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地算是十分明确,林云歌脸上微笑都没丝毫波动,“她是我妹妹,想来素锦妈妈比我更明白她应当学什么吧?”

    说着又露出几分担忧,“小丫头被我惯坏了,性子任性了些,也不知将来成亲能不能忍得了夫家的规矩。要是忍不了,还得我这个做姐姐的出面,将人带回来才好。”

    这话放在别处没什么,可说在婚事上,素锦和房里几个都是心惊。

    大小姐是不懂,还是真这么打算的?

    嫁了人还能因为受不了夫家规矩就离开的?

    如今民风是开放,可女子嫁人后哪有简单就能离开的,不管是休妻还是和离,那都是要被人闲话一辈子的大事。

    素锦也是这样的疑惑,连忙开口,“女子嫁娶是大事,规矩上总是要……”

    “是大事,”林云歌伸出手,之前来过一回的玲珑便为她擦手,“可更不能委屈了我这妹妹,她若是过不好,我这姐姐也是白做的,只怕这辈子良心都不安生了。”

    话这么一说,就严重了,玲珑没什么反应,但素锦作为相国夫人身边培养出来的教养妈妈,在府里也有几分尊荣。

    ……她一个时辰前才表了忠心,现在就反驳主子的决定,还要是会让主子‘一生良心不安’,那还谈什么忠心?

    试想,林姑娘他日因为没学到规矩在娘家过不下去,主子在良心不安的时候,会不会顺便惦记一下她素锦这个教养妈妈呢?

    “是,那奴婢先去做准备,明日开始林姑娘便同大小姐一起学习。”

    林云歌满意了,并表现出了欣赏的微笑,“有劳素锦妈妈了,您忙完也早些歇息吧。”

    素锦出去前,还暗中看了一眼玲珑。

    这丫鬟还敢发作到林姑娘头上,恐怕不能在主子身边久留了。

    果然,就在第二日午饭时,负责布菜的玲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将一勺热汤洒在了林云歌手臂上,当场被管家发去了船舱,不准再上来伺候。

    这个时节江上并不热,他们的衣裳穿得不少,那一勺汤……也没那么烫。

    素锦没亲眼看到,但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位新找回来的大小姐看起来柔弱怯懦,可不是个好糊弄的,指不定还是个不怕事的!

    昨日坏了金钗,今日就罚人,凡是有点脑子的下人哪个猜不到?

    还有那连翠花,带队去接人的妈妈呢,就‘误落’池塘。

    可,猜到了又如何……

    也就只有一个人没猜到,还在事后跟林云歌埋怨,“明明知道这些丫鬟不是真心照顾你,你干嘛不自己小心些,都烫红了。”

    林月娥不仅没识破阿姐的行事,甚至都没纠结她手里那管铝皮烫伤膏的来历。

    船上自然比马车舒服许多,虽然每日要早早起来学习礼仪,但林云歌觉得十分充实。

    或许是上辈子就有了随时学习的习惯,她不仅没有排斥这些,还打算以它们为工具在这个时代行走。

    也是这十几天,让她明白了这个时代对女子的限制其实并没有太多。

    除了不能科举入仕外,并不限制她们出行和读书,甚至不反对她们出来经商等活动,可以做一番自己的事业。

    在中国历史上,理学兴起前,女子地位其实并不低,在魏晋南北时期甚至能参与军政。

    “大秦前期重法度,后来始皇帝结交墨家钜子六玄子,受其影响,朝野内外皆以能与墨家结交为荣。后来又有钜子灵焚护太子之功,墨家便更受推崇了。”

    素锦给林云歌讲述了她一直想知道,来明和尚却从来闭口不谈的历史,让她理清了错位的点。

    这一日江上夜雨,林云歌顺手将一件外衣披在睡着的林月娥身上,压这心里的惊涛般的激动,请教道,“素锦妈妈,那位钜子灵焚所保之太子……可是扶苏?”

    素锦眼眸微动,却没阻止林云歌,“正是。大小姐,如今墨家虽然同前朝式微,但我们说起与他们有关的人,还是需尊重些。他们多在暗处……”

    素锦比了个杀人的手势,露出几分无奈。

    这位大小姐将礼仪规矩学得极好,可学那些似乎就是完成任务,反而是这些不需要知道的历东西更让她有兴趣。

    完成学习后,素锦也乐得讲些这些事情拉进她与林云歌,希望她能完全信任自己。

    林云歌找到了关键点,根本没琢磨素锦的心思,直接问:“那如今可是更重礼了?是哪家的学说为主导?”

    “咱们西宋正是以礼立国,”素锦有几分骄傲,“哪家学说……奴婢学识浅薄,也说不好。”

    林云歌微微皱眉,又问,“那素锦妈妈可知如今科举都考什么?”

    “这……”素锦完全没想到林云歌会关心科举。

    想着大房也有学龄的哥儿,她应是心里惦念,素锦也就不怀疑,“奴婢只晓得大概有四科,分别是:进士、明法、明字、明算。具体读什么书,奴婢并不清楚。”

    “无妨,”林云歌没继续问这个,转而疑惑:“听管家说四叔父便是早些年状元及第,外放做了官的。祖父不让他回来做京官么?”

