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登台,却不见风苍出来。江黛青对风荇一笑,颇为得意:修顺,已经到了。风荇却笑不出来,脸色很是凝重。

    江黛青手把阑干,向河中探身顾盼,看到莲花河灯,盏盏漂萍,忽然问风荇:“七夕那天,你在河灯上写了什么愿望啊?”

    风荇沉默了许久,久到江黛青以为他不会说了。

    “愿天上人间,占得欢愉,年年今夜......”

    江黛青诧异,望向风荇,见他还是苦着一张脸,逗他道:“年年七夕,你都要一醉不成?”

    风荇这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江黛青落座品茶,对风荇说:“去吧。”

    风荇一礼,转而向台下走去,直入密林,毫不犹豫。

    绛绡风帘起,烟罗帷幕低。翻影入台来,对目不惊疑。

    修顺从台檐之上翻身而下,倒挂在梁上与江黛青对视。见江黛青不惊不疑,对他视若无睹,顺手拔下了她头上玉簪。青丝如泻,瞬间盖住了她肩颈间那条微红的伤口。

    修顺跳将下来走到江黛青身后,伸手撩起她右边长发,粗糙的指尖划过她新生的嫩肉,终于叫她皱起了眉头。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修顺附耳道:“王妃,是在等我?”

    江黛青笑意渐深:“自然......”

    “故意与祾王分开?故意支开侍卫?”修顺撑着桌案,扭头细看江黛青,一脸兴味:“想要我?”

    江黛青不答,只似笑非笑地盯着修顺目不交睫,意态妖娆。修顺忍不住缓缓靠近她香唇。就在她微张檀口相就,将要探入之际,修顺遽然抬头。血从他下巴顺着喉结流了下来。

    修顺看着江黛青手中惊龙,又惊又怒,刚道一声:“你!”就惊觉自己被三面包抄。顾不得江黛青,修顺只得跳下振孤台。江黛青兀自言笑晏晏地分散着修顺的注意力:“玉面阎罗郎,你的脸面只怕是要丢光了!放着美人在台,你却往哪里跑啊?怎不挟持美人在怀?”

    修顺在台下遭遇风苍,略略交手,就被逼往台后。他边跑还边喊:“王妃之美,如鹤顶之红。挟持你只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江黛青在台上看着金涛和风荇两下夹攻,笑得甚是愉快。修顺已是瓮中之鳖。金涛攻势凌厉,修顺招架不住,风荇在旁相机偷袭,只惹得修顺将雁翎刀一扔,跪地求饶:“情愿束手就擒!”

    江黛青沉下笑容: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了?

    “小心些!”江黛青不由出言提醒:“他还有手剑。”

    修顺叹息一声,将六把柳叶飞剑也丢了出来:“流风也给你们!”

    江黛青毫不放松戒备:“谁知道你还藏着什么武器?”修顺瞪她一眼:“你待怎样?”

    “把衣服脱光?”江黛青笑嘻嘻地道。

    修顺的脸登时涨红,看着金涛和风荇犹豫不决。金涛当真了,板着他那张严肃的脸催促:“快脱!”

    修顺只得将衣衫一件件除下。果然还有武器,却是江黛青一梭惊龙。

    风荇拾起,丢给江黛青。她接在手中看一眼:“子字。果然是你拿走了!”还有一梭辰字的,却下落不明。

    风苍取来了绳索,金涛拾起修顺的衣衫检查。江黛青戏言:“就光着绑起来也好。”修顺无精打采地瞥她一眼。风荇蹙眉道:“像什么话?”他数落江黛青:“还嫌名声不够难听不成?”

    江黛青岂会把“名声”放在心上?意有所指地说:“就是要难听一点,才方便行事嘛!”风荇冷冷道:“怎么?你打算把天下采花贼都一网打尽?”修顺忍不住侧目。

    金涛从修顺衣中掏出一对儿玉石球,江黛青接了过来:“咦?这是什么?”

    风荇怕有什么脏东西在上面,忙喊:“别碰!”吓得江黛青手一松,玉球落地应声而碎。

    修顺幽怨地道:“我的玉珠......”

    风荇只尴尬了一瞬,就冷冷地哼了一声,将衣服扔给修顺,叫他穿好。随后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江黛青马到功成,得意洋洋地骑着掣电,不时看看风荇身后拉着的修顺。金涛在最后压阵,众人往总督府来。谁想嵇元他们更快,都已经在长此桥头等待了。

    “君善!”江黛青喊道:“可还顺利?”

    嵇元回首,看他们拉着一俊美男子,微露笑意:“看来今日诸事顺遂。”

    江黛青甚是高兴,扯住嵇元衣袖和他唇齿交依,笑道:“如此,甚好!”

