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封存的棋局时隔多日再次被摆到了台面，常明观察着沈肆每一步的走法，亦是在打量他的人。
说话间，沈肆落下最后一步棋，“让叔叔见笑了。”
走势巧妙，不仅扭转了对面必输的局面，更是让这盘棋落在了平上。
“该说的，我想我已经说明白了。希望未来的日子你能做到，而不是让她重蹈我当年的覆辙。”
沈肆微微低着头呈现听教的姿态，过程中一直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
话已经挑明，常明看钟又看天色，“这么晚了，清秋怎么还没回来？”
“她提前给我发了消息，说是今晚会晚一点回来。”沈肆将棋盘归置，听见隔壁敲门的动静，“我先回去看看。”
是快递。沈肆拾起门口的包裹，体积很小，掂量起来也没什么重量。他记得自己最近没有网购什么东西，但还是打开了寄到他家的物件。
然而越看越不对劲。
全是照片，有关常清秋各种角度和各种场景。照片上标注着时间，最近一张是昨天傍晚。
沈肆立刻给快递单上的寄件人打电话，对方似乎早有预料，拨过去显示空号。
内心的慌乱在看见无数张相同场景的照片后激增，没有迟疑，他立刻拿了钥匙就冲了出去。
常清秋照常来到巷子口。
跟韩承翎说明白后，心里的一块包袱也彻底卸下。她给沈肆发了消息说晚点回去，想要逼自己一把，因此路灯亮起时，她还卯着劲站在原地。
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常清秋往前走了不少，身后已经看不见直道。也正是如此，她停下来，扶着膝盖给自己打气。
路灯许久未修，灯罩已经泛了厚重的黄，几只飞蛾正在扑火，大概是振翅的原因，能听见滋滋声。
她紧紧闭眼喘着气，睁开眼睛时，那道影子就这样扎进她的视线。
常清秋抬头，看见的是噩梦。
跑，这是她无数次催眠时的生理反应。然而代表恐惧的声音还没能从嗓子里蹦出来，就连步伐都还没迈开，头发就被人薅住，接着就是一股无法抗拒的蛮力拉扯头皮，也硬把她甩到了地上。
“见到我很惊讶吗？我可是等了你好久呢。”男人的背看起来比当年更佝偻，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磨得锃亮的匕首，露出一口散发着恶臭的黄牙朝常清秋森笑，“自从你妈妈把我搞得家破人亡，我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你看，让我找到你了吧。”
脑袋砸到地上的痛感还没缓冲过来，常清秋的意识紧接着被脸上冰凉的触感拉回，她回想起当年的种种和前段时间总是看见的一闪而过的人影，“是你先毁了我的人生！”
她蓄了股劲就要朝男人撞去，对方明显有所预料，朝着她的腹部就是一脚，眼窝凹陷，眼球却瞪到凸起，“你有好的工作在外光鲜亮丽，而我去哪都被驱赶！”
他拿着刀在常清秋脸上来回划动，刀刃似乎已经戳破了皮肤，汗水混了进去，刺痛一阵接着一阵。“让我想想，怎么惩罚你好呢？”
常清秋双眼死死咬着他，接着就用头狠狠砸向他。
她的眼圈泛着红，眼神像是淬了冰，俨然一幅鱼死网破的架势。
男人没想到她有这个动作，鼻子碰额头，两道血柱立刻就见痕迹，他骂了口脏话，抓起被撞到一旁的刀就要朝常清秋捅去。
常清秋闭上了眼睛，在这一刻，她的想法是就这样结束折磨也好。
时间像是被暂停一般，她没有等来意料中的那一刀。眼前是更深的黑暗，而耳边是陌生的撞击声。
“喜欢英雄救美是不是？那你陪她一起好了！”男人彻底疯狂，抓着刀就要朝沈肆捅去。
他边躲边引着男人远离常清秋，刚开始还奏效，但很快男人也发现了他的意图，转身就朝常清秋刺去。
沈肆赶忙冲上去肘击对方，但心理扭曲的男人只抱着一个念头，一定要毁掉她。
“快往外面跑，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
“今天谁也别想走！”
沈肆分心关注着常清秋的状态，也就是因为这个被男人划伤了掌心，
汩汩鲜血滚落在地上沾染灰尘，刺激男人神经的同时更让他疯狂。
“乖，快往外边走。去帮我叫警察，我怕他们找不到。”
常清秋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是否听到了警笛声，但她确确实实听沈肆的话把警察带来了。
沈肆先被送到了医院，除了身上的几处擦伤，最严重的要数手，里里外外包裹得严实。
相比之下，常清秋受的伤可能更重。轻微脑震荡，额头也肿了；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腹部可见几块大淤青。
