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间,梅言也回来了:“你们在说什么?”步经意便痴痴地对他笑道:“甜!真的甜!”

    梅言看江黛青若有所思,问她:“是在说甘朴茶吗?”他一提,江黛青就问道:“你放了不少甘草啊.....”

    “还不是因为你怕苦?”梅言喜欢和江黛青探讨医理:“我还加了些枣同煮,给你补气血、安心神。”

    “我也不是怕苦......”江黛青讪讪然道:“苦瓜我就很爱吃.....蔬菜中苦味的,我好像就没有讨厌的。茶也如此,至今最爱犹是青山绿水。”

    “那这甘朴茶,你喝着怎样?”

    “嗯,比螃蟹更适口。”

    梅言问江黛青:“吃了几只蟹了?”

    “两只。”

    知道江黛青喜欢,梅言竟然劝道:“再吃两只?”

    江黛青笑道:“又不是你约束我的时候了?算了!”

    梅言心猜江黛青是怕麻烦,当下也不言语,只自己剥好了了蟹肉,用小碟子盛了越过步经意递给她。

    江黛青一手刚接来梅言剥的蟹肉,左边风艾就也推给她一碟刚刚剥好的蟹肉。江黛青还没做出反应,先听步经意抽气之声:“啧啧......”

    江黛青瞧着步经意,直把她瞧得心虚起来:“呃......我,奴婢就是......可能糖吃多了,牙疼。”

    江黛青被逗得噗嗤一笑:“我还以为你也想来一盘呢。”夹起蟹肉,放入口中。

    步经意吞口口水,不无期待:“可......以吗?”江黛青看着她,挑眉道:“当然不可以!人家给我的一片心意,转送出去岂不就辜负了?你想吃,找人给你剥去!”

    步经意悻悻然夹两口菜,且填饱肚子。风艾唇边笑意不绝,心情看来甚好,竟然当真给步经意也剥了一盘蟹肉。江黛青看着步经意那个受宠若惊的样子,先是觉得好笑,又渐渐感到悲哀。

    随手的善意,可化三冬严寒。

    步经意接受得坦然,江黛青才舒展了欲要颦起的眉头。也吃得差不多了,她放下碗筷,转过身来,肘支着身体背靠桌案,赏东升的明月。已经隐约可见月海。

    看江黛青信手抚着身上玉环,风艾问她:“够了?”只得到她微微一笑作为回答,似乎还带着些怅然。风艾暂且静观不语。

    嵇元用罢,走来扶上江黛青肩头,与她同望冰轮。

    想到关于月宫的那些神话,江黛青昂首,笑问嵇元:“看得到嫦娥吗?”

    嵇元闻言,却低着头,盯着江黛青的脸,回答:“近在眼前。”江黛青刚刚轻哂,就听风荇的声音传来:“可要点儿脸吧!”

    江黛青诧异地回头瞪向风荇,他才觉出失言,别开了脸。且不理他,江黛青翻了个大白眼了事。

    风苓笑着举杯走来,敬江黛青一杯:“杯且从容。今晚有得饮呢!”

    江黛青衔着金杯,眼波频频流转,不知道打起什么坏主意来。饮下这杯,她问风苓:“不敬君善一杯?”虽然有些意外,风苓还是依言敬了嵇元一杯。就听江黛青吆喝起来:“来来来,都来敬祾王殿下一杯!”说罢先笑兮兮地自斟一杯:“君善,虽说一杯已足够,然而三千未为多。我敬你一个!”

    嵇元叹息一声,揽住江黛青纤腰,与她贴面附耳低言:“你要做什么?我还盼着晚间与你同乐呢。”

    江黛青的笑,娇娆起来:“可我......想看你醉态!这......如何是好?”

    嵇元盯着江黛青,不愿轻易放弃团圆夜的夜团圆:“要灌醉我,可不容易......”

    “哦?”江黛青的气势起来了:“常言道,‘酒不醉人人自醉’。看来是在祾王殿下身上不适用?”

    还能怎么反抗,只得任她磋磨。嵇元被风行卫、侍女们一一敬过,就是十五杯佳酿下肚。梅言趁金涛敬酒,问江黛青:“你要做什么?当真要灌醉君善不成?”

    江黛青不答。看着嵇元,笑意渐深。梅言在侧,只觉她神色有些莫测,令人心生恐惧。

    风苓也在捉摸江黛青的心思。被她觉出,问了一句:“歌且从容。阿苓,给我们唱一曲吧。”

    风苓不像风艾难拿,隐约察觉到江黛青有心事,无有不依:“想听什么?”就见她转向梅言。梅言会意,点道:“洞仙歌可也。”

    喝一口江黛青的甘朴茶润喉,风苓宛转唱来:“青烟幂处,碧海飞金镜。永夜闲阶卧桂影。露凉时、零乱多少寒螀,神京远,惟有蓝桥路近。水晶帘不下,云母屏开,冷浸佳人淡脂粉。待都将许多明,付与金尊,投晓共、流霞倾尽。更携取、胡床上南楼,看玉做人间,素秋千顷。”

    清歌声飞八月天,惊动姮娥落九天。江黛青赞道:“好一个‘人间琢玉郎’,当真是‘清歌传皓齿’!”

