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言见江黛青离开医馆,却不回府,反倒往朱雀大街走去,奇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哎......”江黛青叹口气:“我嫌府里闲钱多,想添置些产业。谁想倒给自己添了个大麻烦。”她说:“去看看,有没有人能帮上我的忙。”见她苦恼,梅言也不再多言。

    倚红妆的铺面已经重装过一次了,浮光跃金,美轮美奂。倒是在风雅和富贵之间,取了一个平衡。江黛青暗暗赞叹:茹之审美倒是在线。

    进门后,还没见到茹之,青莲先认出了江黛青:“王妃!”她兴冲冲地跑了来,笑嘻嘻一礼,问候道:“青莲能有今日,还是多得王妃提携,请王妃受我大礼。”说完就要跪下磕头。

    还是江黛青手快,一把抓住青莲手臂,她就没跪下去。

    “无需多礼,你的日子过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江黛青问:“茹之呢?”

    青莲忙道:“在楼上奉陪贵客。”她说:“有些身份地位的客人,都是在二楼交易。我领王妃上去。”

    江黛青恐怕惊扰诸客:“叫我夫人就好。”当下随着青莲,移步二楼。

    “东家快来!”青莲喜笑颜开:“是夫人来了!”

    还未见洪茹之其人,已经听到她熟悉的声音:“哟!那当真是稀客啦!”看她神清气爽,笑颜如花,就知道她如今过得很是自在。

    “早先我送去的‘金玉缘’你可还喜欢?”洪茹之也不与江黛青行礼客气,反倒挽住她手臂,甚是亲密。

    “还说呢!我进门吓一跳,差点没坐地上去。”江黛青玩笑道:“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成亲的时候,陪嫁还是夫家置办的呢!哪见过这场面。”

    洪茹之被逗得咯咯娇笑。突然却听有个娇嗲的声音,酸溜溜地说道:“‘金玉缘’限量供应,价格炒得虚高。本王妃原本还未没能订到而遗憾,如今看来,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拥有的东西,也配不上本王妃。”

    洪茹之只微微一怔,便转身开解道:“王妃说的是,那阵风不早刮过去了吗?如今新鲜的好货,都在这儿了!您慢慢拣选啊!奴家遇到个故友,略说两句话儿,少陪勿怪!”

    那王妃微抬下颌应允,神色甚是倨傲。

    洪茹之笑盈盈地将江黛青往里带了几步,落座在最尽头的茶几边:“那是晏王妃。”她笑着讲起了八卦:“她大概是不认识你,不然早白了脸了。晏王自娶了她有求必应,她也就恃宠而骄。但其实内里啊,就是个草包。所有外命妇里,她最怕你,早前凡是饮宴必打听有没有你。后来知道你一向不参加才好些。”

    江黛青无奈一笑:“我有那么可怕吗?”她对洪茹之说:“我自觉对女子还都是很温柔的。”

    洪茹之也掩口轻笑:“世人只见你谴放王爷的姬妾、威慑宜寿郡主的纠缠,哪见过你对女子温柔?”

    江黛青蹙眉细想:“我起码没要过任何一个女子的命......”

    洪茹之不禁变色:“你瞧瞧,这动不动就要人命的女子,除了你还有谁?”

    两人说笑了几句,洪茹之才问起江黛青的来意。

    “我盘了间医馆,账目一团糟。”江黛青叹口气:“你有没有闲人借给我使唤使唤?”

    “哟!感情是这么回事儿!”洪茹之笑道:“就是没人也得给你匀出人来不是?”她略微想想:“医馆大吗?”

    “医馆挺大,但是账目其实不太复杂。不过是出入流水、赠医施药、还有借支挪取这三块。”

    洪茹之欲说还休:“我的祖宗!这还不复杂?你当人人都和你似的有七巧玲珑心哪!”她道:“搁我这里,这是仨人的活儿!”

    江黛青哑然。

    洪茹之略略思考:“你要是放心得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举荐个人选,保证拿得起来这些东西。但万一要是出事儿,你可别连坐我就好。”

    江黛青心念微动:“你指的是......嫣红?”

    洪茹之点点头:“她在府理账的时候,是从无到有一点点拉扯起来的。后来四位夫人,她都照应得过来,而且......”她故作停顿:“无论得宠与否,她从没克扣过谁,也没打从手里沾点什么。这丫头实话说,我是佩服的。”

    这倒是让江黛青颇觉意外。看她沉吟,洪茹之又说:“她的心思,咱们不好说。也许现在开窍了,知道雁过拔毛,攒点嫁妆了呢?我只告诉你她有这个本事,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当然了,你要是要人,我这就给你拨三个。”

    江黛青权衡了一下:“我觉得我可能是与资本共情了......以医馆现在的状况,再添三个人,只怕是不太可能。我还是可着嫣红折腾吧!”