女警官拍完照保留证据，接着就把常清秋领到了沈肆面前，“好好安慰一下你女朋友，待会儿还要做个笔录。”
见到沈肆，常清秋的眼泪就自动开始往下掉，肉眼可见的透明珍珠一颗一颗往下砸，惹得沈肆心酸又好笑，接过女警官手里的冰袋就帮她敷肿起来的额头，“好啦不哭了，头不痛吗？”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她哭得更凶。沈肆没辙，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帮她抹眼泪。指腹滑过肌肤，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哄她，“再哭我就亲你了。”
常清秋还真就止住了眼泪，只是没忍住冒了个鼻涕泡。
沈肆笑了出来，惹得姑娘抽抽嗒嗒骂他，“你还笑，手要是伤着了以后怎么摸方向盘？”
“就刮破点皮，这不是还有另一只手吗？再说要是以后真的不能碰方向盘了，下半辈子你养我呗。”
这话暂时说不得，沈肆立马接下句话，“开玩笑的……”
“好，我一定负责到底。”
沈肆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蓄意杀人未遂，男人已经被刑事拘留。做笔录的时候，常清秋第一次把自己的伤口刨析得如此具体。
解决完所有事情，手里的冰袋已经彻底融化。水滴顺着指尖滑落，常清秋却不能从中幻想到沈肆的血滑落的感觉。
沈肆看着她的表情没作声，而是又把她带回了刚才的巷子口。
“你只需要往前走，我在身后。”
常清秋先是木然看着他，直到感受到他眼里的情绪。
依旧是昏黄的路灯，但地上多了一道熟悉的影子，就在她身后，她走他走，她停他也停。抬眼竟然看见了星星，很小，但是有光。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走完这条巷子。原本以为会很长很长，但出乎意料，她好像并没有走很久。
她终于看见了那晚看不见的星星。
眼眶又湿润，沈肆先一步调节她的情绪，“欸，不许哭，多大人了还老是掉眼泪。”
但看见她又总是忍不住心软，沈肆妥协，“算了，可以大声哭，我不告诉别人。”
回家路上，常清秋问他怎么找到自己的。
于是沈肆告诉她快递的事，实际上快递单上的地址是常清秋家，但快递员送错了，所以才会有接下来发生的种种。
常清秋还有一个很好奇的地方：“我没跟其他人说过这个地方的事，你怎么找到我的？”
“看日期和你平常的行程，首先排除在渝淮的可能性；再从照片上看，我记得高中时老小区附近有这样的老式建筑，所以在电子地图上搜寻了一下，很幸运，顺利找到你了。”
“你真的很聪明，老贺说得没错。”常清秋的头低了下去又很快抬起，唇边还挂着一抹淡笑，“我的耳朵，就是因为这个聋的。”
她终于在沈肆面前坦白，曾经很害怕的一件事，今晚之后反倒坦然不少。
眼睛干涩得紧，但常清秋并不想哭。
“谢谢，我今晚还没和你说过谢谢呢。”
“嗯。”也谢谢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让我可以在这个时候保护你。
常明早就急得不行，得到沈肆的消息之后也急得在小区门口来回转。见到常清秋的那一刻，他仿佛更加沧桑，“都是爸爸不好，从来都没有保护好你。”
“都过去了。”
不让常明把关注点都困在自己身上，常清秋告诉他沈肆也受了很严重的伤。
“让她好好休息吧，她今天累到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饭菜早就凉了。沈肆还想煮点新鲜的，常清秋拦下他，把饭菜热了，为了不让其他人担心硬是逼着自己填饱了肚子。
得到消息的成诗妍着急忙慌赶来，抱着常清秋时仍心有余悸，“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在你最艰难的时候陪着你的。”
常清秋回抱住她，轻轻摩挲着她的背，“我知道的，你从来没离开过。”
成诗妍和赵家齐已经开始同居了，出了事，另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
赵家齐寸步不离沈肆，哪怕是上个厕所也要跟着。后者实在忍无可忍，“你他妈有完没完？”
“万一你被报复怎么办？咱两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不能失去你啊！”
心意领了，但实际行动没必要。沈肆一巴掌抓住赵家齐的脸，“已经在局子里了，你要真担心，就让他这辈子都不要再出来。”
