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两人含笑凝望,梅言也低头微笑,忽然想起:“此琴倒是可操《更漏子》。”

    江黛青微怔,随即有些嗔怪地看向梅言。嵇元便知其意:“是黛青写的?”

    “我还是头一次读她闺怨词。”梅言半真半假玩笑道:“很是触动情肠。”

    嵇元一改常态,反应有些迟缓。风苓如何不懂?当即表示要看,自己笑嘻嘻地去翻了出来。恰好金涛闻听园中躁动,出来查看,就拜见了嵇元。风苓回来叫嵇元奏起《更漏子》,索性对着金涛柔声献唱一曲。直将众人听得哭笑不得。

    元音悱恻,苓歌缠绵。只是,金涛青红不定的脸,甚是好笑。

    一曲终了,江黛青掩口道:“了不得!以后再填不了《更漏子》了!脑中只有今日景致了!”众人都哄笑起来。

    午膳时分将近,嵇元叫风苓、风艾去安顿众卫。众人暂且散开。嵇元才得以同江黛青回房,说些私话。两人坐在床畔,嵇元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伸向了江黛青衣带。虽然知他是不看过自己的背伤不能放心,江黛青还是不由动了情。半月余未见情郎面,只有相思不清减。

    江黛青望向嵇元的双眸,似怨似念,如泣如诉。两心同处,哪里禁得住?红唇轻沾,香芽微探,便交融两下情丝,且试探心意深浅。嵇元手上温存有度,替江黛青将衣衫剥除,嘴里却劫掠攻夺,不肯轻轻放过。江黛青的胸口起伏得急促,引得嵇元一手牢牢揽住她,一手死死贴在她心口,感受着她心脏的跳动。她自然也是一般将手放在嵇元胸前紧紧抵住。

    外面堂中传来侍女们嬉闹的声音。嵇元才渐渐收摄住心神,缓缓放开一脸沉醉的江黛青。她那么眷恋,以至于嵇元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她还带着伤!嵇元默默想到。把住江黛青双臂,嵇元将她抱在怀里去看她脊背。莹洁如玉,什么都看不出来。顺着颈椎,嵇元用他修长的手指,寸寸抚过江黛青的脊柱,瞬间叫她□□出声。不是疼痛的那种,是享受。

    嵇元这才轻吁道:“伤,长得还不错。”帮江黛青拉好衣衫,却听她说:“你也除去衣衫,与我看看?”

    嵇元甚感意外。江黛青问:“有没有受伤?”

    “没有。”嵇元有些奇怪江黛青为何有此一问。却听她说:“当真没有?那为什么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是了。风苓说过,江黛青敏感。嵇元面对梅言的那些局促和出神,都落在了她眼里,无一遗漏。

    “可能是有些累了。”嵇元俯身轻轻抱住江黛青,藏起自己的脸:“这些日没你相伴也不得安枕。”

    “那用过午膳,你也好好休个午晌。”

    “好。”

    风行卫归来自然是他们一起用膳。只风荇一直跟在嵇元身边,又与他们同住天然居,作陪梅言、金涛与江黛青、嵇元同食。棠溪玥自打有解介心就没有和江黛青一起用过膳了。也是许久不见,江黛青看向身边落座的风荇,相视一笑。

    膳后嵇元午休,江黛青却没有。带着风荇,在叠影亭里小坐。

    “君善一切都好吗?”

    风荇微笑:“想你也问过王爷许多遍了,还不能安心吗?”

    “他有点怪怪的......”

    风荇没发现嵇元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却直觉必和梅言有关。他只道:“别瞎想。”

    “你们在越陵有没有......”江黛青欲言又止。

    风荇嗤道:“有什么?”

    江黛青没言语,却一脸的哀伤。越陵是战场啊!嵇元在军中朝不保夕,却还要遭到怀疑,她唾弃自己一瞬的猜忌。

    看江黛青神色凄楚,风荇坐在她对面,道:“你和王爷真的太像了......”

    江黛青抬眸,面露惊讶。

    “御敌交战,王爷剑吼东南风,意气贯长虹。然而夜深人静时,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潦倒模样。”风荇眉宇间也添染了些愁态:“分开都是一般的自苦。在一起时,何不好好相守?”

    江黛青倏忽低头哽咽了起来。不一时抬眸,红着眼对风荇抱怨:“他真是我命里的冤家!”

    风荇轻笑,舒眉展眼。

    和风荇回到天然居的时候,嵇元已经起来了,在录《英雄谁属》的曲谱。他问江黛青:“此曲何名 ?”她想了想:“可名《邀月行》。”嵇元懂她的心思,张臂示意,将走过来的她揽在怀中。

    “天然居关了什么人?”

    江黛青哂道:“隋锋的宝贝儿子,隋栋。”

    嵇元微愣:“我说你怎么搞到隋锋的自供状的,原来是把隋栋拿在手里了。”他略带醋意地低头问道:“可是美人故计?”