    风苓笑道:“我‘清歌’已罢,你‘红裙’未动。”他问:“能舞一曲否?”

    江黛青瞠目笑道:“你这个要求对我来说可太高了。”她说:“寻常女子的‘寻常’事,我只怕是一件都做不到。”余光瞥见《丛菊图》,转而向棠溪玥笑道:“遗珠或者还可以。”

    棠溪玥慌忙摇头摆手:“我不行!我也不行的!”

    江黛青随口说道:“就是不会跳,站那里转两圈,只怕也比我强些!”

    步经意茫然不解:“强在哪儿?”

    “自然强在,‘身姿多曼妙’啊!”江黛青笑得不行。众侍女也都笑了起来,把棠溪玥羞得够呛。

    步经意看看棠溪玥又看看江黛青,一脸不服:“我怎么觉得,王妃跳舞,一定比小姐要好看?”她倒是家里舞姬看得多,有些见地:“王妃线条流畅,肌肉有力。诸如‘胡旋’之类的舞步,定能驾驭。”

    江黛青吓一跳,正要反驳,就听已经有人替她反驳了:“哼!有力就行了?那不是找些五大三粗的脚夫来跳更好?”

    风荇喝了酒,那张嘴更快了:“棠溪玥至少有张脸还能赏看赏看,身材也算得上玲珑。她有什么?有胸还是有臀?勉强有个腰而已!”席间登时安静了下来。

    江黛青的笑,一声接着一声,显得十分清楚:“阿荇......”她托腮笑道:“你来......”语出妩媚,眼带魅惑,却让风荇的酒,散了大半:“你......你有话就说......”他站起了身,却没往她这边来。

    猛地拍一把桌案,惊得一众侍女色变。江黛青咆哮道:“你给我滚过来!”风荇倒是立马就回道:“我不!”

    江黛青起身就要去抓风荇:“不好好收拾收拾你那张嘴,叫你长个记性!我就不姓江!”

    风荇躲得快,闪身就往反方向移动。嘴上回得也快:“你本来也不姓江!嫁了王爷自然要随王爷!”

    众人就见江黛青身形一滞:“嵇黛青?”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要!真难听!”

    嵇元扶额,坐在江黛青席上叹息。梅言不禁心生同情。

    风荇人虽然在躲,嘴上还在说教:“什么‘嵇黛青’?”他说:“你宗谱上写的是‘嵇莫氏’!”

    江黛青跑了几个折返,双手据案,停在了风芪和风芨中间,喘息道:“什么‘寂寞事’!更难听了!我连名字都不配有了吗?”她也不追风荇了,转回嵇元身边,指着风荇,恶狠狠地道:“你喜欢跑!好啊!我让你跑个够!”

    风荇一怔。就见江黛青一手搭在风艾肩头,一手搭在嵇元肩头,对他说:“随你挑三个人!”

    风荇倏忽反应过来:“你要与我赌胜?”

    “别说我欺负你!”江黛青拍拍嵇元肩膀:“你和风荇领队。”

    嵇元不是很想参加,起身道:“黛青......”

    江黛青截住了嵇元的话头:“君善......”她脸色不善,似有怨气:“我们索性来场‘王对王’!且看到底是‘凤翔九天’,还是‘云起龙骧’!”

    江黛青执意要与嵇元决雌雄,嵇元也无可奈何,只得叹口气,缓步踱向风荇。眼中不无怨怼。

    事已至此,风荇只得尽力争先。他搔搔头,喊道:“风艾!”

    风艾刚刚起身,就被江黛青抓住手腕:“你叫谁?”她冷冷白了风荇一眼:“风艾不愿!”

    从未见过如此理直气壮的代答,风艾失笑而言:“你怎知?”

    江黛青笑晲风艾一眼,松开了他手腕,抱臂道:“怎么?艾郎是忘了,你还欠着我点儿什么吗?”

    众人都想起那时的赌赛来。于是风荇抢先点道:“金涛!”

    江黛青依旧拦下:“风行卫对战,松声和意远裁决。”一语将二人划在局外。风荇只得认命,点了自己属下:“芪、苏、茅听用。”三人起身向他拢来。

    风苓、风芨、风苍也起身,向风艾靠近。风苓边走边笑叹:“水青君呀,水青君!你的脑子,玩得过我们吗?”

    风荇这才发现,风艾、风苓、江黛青作了一路,只怕自己前途多艰。和嵇元对视一眼,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以箫声为号。”江黛青淡淡笑道:“箫声停止,我可就要抓人了!”那表情,硬生生叫风荇出了一身寒栗子,嘀咕道:“八月半,退回了七月半。”嵇元瞥他一眼:“怎么?嘴还不肯老实?”二人领着风行卫先去躲藏。

    风艾靠近江黛青,低声问:“他开罪你,生他的气作甚?”

    江黛青缓缓抬眸,看风艾一眼,知他洞察到自己心事,气恼便消了大半。微微勾起唇角轻笑:“劳艾郎取箫来奏一曲吧!”他便先行回集贤殿取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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