    洪茹之正和江黛青嬉笑,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吵闹。江黛青这才突然省起:“我还带了两个人来。”她登时起身下楼查看,洪茹之紧随其后。

    却原来是晏王妃,和另一个贵女不知怎么冲突起来,青莲正在劝解。洪茹之见状也连忙上前。江黛青就问青莲:“与我同来那两位公子呢?”

    “哦,店里多是女客,都在看他们,他们就躲到外面去了。”

    江黛青和青莲道别:“茹之在忙,我就不打扰了。你替我谢她的主意,回头我若得闲了再来找她说话。”青莲答应着,把她送了出门。

    出来没两步,果见梅言和风苓在一颗树下纳凉。

    “聊什么呢?”江黛青随口问道。梅言却不接话:“事情办完了?”

    说来江黛青也觉好笑:“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她突然呆住:“好嘛!如今换我是‘灯下黑’了。果然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梅言和风苓面面相觑,都是莫名其妙。

    回到乐辉院,嵇元已经在等江黛青他们用晚膳了。风荇笑问她:“逛了这么久,累不累?”

    “怎么不累?”江黛青头一个落座:“我腿都溜细了。”才说完,就觉得一只手摸向她小腿。她瞪了嵇元一眼。

    风苓因为跟着江黛青也被留了膳。他看众人都不起筷正感诧异,就见解霜端来一盆清水给江黛青浣手。他因挨着江黛青坐,索性也就着她洗过的水洗了手。江黛青就把自己擦过手的手巾又递给了他。见他们如此默契随意,众人都是暗暗惊讶。

    江黛青先问嵇元:“听说嫣红从前管账时,倒是能一碗水端平?”

    嵇元虽然意外,但有问必答:“是她的好处。”

    “除了惦记着你,她原也没什么坏处。”江黛青轻哼一声:“看上你也不能说就是她眼光不好,要不然我自己又成什么了?”她故意靠近嵇元:“我看上你的时候,你还没这张脸呢!”嵇元好笑,但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是。”

    “我那医馆的账目乱七八糟看得人心烦。吴氏既然自己能管的来,就让她自己管着内务。我把嫣红送出去,给燕蔼做个帮手。”说到这里,江黛青又道:“索性给嫣红改个名字......燕脂如何?倒像是两兄妹的样子。”

    嵇元赞道:“好名字。”

    安安静静地用完膳,江黛青坐陪嵇元等人。见风荇也吃完了,正看着她,便问道:“高泽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风荇一脸高深莫测:“不好说。”

    “你少在我跟前故弄玄虚。”江黛青托腮道:“明知道我关切此事,还不快快说来!”

    风荇一笑:“当真不好说。你说他有情吧,酒筵歌席从不推辞,欢饮笑吟不像是还记得妻子的样子。你说他无情吧,当下名仕,狎妓者大有人在,他却又洁身自好,不肯沉沦。你觉得如何?”

    “试试他的真心呗。”江黛青似有愁色。

    嵇元脸色微变:“你又要试?”

    江黛青微怔,随即一脸烦躁:“我好歹也是个王妃,这也用得着我亲自去试!”

    嵇元只关心这个:“那就好......”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王妃啊?”梅言出言讥讽。

    自上次船中之事后,江黛青就有点畏惧梅言,当下讪然无话。

    风荇解围道:“你怎么打算的?我替你办。”

    菖蒲的事,江黛青格外慎重:“把他骗来,我得亲自看看。”

    嵇元问:“看什么?”

    “看他实诚不实诚,看他嫌弃不嫌弃,看他攀附不攀附......”

    风荇则问:“怎么看?”

    江黛青稍事思索:“我们也办场宴席,请他来赏看曼妙歌舞,就便看他人品。可将菖蒲经历安在舞姬身上试他反应。如果他嫌弃干脆赶出去,不然的话,就可以捧他一捧。告诉他,我有一妹,貌若天仙,堪为良配,再看他愿不愿结这一段姻缘。若是这都能过关,可保万全。”

    众人惊讶。连风苓都叹道:“连环计?”

    嵇元只问:“有必要为她做这么多吗?”

    江黛青一时激愤,瞪圆一双妙目怒道:“我乐意!”风荇就马上接口:“好,我来安排。”

    梅言忍不住对嵇元说:“风荇是不是有点过于纵容王妃了。说是言听计从也不为过。”

    嵇元却道:“是他们二人的情分。”梅言亦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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