    “也不算吧。确实虚与委蛇了几句。”江黛青道:“南山寺一行,归来见他纠缠一少女。我们救下带了回来。他原是自投罗网。只是棠溪玥,近墨者黑,见我三言两语没能拿下隋栋,半露花容才勾他到手。被我说教了一番。”

    风荇嗤道:“她倒会有样儿学样儿。”江黛青白他一眼,也不好说什么。她原也有些自责。

    嵇元却劝慰道:“看得出棠溪玥把你当作书仙敬重,自然是以你为楷模。”

    江黛青还是那句老话:“我哪儿是什么好人?”站得久了,在嵇元身边坐下继续说道:“隋锋老谋深算,光拿捏住隋栋自然不足取信。还得压上全泉亭的百姓。”

    嵇元和风荇同时侧目,江黛青笑道:“我把泉亭县印交给了隋锋以为抵押,换取自供状书一份。叫他全权署理泉亭县县务,推行新政。”风荇当先违心地夸道:“哟!那可真厉害!”

    嵇元无奈一笑:“你怎么总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招数?泉亭县也当真由得你去?”

    “梁道?他一个小小县令还能奈我祾王妃何如?”江黛青托腮,甚是娇俏地看向嵇元,就叫他晃了神儿。

    “梁道也是被隋锋欺压已久,且借我这阵东风之力一扫束缚,才好大鹏展翼。”江黛青笑道:“月露清音还是他帮我从隋锋那里取得的呢!”

    “那架古琴?”

    江黛青点点头,不无喜色:“意远甚是喜欢。”

    风荇不觉觑向嵇元,却见他只点点头:“那我们争取把它修好,送与意远!”

    既然要寻适合月露清音的玉材,江黛青就和嵇元、风荇一起离开了知节园,往街区走去。泉亭形胜繁华,也有不少大商行。三人捡了个人来人往最是稠密的玉器行,进去挑拣。嵇元在前,江黛青和风荇并肩在后跟随。

    “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弹一曲,让我听听你指下琴音?”江黛青和风荇闲扯,他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怪道阿苓说你桀骜,你真是傲娇。”

    风荇皱皱眉头,瞥江黛青一眼,直觉她说得不像是好话。见他不理自己,江黛青就也随便看看。忽见一寸许白玉雕就的玉兰花,甚是精致可爱。玉质透润,纤缕缠锦。既形美又雅致,很是别出心裁。

    风荇看江黛青喜欢这玉兰花,就问伙计买了下来。随口问道:“你要挂在哪里?”

    江黛青笑道:“给意远做扇坠子。”嵇元听了一怔。风荇也是撇嘴道:“早说啊!”言下之意,很不情愿。

    “你俩怎么时好时坏的?这又是在闹什么别扭?”江黛青取玉兰在手赏看。

    嵇元看着,风荇也不好说什么:“没什么。”嵇元也知道风荇大约是有些针对梅言,劝他道:“意远......待我们以诚......”

    风荇道声:“是。”算是应了。看他这般,嵇元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而问江黛青:“你会做扇坠子?”

    “其实不太会。但意远开了口,又说得卑微,我也不好拒绝。”

    “卑微?”风荇很是意外。

    “嗯。”江黛青随口道:“意远为了哄我开心,答应了给我画扇面。遗珠不知道犯哪门子的轴非要和意远赌赛。当然是输得一塌糊涂。”她回忆起来还是很开心:“我本来答应了给胜者题咏。但是......”

    江黛青看向嵇元:“你说得果然不错!意远的画技,我的青隽体颇有些弹压不住。所以他转而求我给他做个扇坠子,还指着腕上红绳说不必特别复杂。我想他孤身在此,也没有个女性亲友,想要这些东西也只能是求我了,所以应承了他。”

    嵇元和风荇相视一眼,对江黛青道:“他既然开了口,你能做就做吧。”江黛青点点头,风荇也没说什么。

    买好玉材回去的路上,江黛青在一绣线摊前停下了脚步。风荇见状问道:“怎么?红绳不够?”

    江黛青笑道:“上次买的还有呢!”她指着一品月白色的丝线道:“这个颜色很是清雅,正适合月露清音,我在想要不要做成轸穗送给意远。”

    风荇忍无可忍:“月白色也挺适合卷雪霜涛的!”

    江黛青微讶,看向嵇元:“你也想要琴穗吗?我看你那架卷雪霜涛有一副玄色琴穗,金丝缠头,精美流丽,很是符合你的气韵。”

    嵇元看着江黛青没有言语。江黛青似有所觉,她坦然道:“你知道的,我手艺其实不好,做得肯定不会比你那副精巧。但如果你想要,我自然是愿意给你做的。”说着就挑了品沧浪色的丝线,问他:“这个颜色好不好?玄色配金线是很端庄华贵,但少了些灵动飘逸。”她笑道:“沧浪色也很是般配你的卷雪霜涛。”

    嵇元握紧江黛青的手:“珍贵的,是你亲手制作的心意。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会牢牢铭记。”便是将来山高水长各一方,也足够怀念,曾照你带来的星辉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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