另一边，成诗妍也可以说是时刻关注常清秋，只不过她更多是安慰常清秋的精神方面。
睡前照例留廊灯，但这次常清秋主动熄灭了。
“不需要了，以后都不需要了。”
说话间，沈肆落下最后一步棋，“让叔叔见笑了。”
走势巧妙，不仅扭转了对面必输的局面，更是让这盘棋落在了平上。
“该说的，我想我已经说明白了。希望未来的日子你能做到，而不是让她重蹈我当年的覆辙。”
沈肆微微低着头呈现听教的姿态，过程中一直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
话已经挑明，常明看钟又看天色，“这么晚了，清秋怎么还没回来？”
“她提前给我发了消息，说是今晚会晚一点回来。”沈肆将棋盘归置，听见隔壁敲门的动静，“我先回去看看。”
是快递。沈肆拾起门口的包裹，体积很小，掂量起来也没什么重量。他记得自己最近没有网购什么东西，但还是打开了寄到他家的物件。
然而越看越不对劲。
全是照片，有关常清秋各种角度和各种场景。照片上标注着时间，最近一张是昨天傍晚。
沈肆立刻给快递单上的寄件人打电话，对方似乎早有预料，拨过去显示空号。
内心的慌乱在看见无数张相同场景的照片后激增，没有迟疑，他立刻拿了钥匙就冲了出去。
常清秋照常来到巷子口。
跟韩承翎说明白后，心里的一块包袱也彻底卸下。她给沈肆发了消息说晚点回去，想要逼自己一把，因此路灯亮起时，她还卯着劲站在原地。
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常清秋往前走了不少，身后已经看不见直道。也正是如此，她停下来，扶着膝盖给自己打气。
路灯许久未修，灯罩已经泛了厚重的黄，几只飞蛾正在扑火，大概是振翅的原因，能听见滋滋声。
她紧紧闭眼喘着气，睁开眼睛时，那道影子就这样扎进她的视线。
常清秋抬头，看见的是噩梦。
跑，这是她无数次催眠时的生理反应。然而代表恐惧的声音还没能从嗓子里蹦出来，就连步伐都还没迈开，头发就被人薅住，接着就是一股无法抗拒的蛮力拉扯头皮，也硬把她甩到了地上。
“见到我很惊讶吗？我可是等了你好久呢。”男人的背看起来比当年更佝偻，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磨得锃亮的匕首，露出一口散发着恶臭的黄牙朝常清秋森笑，“自从你妈妈把我搞得家破人亡，我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你看，让我找到你了吧。”
脑袋砸到地上的痛感还没缓冲过来，常清秋的意识紧接着被脸上冰凉的触感拉回，她回想起当年的种种和前段时间总是看见的一闪而过的人影，“是你先毁了我的人生！”
她蓄了股劲就要朝男人撞去，对方明显有所预料，朝着她的腹部就是一脚，眼窝凹陷，眼球却瞪到凸起，“你有好的工作在外光鲜亮丽，而我去哪都被驱赶！”
他拿着刀在常清秋脸上来回划动，刀刃似乎已经戳破了皮肤，汗水混了进去，刺痛一阵接着一阵。“让我想想，怎么惩罚你好呢？”
常清秋双眼死死咬着他，接着就用头狠狠砸向他。
她的眼圈泛着红，眼神像是淬了冰，俨然一幅鱼死网破的架势。
男人没想到她有这个动作，鼻子碰额头，两道血柱立刻就见痕迹，他骂了口脏话，抓起被撞到一旁的刀就要朝常清秋捅去。
常清秋闭上了眼睛，在这一刻，她的想法是就这样结束折磨也好。
时间像是被暂停一般，她没有等来意料中的那一刀。眼前是更深的黑暗，而耳边是陌生的撞击声。
“喜欢英雄救美是不是？那你陪她一起好了！”男人彻底疯狂，抓着刀就要朝沈肆捅去。
他边躲边引着男人远离常清秋，刚开始还奏效，但很快男人也发现了他的意图，转身就朝常清秋刺去。
沈肆赶忙冲上去肘击对方，但心理扭曲的男人只抱着一个念头，一定要毁掉她。
“快往外面跑，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
“今天谁也别想走！”
沈肆分心关注着常清秋的状态，也就是因为这个被男人划伤了掌心，
汩汩鲜血滚落在地上沾染灰尘，刺激男人神经的同时更让他疯狂。
“乖，快往外边走。去帮我叫警察，我怕他们找不到。”
常清秋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是否听到了警笛声，但她确确实实听沈肆的话把警察带来了。
沈肆先被送到了医院，除了身上的几处擦伤，最严重的要数手，里里外外包裹得严实。
相比之下，常清秋受的伤可能更重。轻微脑震荡，额头也肿了；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腹部可见几块大淤青。
