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元回来的时候,江黛青在自己屋子里闲看书。乐辉院里还是那样安静。他说:“府里鸡飞狗跳的,你倒像个没事人似的。”

    江黛青笑着翻页,也不抬眼:“你把府里交到我手上时,就没料到会有今日这样的场面吗?”

    嵇元心情似是不错:“前人还烽火戏诸侯呢,为博美人一笑,这能算得什么呢?”江黛青瞧他道:“火候也差不多了,去看看?”

    嵇元点头,两人同往东跨院来。路上还使人去叫了风茅一起。

    见王爷来了,洪茹之等人一起行礼,江黛青先一步进屋,不陪着嵇元受众人的跪拜。嵇元问:“可有结果了?”

    江黛青向风茅使个眼色:“搜就知道了。”

    洪茹之和香香很是淡定,芳芳果然脸色微变。不多时,风茅回禀道:“属下搜得银票一万两在此。”

    江黛青微笑着问芳芳:“谁传递给你的?”

    芳芳不肯出卖对方,只说不知道是谁栽赃陷害,自己是清白的。还试图让洪夫人替自己求情:“小姐你知道的!你搜过我的屋子,原本是没有这些钱的!”

    江黛青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真傻!诚如你所说,你的屋子,茹之已经搜过了。那我们又怎么会知道钱在你这里?还直奔你房间搜去?”风茅不由侧目。

    芳芳微愣,随即脸色变得惨白:“难道......难道是......”

    江黛青面不改色,继续忽悠:“对啦!府里搜得严切,他扛不住了,自己跑来找我们举报,说是钱是你偷的。果然一搜就有,你还要替他隐瞒吗?”王爷也忍不住看她。

    芳芳似是不能接受,伏地大哭起来。待她稍事冷静,便一一招出了实情。原来她和二门上一个小厮,日久生情。但是洪夫人被谴,即将离府,两人面临劳燕分飞之局。那小厮意欲带她逃去,所以唆使她偷盗了洪茹之的银票。原本约好两人交替收藏,查检不出就可以瞒天过海。到时候,洪茹之一出府,他们二人就带了银票远走高飞,过逍遥日子去。

    不废吹灰之力,就套得了实话。这手段与嵇元、风茅他们大相径庭。

    江黛青看了洪茹之一眼冷笑:“这还没出府呢,就有人惦记上你的钱了。”洪茹之也是一脸羞恼,红着脸不言语。

    江黛青转向嵇元:“你打算怎么办?”

    嵇元道:“谒杀。”转脸看着神色不善的江黛青说:“你肯定又不高兴,不如叫风茅送去京兆尹府,按律处置。”

    江黛青点头,又看洪茹之。洪茹之心想:王爷都听凭你发落。我还能有异议?也说道:“随莫姑娘处置。”

    江黛青看在洪夫人独立自主的份儿上,愿意多提点她一句:“你若心软,我是可以留下这丫头给你的。但是你要想清楚,留下她,你还能信任么?别人看到她留下,心里又会怎么想?会不会相继效仿。”洪茹之低头无言。

    江黛青起身,与嵇元一同往外走,还不忘嘲笑芳芳道:“你也是真傻,他骗你你信,我骗你你也信。”芳芳听了脸色煞白,半天回不过神来。

    出了后院嵇元不由问:“你怎知那小厮不是真心?空口诛伐人心?”

    江黛青反问:“广陵王殿下要是有机会带民女逃离朝野。稍纵即逝的时候,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搞些银钱吗?”

    嵇元舒眉展笑:“果然不会。”他看向江黛青:“我只怕跑得不够快。”江黛青笑他:“自然不是天下人都像殿下这般用情至深。茹之手中的钱,此时不拿,出去了就再难有万全的机会。如果是真心爱重芳芳,待她和茹之出去后成家立业才是正道。此厮用心不良,细推可知。”

    嵇元道:“你可真是聪明,轻轻松松找到了内贼。”

    想到风茅的“麻烦”,江黛青笑:“风茅可不一定觉得轻松。”

    “怎么不轻松?”嵇元说:“这事要是我来办,便叫他挨个用刑,直到找到嫌犯为止。”江黛青震惊于他的简单粗暴:“你可真是一力降十会啊!”难怪风茅上来就要抓人呢。

    嵇元摸着江黛青的脸轻笑:“哪有你会......”语气颇为缠绵。

    江黛青勉强维持冷淡的神色:“我看你挺会的......”就,挺会撩的。她生硬地扭转话题:“风茅和风荇都是你的人?你到底有多少风姓属下?”嵇元告诉她:“他们是我朝的风行卫。自开朝以来,历代祖先将孤儿们自小收养训练成才,设十二卫统领风行师数千人。以为皇帝收集情报,守护帝王国祚。”

    江黛青吃惊:“那他们是皇帝的人?”