    说到府里的事情,素锦话又多了些,将相国府近十年来的大事和各房人员关系细说了一遍。

    这一说,就到深夜。

    待素锦去休息了,林云歌独自坐在窗前,只烛火为伴,又思绪良久。

    要为林月娥铺平前路,还要保自己不死,都是迫切的事。

    香芹来催时,林云歌才觉得身上有些凉,“睡吧,明日可是到邓州?”

    “是,林管家说邓州繁华,大小姐可以下船去备礼。”香芹麻利地铺了床,帮林云歌脱了外衣,“大小姐明日带香芹一起吧,奴婢在身边,您方便些。”

    “放心吧,少了谁也少不了你,”林云歌前几天就收到了师父来明的回信,约在邓州见面。

    之后她就跟林管家说要为府里的长辈准备见面礼,顺理成章将购物点定在了这里。

    ***

    邓州,是距离京师近处的州府,因为水路交通的汇集,邓州城十分繁华。

    林月娥跟不上林云歌的学习,天天被训斥,十分难熬。

    得知林云歌要下船去邓州时,便闹着一定要一起去。

    林云歌一向是爱带上这个好运的锦鲤的,这一路顺风顺水,据说洪水都是在他们之前几日就过了。

    多让她央求几句,林云歌顺口就答应了。

    马车分两辆,后面一辆是林月娥、素锦和两个丫鬟,林云歌坐另一辆,有素心和香芹。

    除了车夫,前后跟了十几个护卫,一般人见了便知是大户人家出行,多少会避让着。

    林云歌有心跟素心要商量已经拟好的礼物单子,看看有没疏漏,可刚听车夫说进了山道,车身突然摇晃起来。

    “马惊了,马惊了!”

    车夫惊示警,然后就没了声响。

    速度陡然变快,林云歌只来得及抓住车窗,就看到外面飞快掠过的峭壁深渊。

    护卫们大半没骑马,根本追不上。

    林金有轻功,安排了几个人护住后面一辆车,自己先一步来追林云歌这一辆。

    车身摇晃,林云歌死死抓着车厢,其他两个却已经慌乱成一片。

    “都抓紧了!”林云歌着急大喊,“今天赶车的是谁?”

    福伯晕船,已经病了好几天,本来想跟来,被林云歌劝去休息了。

    素心招呼车夫,却半天得不到回应。

    林云歌从小跟随来明大师读书识字,也学习一些拳脚功夫。她爬过去掀开车帘,马车上哪里还有车夫的影子。

    再细看,缰绳被一早割断了,两匹马屁股上各扎了一刀鲜血直流,马儿吃痛狂奔。

    没了缰绳,又不会驯马,想要控制住马车,根本不可能。

    这是有人要害自己!

    对方果然不只找了连翠花一个,在船上的时候没有机会,如今自己才下船,便迫不及待动手了。

    “素心、香芹,山路崎岖,极有可能翻车!

    “你们听我的,路边有密林,看准了就跳,不会受重伤!”

    邓州产水稻,本来一路多是坦途,山路也就十来里路,谁知道还是躲不过。

    “大小姐,我不敢!”香芹脸色煞白,已经吓得没主意。

    林云歌不得不回车厢,把她和素心拉出来,“缰绳断了,必须跳下去!你们看准了。”

    两人犹豫了,见前方路窄,马车车身发出惊心动魄的嘎吱声,似乎随时要散架一般。

    素心一咬牙,“大小姐,奴婢抱着您跳下去,您只管护好自己!”

    说着就要去抱林云歌,却被她躲开,“抱着更不灵活,我习过武,你们先跳,我自有办法!”

    不等她们再多顺,林云歌看准了地方,将两人一一推了下去,“林金,接人!”

    林金武艺也是不错的,居然真的一个一个接住了,只是等他腾出手来,马车已经冲出了路面。

    车身剧烈颤动,一边轮子松动,偏向了一边。

    眼见坠崖,林云歌一咬牙,朝着下方河水跳了下去。

    春日浓烈,河水依然寒冷,林云歌落水就后悔了。

    这条河不仅冷,还比她想象的要湍急。

    她跳下来时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后腰使不上力气,很快身体便僵硬起来。

    为了不被淹死,她只能尽量放松身体随着流水而下。

    等她在水里甩了厚重外衣,稳住时,已经被冲出数里。

    好不容易到了处平缓处,想要划水上岸,又见狭窄的谷道上两伙人正拼杀得热闹。

    间或还有羽箭乱飞,林云歌只道一声今天不该跟小锦鲤林月娥分车,不得不继续在水里装‘浮游物’……

    可惜出了平湖,迎面就是一道坎,等她扎挣时,却被莫名的东西拉住脚。

    纵然是坚信唯物几十年,此刻她也被惊吓,慌乱之中,跟拉她的东西一起落入深谷。

    “吾命注定早夭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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