。风芫则上前将江黛青拉起:“王妃可还安好?”

    江黛青喘息两下,摆手道:“没事。”

    段居真瞪大双眼:“王妃?”

    林子里稀里哗啦涌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嵇元、梅言和宫茂。

    嵇元抓住江黛青上下细看:“黛青,你怎么样?”

    江黛青蹙眉道:“还好。”

    “江黛青?你是祾王妃!”段居真吃惊不小。梅言上前,抬起江黛青的下颏,查看她微红的脖子,宫茂一脸痛心地看着段居真。

    “原来如此。”段居真苦笑:“你们是怎么怀疑上我的?竟然特地让祾王妃给我下套。”

    宫茂刚要说话,江黛青却重重清清嗓子。前车之鉴,宫茂登时收声,众人谁也不敢开言。

    “先把他押回去。”江黛青发话。衙役们照办。等段居真押走了,宫茂才问道:“王妃是何打算?”江黛青瞥他一眼:“别把实情告诉他,好歹诈他一诈。”

    风荇担心江黛青:“为什么提前动作?可是怕了?”

    江黛青翻个白眼,揉揉脖颈:“他是个变态,且要玩一会儿呢。等他对我下杀手的时候,只怕要被他折腾掉半条命去。”她说得虽然俏皮:“我才不奉陪呢!”但是大家的脸色都难看得紧。

    风荇是离得最近,看得也最清楚的:“你的意思是,他会反复松手让你得以喘息来延长作案时间?”

    “对自己人生失去控制权的无力感,使得他痴迷于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想到也许许多死者都曾经苦苦挣扎,江黛青有些阴郁:“窒息需要的时间不短,他可以玩很久......”

    嵇元听得胆战心惊:“黛青......”江黛青打断他:“如果不是我,换谁都不可能当机立断。犹豫得越久越危险。”她转了话题:“段居真骄傲自负,颇有名望。他的审讯也会是个问题。”

    江黛青问嵇元和宫茂:“你们是打算就以这八具尸首结案,还是要让他由始至终,交代清楚?”

    宫茂觉得理所当然:“肯定要让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江黛青挑眉冷笑:“那就要使些手段了。”她说完这话,却看着嵇元。

    嵇元脸色很不好:“不行。”即使江黛青什么都还没说,他只重复:“什么都不行。”

    江黛青露出些自嘲的笑意,轻轻牵起嵇元的手,两人往林外走去。

    宫茂自言自语:“什么手段?不会又是严刑逼供吧.....”

    风荇最是了解江黛青:“王妃从来不需要逼供。”

    梅言却道:“但看王爷的态度,王妃的手段也不一定施展得出来吧。”风荇看他一眼:“先生难道不了解王爷?”说完就跟着嵇元和江黛青走了。

    宫茂不解:“风侍卫是什么意思?”梅言了然,叹道:“祾王殿下终归还是会顺着祾王妃的。”

    回到馨园用过了午膳,江黛青就和嵇元靠在床畔歇午晌。嵇元替江黛青在脖子上细细涂了一层清凉的药膏,药香阵阵。江黛青靠在他身上,把他的手按住,不让他离开自己的颈项。正值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透过五色琉璃窗照进殿内,璀璨斑斓。微风吹动,照映入来的树影也随之摇曳,流光潋滟。

    “好美。”江黛青不由赞道。这景象,嵇元也是头一次见:“嗯。难怪此处题曰‘上善若水’。”

    听到这里,江黛青略略起身看着嵇元:“君善......”神色甚是缠绵。

    “元者;始也,善也。”江黛青说:“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你嘴上说着杀伐屠戮,却躬身践行着你父皇对你的期待。”江黛青的眼睛红了,声调也哽咽起来:“光而不耀,静水流深。你就是我的‘道’。”

    嵇元被江黛青说得有些怆然,他捧着江黛青的脸,甚是动容:“黛青......”

    “我愿用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江黛青继续表白:“嵇元,我爱你。”

    嵇元沉默良久,最终也只喑哑道:“你已经叫我如此痴迷,竟犹嫌不足么?”

    次日,嵇元和江黛青一到总督府,就被宫茂缠着问:“昨日王妃提及的‘手段’,到底是什么?”嵇元也看向江黛青,却没有昨日那般强烈的反应。

    江黛青道:“段居真桀骜,又颇有几分聪明。他不愿意失去对事物的掌控,便是你用尽酷刑他也未必会招。只有顺势而为,才有可能套出他的真话。”

    宫茂一脸茫然。江黛青只得说得通俗一点:“由他主导,拍他马屁。”宫茂兀自担心:“能行吗?”江黛青瞥他一眼:“你是肯定不行。只能我来。”

    嵇元还未发话,江黛青倒转向他:“我要诱供,自然是会信口开河。你要是也不行就避开吧。”她说得委婉:“我不想你难过。”嵇元性格本就有些执拗,他坚持在场,江黛青只得说:“那你不许往心里去。”嵇元点头。

    江黛青无奈道:“到时候你收着点,别坏了我的节奏。”见她这样说,嵇元心知自己的举动,会让她不由自主受到影响,脸上露出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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