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又来了两名内侍。江黛青有了准备,对准一名的膝盖就是一脚,内侍扑倒在地。另一名内侍拉住她胳臂,被她用手臂斫在颈侧。转过身来,又兜击另一内侍的咽喉,将他带翻在地。低头躲过一个内侍的飞扑,肘击其腋下。身为医科生,人身要害她再清楚不过。

    殿外廊下,太子、晏王、宜寿郡主都在。见江黛青一身黑衣,冒雨而来,手持祾王印,神色冷厉,连过数名内侍。尽皆骇然。

    江黛青顾不上这些,内侍越来越多,逐渐拉手拖腿的让她寸步难移。她只得朝殿内放声大喊:“嵇元!”

    早有人报知皇帝江黛青已来。张成云看看跪在殿中的嵇元,对皇帝道:“终于引来了,便请陛下移驾,且看莫清真之真假。”

    殿门打开,嵇元当先出来:“放开祾王妃!”皇帝和张成云紧随其后。

    众内侍慌忙松手。江黛青微微踉跄,见嵇元完好无伤,神色才缓和下来。两人眼中哪有旁人?快步走到彼此面前,惊人一致地伸出右手抚上对方脸颊,又滑过咽喉,停在心口,相顾数息。

    江黛青揽住嵇元,嵇元则扣住她纤腰,合着冰冷的春雨,两人旁若无人地交换着爱意。

    嵇元甚高,江黛青纤长的修颈连着锁骨香肩轻轻颤动。她的玉手像游蛇般沿着嵇元的背逶迤而上,看得众人脸红心跳。

    看到江黛青裸露的左肩,嵇元深深落吻在她颈窝。江黛青颇为享受地将下颌放上他肩膀,才注意到他身后那群观众。她神色不善地盯着皇帝,叫他一个激灵。

    皇帝清清嗓子,问张成云:“爱卿怎么看?”

    张成云倒还是那副漠然的表情:“臣以为,情真不假。”顿一顿又道:“但人只怕不真。”

    真真假假,皇帝也头疼:“这成什么样子!先宣进来再说!”

    众人都被宣到殿内,皇帝又召了司天监大执事觐见。

    嵇元替江黛青整理好衣裙,将她抱在怀里暖着。

    皇帝见了重重清嗓,冷哼一声。

    嵇元便从容下跪。江黛青也随之跪在殿中,只是神色甚是不服。两人都是黑衣,并排而跪,却一个赛一个的孤标傲世。嵇元还是那副肃杀的样子,江黛青冰冷的神色在黑裙的映衬下却有一种别样的诡异魅惑。

    皇帝甚至不敢与江黛青对视,转而示意张成云。

    张成云领会圣意,向江黛青发难:“姜冕之死,可是你所为?”

    江黛青悠然道:“谁?”

    “姜冕。”

    江黛青冷笑,直击皇帝内心:“怎么?这就是陛下想问的事吗?”她目光如电:“陛下难道不是因为我‘妖星’的身份而留难嵇元的吗?”见她当众毫不避讳地捅将出来,皇帝和张成云都惊得呆住了。他们将众人留下本意是要为证,像宜寿郡主,都不知道这种隐秘的事,不由得蹙眉思量。

    江黛青缓缓起身,挺直脊梁,抬头道:“‘妖’者,‘异’也。我既非同寻常,被凡人以为‘妖妄’也无可厚非。”她斩钉截铁道:“但是你们应该庆幸有我。”

    江黛青侧头看一眼嵇元,嵇元也正看她。她勾起一边嘴角,笑得妖冶:“嵇元愿意为我去死。”她直视皇帝,挑衅道:“自然,也愿意为我杀尽天下人。”

    “嵇元是把利剑,而我就是封印他的鞘。”

    皇帝只觉得毛发倒竖,张成云微微蹙眉,却也没说什么。

    江黛青的样子让嵇元痴迷,他的手不由自主攀上江黛青的小腿。江黛青本就比寻常女子要高些,此时她的衣裙湿透,贴着腿勾勒出流畅的线条。嵇元就沿着腿线向上游走。

    江黛青的表情瞬间变了。她原不是会羞涩内敛之人,而是懂得纵情享乐之性。但此时还不行。她转向嵇元,信手托起他的下颏,俯身轻吻。然后向众人宣示:“嵇元,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江黛青冷冷地瞟过宜寿郡主:“任何人都不要妄图染指。”宜寿郡主顿时脸色惨白,只觉得手脚麻软,险些立身不住。

    江黛青起身向嵇元伸出手,张开五指,嵇元便也起身与她十指相扣。她道:“我不耐烦与你们周旋了。”擅自下了结论:“我要和林穹同日完婚。”

    “想要我的生辰八字?”江黛青看向张成云:“那就记住了!戊辰年冬月初九亥时!”说完便拉着嵇元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帝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她.......她...她把朕当什么?把朕的兄弟当什么?嵇元在她手里,怎么像个狗一样听话?”