    嵇元摇头苦笑:“父皇传位给皇兄前,其实召我问过话。”他说得简单:“他把风行师留给了皇兄,却把当时十二卫都换了,留给了我。”

    江黛青暗暗心惊。这是说嵇元的父亲是属意他来坐这把龙椅的。但他不肯,所以才把皇位传给了他兄长,还把十二风行卫留给了他。难怪皇帝一直疑忌着他,他确实有造反的本钱。她不禁叹道:“这可真是爱之适以害之了。”

    不想嵇元却道:“其实论起性情手段,皇兄都比我更适合这个皇位。父皇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不无伤感地道:“只是......当时的父皇大概就已经看出来了吧。皇兄怕是容不下我......”

    江黛青轻碰嵇元的手,被他顺其自然地牵了起来。她继续问:“所以你有十二个风姓属下?”

    嵇元缓缓摇头:“风行卫各有所长,许多人我也不是都用得上。他们原本是要终身侍奉,不能成家,也没有身份的。我将一些愿意离开的人,都放了。”

    江黛青虽不言语,但心里想到:这难道不是在撑伞吗?你自己被皇权之争牵绊,倒肯放风行卫去过想过的生活,以至于屡屡中毒受伤。若是十二风行卫都守在身边,想也能少受些暗算。她不由关切:“风荇去做什么了?”

    嵇元脸上有了些笑意:“你也想知道我的事了?”

    江黛青兀自嘴硬:“你把他给了我,他就是我的人了。我只是关心他!”

    嵇元转身将江黛青禁锢在怀里,抬起她的脸,动作不可谓不粗暴:“我知风荇与你无情,才将他放在你身边试探你的心意。我可以忍受你和他有些无意的肌肤之亲,但你若真的喜欢他,或是他喜欢上了你,我必然会杀了他。”

    江黛青惊疑不定:“他是你得力的属下!”

    嵇元冷冷道:“又如何?”他屈起手指,轻轻滑过江黛青的脸,痴痴道:“世上只有你莫清真一人,是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去的了。”江黛青看着他眷恋的神色,触目惊心。不由也颤着声道:“你若真心以待,我必不相负。”说完就红了眼眶。嵇元慢慢看着她冷淡的面具渐渐裂开,露出了里面真实柔软的表情。他低下头来,与她交换了一个绸缪绵长的吻。

    江黛青得了刘夫人的身契,来到她的西跨院。起初说到放归的事,刘夫人还叫嚣着:“我是皇上钦赐的如夫人,你怎能说放就放?”

    江黛青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话,仿佛有点儿耳熟......”众人登时想起,嫣红似是说过类似的话。她又把刘夫人的身契往桌上一拍:“好好说话。”

    刘夫人色厉内荏,吓得一个激灵。哆哆嗦嗦地拿起身契,上下一看,果然是真的。她白了脸色,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望向身边的侍女。

    江黛青记得这侍女。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甚有意思。这还是头一次听她开口说话:“既然夫人的身契都在这里了,想必王爷和莫姑娘是认真的。恭喜夫人,可以荣归故里了。”

    江黛青微微挑起嘴角,推波助澜:“不错,自来宫婢难得有出宫的机会。虽说嫁给广陵王为侧室已经是很不错的归宿了。又怎么及得上回到家乡的父母身边共聚天伦呢?何况王爷不妨碍你们改嫁,你们大可以再觅良人托付终身。”

    宫婢不同于一般的侍女,大多数出身于有钱有权的人家。对于她们来说,能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就放出来,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刘夫人看着侍女难以置信道:“我,我可以回家了?”侍女点点头,做出一副替她开心的样子:“恭喜夫人。”

    江黛青看刘夫人哭哭笑笑,兀自不能沟通,便问那侍女:“你是......”

    侍女答道:“奴婢小怜,是刘夫人陪嫁。”

    江黛青思量:“刘夫人都放了,你这个陪嫁......”

    小怜却道:“回莫姑娘,奴婢身契在内侍省。原不是刘夫人的家生婢。和内侍省拨来的使婢是一样的。”

    江黛青笑而不答。这丫头只怕才是皇帝的眼线,刘夫人外强中干,是个幌子。她道:“好!那你回头去找褚领事,重新领份事做。”

    小怜从容不迫地说:“莫姑娘打理内院,谴放了如夫人们,许多使婢都要重新分派。”她着重道:“尤其嫣红碧藕之流,褚领事怕是不好安排。”

    江黛青饶有意思地看着小怜。她懒得处理嫣红和碧藕,倒也不是忘了,而是故意视而不见。褚领事是懂她意思的,不过十二两月钱,又不是养不起,犯不着来触自己的霉头。倒是小怜,她不是看不透褚领事的处置,而是......要来博自己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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