    嵇元照旧拉住江黛青的手放上膝头与她并辔。问起嵇元这边情况,他说:“共有十一名贼子。一个匪首,两个头目。格毙五人,自裁两人。抢下了三个活口。匪首叫他逃了。”

    江黛青略显惊讶。

    “此贼甚是狡猾。选在信众、僧徒稠密之时出手,叫我们投鼠忌器。即便如此,他们也自不敌,被擒之后陆续自裁。趁我们留活口的时候,给他溜了。”

    “无妨,有得几个审几个!”

    嵇元便问江黛青:“你们呢?可有意外?”江黛青点点头,郑重其事地对他道:“意外容易!”嵇元听罢低声轻笑起来。

    回到总督府,江黛青自回小院,由得风行卫去关押审讯犯人。梅言等在她那里,问她:“如何?”

    江黛青笑道:“还能如何?手到擒来!”

    梅言心细,问江黛青:“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披散着不好看吗?”

    梅言微微一呆,莫名道:“......好看。”

    “好看,就对了!”江黛青笑嘻嘻地取个茶碗,倒口茶喝。梅言起身,取了她镜子前一只发簪,亲自替她把长发绾起。

    江黛青回头,一脸讶然:“意远......你喜欢......”梅言脸色微变,就听她问道:“替人家绾发?”

    梅言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声音却有些冷:“可能是吧。”

    江黛青叹道:“难怪你还挺熟练的......”

    梅言转身就走,觉得再待下去只怕要喝些黄连败败肝火了。刚走出院子,行得没几步就重重叹口气: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江黛青看梅言走掉了,还在奇怪:“生气了?是不是因为我说他熟练,显得他太轻浮了?”喝口茶感慨:“意远脸皮真薄......”

    有嵇元坐镇,江黛青轻松了两天。这日午膳时,江黛青来得早了些,就见风艾和风茅在堂前说话。两人见江黛青走来,向她行个礼。

    “怎么?”江黛青随口问道:“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儿呢?”

    风艾坦言:“贼子的审讯进入瓶颈。”

    “哦?”江黛青喜道:“说说看?”

    想起江黛青手段与众不同,风茅道:“贼子熬刑,属下什么都问不出来。”

    正说间,嵇元和王继倒是一同从架阁库方向走了来。

    “黛青。”嵇元唤道:“听说你清查完了架阁库半数库藏?”江黛青只微微笑道:“你知道我的。”看得快,对穿凿痕迹也敏感。王继也恭敬地赞道:“祾王殿下也不遑多让,已经将所有文书稽查完毕,只剩刑案。”

    江黛青忽然想起:“‘梁君案’的卷宗在我那里。我做了些案情分析。”

    王继叹道:“此案历久经年,先后抓了数个嫌疑人,却一直无法定谳。若能告破,当真是了却了下官一桩心事。”

    嵇元看江黛青不以为然,就知她心里已有章程:“需要做什么,尽管吩咐。”

    “急什么?”江黛青嫣然一笑,嵇元就有些神不守舍。

    “晚膳的时候,我把案情分析拿来,你们自己看。”江黛青征求嵇元的意见:“下午,我想去会会那几个刺客。”

    嵇元知道风茅久审不下,但不知道江黛青作何打算:“要做什么?”

    “替你结案啊!”江黛青笑道:“待我问过,无论是招,是不招,都可以结案了。”

    王继闻言愕然。嵇元会意:江黛青若问了出来,自然可以结案;若她也问不出来,那他们什么都不会招了,也可以暂时封卷。

    得嵇元首肯,膳后江黛青就和风茅、风艾去了大牢。修顺见到江黛青,忍不住喊道:“王妃驾到,可是要审我?”

    江黛青一脸狐疑:“怎么没给他上刑?”

    修顺变了脸色:“我能招的可都招了!为什么还要上刑?”

    江黛青撇嘴道:“看你那张脸就讨厌!”修顺立马闭上嘴,躲到角落里离她远远的。

    风艾轻哂,在安静的牢中,很是清晰。江黛青没理他,继续往前走,登上刑堂主位落座。风艾问她:“先审哪个?”

    江黛青看主审位甚高,风艾都得仰视自己,不觉得意,支颐对他笑道:“嘻嘻,我好高啊!”

    风艾还是那副带笑的眉眼,上前两步,就又高过了江黛青。他还特地俯下身,问她:“要、审、哪、个?”

    江黛青受到威压,忍不住推着风艾的胸口,慌张道:“哪个?那个......”

    风艾笑道:“一个头目,两个喽啰,挑一个。”

    “那自然是头目......”

    “这样可行吗?”风艾问:“头目会更忠心......”

    “无所谓,是人就有弱点。”江黛青道:“喽啰知道的肯定不如头目多。”

    风茅将那头目拖了上来,果然已经受过不少刑法,周身血污。看他头都抬不起来,江黛青只好走了下来蹲在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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