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五姨娘屋子出来已是天色向晚,明府里早早挂起明烛灯笼,绣着金丝线的笼面透金光,富丽堂皇。

    明傅瑾被暖黄的光晃了神,由心而发浮出一个词——纸醉金迷。

    他站在光影里想:可惜都会成为过眼云烟。从顶端跌至泥泞里的滋味,一定会是刻骨铭心和痛不欲生。

    明老爷那一家子正在后厅搓牌九,下人规行矩步地传膳,见到他来也不敢出声,小心行礼之后便连忙退下,弄得好似碰见了洪水猛兽。对此,明傅瑾早已习以为常,特意绕过来也不是为计较这种事。

    “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明傅瑾看了一眼桌上的玉盘珍馐,漫不经心地拿起酒壶往地上斟酒,动作随意又带着嘲讽,“好酒留给不是人的东西喝,当真浪费。”

    坐在牌桌上的明沁岚此时在所有人毫无防备下,怒火中烧地朝这边扔来一张骨牌,砸碎在地上四分五裂,“小贱人咒谁呢!”

    明主母脸色白了一瞬,正想出言帮衬,结果被明老爷喝住了,“小岚坐下!”

    他冷眼扫过愤恨不平的明主母,转而朝明傅瑾道,“侯夫人今日上门,此举尚有不妥。明府虽是商贾,但家风清正,不惧外人闲言碎语。”

    “倒是侯夫人今日闹了这一通,万一传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有损侯府威望。”

    “噗嗤。”明傅瑾忍不住放声啼笑,眼底怒气卷起疯狂的风暴,撕咬一切却又被狠狠压抑下来,“呵,你以为你是谁,又以何种身份敢说出这话?”

    二十载不闻不问,如今却端起长辈的架子,直让人作呕。

    他看见那一家子瞬间变了脸色,神态各异又精彩纷呈,只觉心生快意,“都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今日也算开了眼界。”

    眼下见到此番丑态,再待下去简直浪费心情,明傅瑾将那壶酒尽数倒完,接着转身离去,孤傲的背影像寒山冷雪。

    “碧竹,回去了。”

    被镇住的碧竹立马回过神来,“是。”随即跟在明傅瑾身后,趋步往外走去。

    “砰!——”

    还未走出门便听到身后传来巨大声响,把碧竹吓得乍起一阵寒毛,胆战心惊回首侧目看去,只见一张木桌狠狠砸在地上,骨牌七零八落,分外狼藉。

    “老爷?!”

    而明老爷面色铁青,浑身气得哆嗦,说不出话来。

    碧竹不小心对上了明主母阴毒的视线,顿时吓一跳,立马回头不敢再看。

    “怎么,”明傅瑾余光瞥见了她小心翼翼安抚心口的动作,不由失笑,“吓到了?”

    碧竹轻轻点了头,心有余悸地加快了脚步。这位明主母的眼神恨不得吃人,一时间竟觉得比鬼还可怕。

    等人彻底看不见身影后,后厅中凝滞的氛围才接着爆发出来。

    “爹!”明沁岚又气又憋屈,“她简直目中无人,欺人太甚!”

    明老爷怒得脸红脖子粗,额角脉络凸起,面色如锅灰,“闭嘴!”

    明沁岚还想再出声辩驳,却被她娘拉住衣袖,在对方不善的眼神里沉默下来。随后边见明老爷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去,祭灶家宴不欢而散。

    从明府出来时,马车车幔上已经挂起灯笼,笼面朴素,题字为“卫”,在暖黄的光中让人甚为心安。

    刚才的争吵和阴霾好像就这样消散在夜里,那柔暖的烛火似要透出笼面,在他心底烫出一个洞来。

    明傅瑾朝守在马车边的府兵轻轻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尽礼数,弯身进马车时,他从没想过会在车里看到某个人。

    “你怎么来了?”他的动作停了片刻,复又归于平静,慢条斯理地坐到另一边车席上,直直看向她。

    那人手里把玩着一把未出鞘的匕首,腕口上缠有绷带若隐若现,说话间从容不迫抬眼看过来,“年关将至,夜里盗匪出没,不安全。大管家不放心,让我来瞧瞧。”

    卫云远掂量着手里的重量,随后自然大方地递给他,“拿着防身。”

    她手里的匕首精巧,做工细致,在手柄底端还镶嵌有一颗玲珑剔透的红宝石,华贵又炫彩夺目。

    明傅瑾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多谢。”在安静的氛围里,他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委屈,在很多年前感受到的苦涩和酸痛一寸寸漫上心底。

    可这些感觉在卫云远的关切中又被压制,最后留下毫不起眼的涟漪,“怎么了?”

    “无事。”他听见自己撒着不明智的谎,只觉有些许荒唐,“刚才眼里进沙子了。”

    这话弄得卫云远简直无语,现在这辆是新修整好的,离府时更是打扫得一尘不染,车板里还能闻见木香,哪来的沙子迷人眼。

    卫云远忍不住小声嘀咕道,“真是难伺候。”

    难得失神的明傅瑾触摸着手里的匕首,幸而没听见这句嘀咕,只是抬头时肯定的语气压根看不出是在试探,“又在骂我。”

    果不其然听见她跳脚式的反驳,“切,谁稀罕骂你。”

    卫云远索性说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可见这人平时没少招惹她。

    “这叫未卜先知, ”明傅瑾悠然自若地说:“你要是想听另一个词,大概就是——心有灵犀。”

    卫云远:“呵呵,你一肚子坏水,谁想和你心有灵犀。”扮猪吃老虎的黑心狐狸,最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话已出口,奈何有人偏要装作不懂,只听见他聊笑地说:“哦,你怎知我有一肚子坏水,难不成见过?”

    “啊呸,”卫云远不禁打了寒颤,假装生气地怒道,“你还心黑。”那张放在书房暗格里的契约书,字字句句里满是算计,一点便宜都不让占,简直是一只老狐狸和铁公鸡。

    “哈哈哈,”明傅瑾见状,不由愉悦地笑起来,“想不到在你心里,我竟是这般人,真是贴切。”

    见识到对方的厚颜无耻,卫云远磨了磨槽牙,忍了半响干脆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和他斗嘴简直就是在浪费心神,“外边赶车的兄弟,麻烦快一点。”

    再和他待下去,卫云远担心会忍不住上手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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