    张成云等也是默然。

    这时,殿外通传:“大执事到。”皇帝忙唤将进来,叫他看江黛青的八字。这才是他心头第一等的大事。

    大执事攒眉苦思:“这......照这八字看来,此人早在去年,就应该死了。”

    闻得此言,殿中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这就是‘妖星’的八字?”大执事忽然了悟:“看来是了。此八字身弱而杀旺,主克身绝情,是早夭之相。但若是合上祾王殿下的八字,官杀相遏制,倒是名成利就之局。”

    江黛青书仙之名已盛,名成利就之局已显。

    皇帝忙问:“此人可为朕所用吗?”

    大执事为难:“照命格来看,此命主虽然极富才华,但性刚心硬,断义绝情。若不是刚好与祾王殿下相契合,恐怕其杀旺连自己尚且不能放过,更不要说是为人驱使了。”

    皇帝不禁长叹一口气:“真是一场闹剧!”他疲惫不堪地看向张成云:“怎么收场?”

    张成云思忖片刻:“以微臣之见,祾王殿下和宁远侯的婚事一起办倒是好事。”

    皇帝也自沉吟:“宁远侯炙手可热,想必婚宴一定热闹。”他和张成云对视一眼,心里想得都是:祾王的婚事就会更冷清一些。这是他们所愿见的。

    “那就这么办吧!”皇帝这才有功夫看向太子、晏王和宜寿郡主,不由怒道:“都是来给嵇元求情的?”他被江黛青气出的一肚子火,都发到他们头上了:“你们自己睁眼看看吧!他需要你们求情吗?一个莫清真勾勾手,就跟着走了!”气虽然是气,但是嵇元这幅做派,倒比从前让他更觉安心。

    张成云看着激愤的皇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江黛青八字杀旺,姜冕之死只怕和她脱不了关系。但被她三言两语就遮带过去了,又无凭无据。除非江黛青亲口承认,否则根本无法定罪。只是如今看来......只要祾王尚在,皇帝怕是也不敢让江黛青伏法了。

    江黛青和嵇元回到乐辉院,嵇元忍不住抱住她:“你身上好冷,我替你散散寒气。”

    嵇元的心思,江黛青哪里不清楚?她叹口气道:“拜托你行行好吧!我担心了你整整一天,一口东西都没吃呢!”

    嵇元蹙眉:“那怎么行?”当即叫小怜传膳。

    江黛青关切道:“你去了那么久,皇帝都和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叫我跪着。”

    江黛青吃惊:“跪了一天?”她不由摸上嵇元的膝头:“快让我看看。”嵇元拉过她的手:“没事,早习惯了。”看她神色郁愤,嵇元又道:“这对我辈习武之人来说不算什么。”

    江黛青皱眉:“动不动就叫跪着,众生平等,谁又比谁高贵些?”

    见江黛青替他不平,嵇元笑道:“是。我们跪的原不是平等的众生,是皇权而已。”

    江黛青心下恻然:“难为你看得通透。”

    嵇元怕江黛青受凉,先叫她泡个热水澡换身衣裳,自己到摘星阁去请梅言。

    江黛青空腹沐浴,已经有些头晕胸闷了,不敢久泡,略略清洗就换了衣裙出来。转过围屏,便觉支持不住。

    正好嵇元带了梅言进门,见江黛青摇摇晃晃,忙上前揽住:“黛青!你觉得怎样?”

    江黛青换了身白色衣裙,颇有易碎之感。嵇元抄起她,抱上床榻。“意远!”他喊道:“快来看看黛青。”

    梅言便也坐在榻边,去摸江黛青腕脉:“问题不大,吃些好克化的东西,我再开个疏风散寒的方子喝两天就好了。”嵇元顺道问他:“之前那问题呢?”

    梅言却有些犹豫之色:“再说吧。那需要长期配合调理,她若自身不愿的话,也没有什么效用。”嵇元只当他不方便长期留诊,道:“只要不影响寿数就好,别的倒也不重要。”

    “那倒不至于。”梅言一句话定了嵇元的心。

    梅言去找风苏给江黛青抓药。嵇元就要亲自喂江黛青用些汤羹。

    “你也淋了一身的雨。”江黛青推嵇元:“好歹去换身衣裳。”嵇元也怕自己湿漉漉的,反倒过了寒气给她。只是他走了没一会儿,风荇便来了。

    “你现在连饭都不能自己吃了?”风荇见面就揶揄。他也在榻边坐下:“神色看着是不大好,宫里可是凶险?”

    江黛青知道大约是嵇元叫他来的,对风荇说:“我这是饿的。宫中之行还算顺利吧,谁知道呢?我只把嵇元带回来了,也没给皇帝好脸色。”

    风荇佩服:“你当真是无法无天。”他盯着江黛青看了一会儿,颇有深意地说:“也许,王爷需要的就是你这样一个人。”

    江黛青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好啊!从今往后,他做不了的事,我替他做;他说不出的话,我替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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