女警官拍完照保留证据，接着就把常清秋领到了沈肆面前，“好好安慰一下你女朋友，待会儿还要做个笔录。”
见到沈肆，常清秋的眼泪就自动开始往下掉，肉眼可见的透明珍珠一颗一颗往下砸，惹得沈肆心酸又好笑，接过女警官手里的冰袋就帮她敷肿起来的额头，“好啦不哭了，头不痛吗？”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她哭得更凶。沈肆没辙，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帮她抹眼泪。指腹滑过肌肤，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哄她，“再哭我就亲你了。”
常清秋还真就止住了眼泪，只是没忍住冒了个鼻涕泡。
沈肆笑了出来，惹得姑娘抽抽嗒嗒骂他，“你还笑，手要是伤着了以后怎么摸方向盘？”
“就刮破点皮，这不是还有另一只手吗？再说要是以后真的不能碰方向盘了，下半辈子你养我呗。”
这话暂时说不得，沈肆立马接下句话，“开玩笑的……”
“好，我一定负责到底。”
沈肆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蓄意杀人未遂，男人已经被刑事拘留。做笔录的时候，常清秋第一次把自己的伤口刨析得如此具体。
解决完所有事情，手里的冰袋已经彻底融化。水滴顺着指尖滑落，常清秋却不能从中幻想到沈肆的血滑落的感觉。
沈肆看着她的表情没作声，而是又把她带回了刚才的巷子口。
“你只需要往前走，我在身后。”
常清秋先是木然看着他，直到感受到他眼里的情绪。
依旧是昏黄的路灯，但地上多了一道熟悉的影子，就在她身后，她走他走，她停他也停。抬眼竟然看见了星星，很小，但是有光。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走完这条巷子。原本以为会很长很长，但出乎意料，她好像并没有走很久。
她终于看见了那晚看不见的星星。
眼眶又湿润，沈肆先一步调节她的情绪，“欸，不许哭，多大人了还老是掉眼泪。”
但看见她又总是忍不住心软，沈肆妥协，“算了，可以大声哭，我不告诉别人。”
回家路上，常清秋问他怎么找到自己的。
于是沈肆告诉她快递的事，实际上快递单上的地址是常清秋家，但快递员送错了，所以才会有接下来发生的种种。
常清秋还有一个很好奇的地方：“我没跟其他人说过这个地方的事，你怎么找到我的？”
“看日期和你平常的行程，首先排除在渝淮的可能性；再从照片上看，我记得高中时老小区附近有这样的老式建筑，所以在电子地图上搜寻了一下，很幸运，顺利找到你了。”
“你真的很聪明，老贺说得没错。”常清秋的头低了下去又很快抬起，唇边还挂着一抹淡笑，“我的耳朵，就是因为这个聋的。”
她终于在沈肆面前坦白，曾经很害怕的一件事，今晚之后反倒坦然不少。
眼睛干涩得紧，但常清秋并不想哭。
“谢谢，我今晚还没和你说过谢谢呢。”
“嗯。”也谢谢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让我可以在这个时候保护你。
常明早就急得不行，得到沈肆的消息之后也急得在小区门口来回转。见到常清秋的那一刻，他仿佛更加沧桑，“都是爸爸不好，从来都没有保护好你。”
“都过去了。”
不让常明把关注点都困在自己身上，常清秋告诉他沈肆也受了很严重的伤。
“让她好好休息吧，她今天累到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饭菜早就凉了。沈肆还想煮点新鲜的，常清秋拦下他，把饭菜热了，为了不让其他人担心硬是逼着自己填饱了肚子。
得到消息的成诗妍着急忙慌赶来，抱着常清秋时仍心有余悸，“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在你最艰难的时候陪着你的。”
常清秋回抱住她，轻轻摩挲着她的背，“我知道的，你从来没离开过。”
成诗妍和赵家齐已经开始同居了，出了事，另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
赵家齐寸步不离沈肆，哪怕是上个厕所也要跟着。后者实在忍无可忍，“你他妈有完没完？”
“万一你被报复怎么办？咱两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不能失去你啊！”
心意领了，但实际行动没必要。沈肆一巴掌抓住赵家齐的脸，“已经在局子里了，你要真担心，就让他这辈子都不要再出来。”
另一边，成诗妍也可以说是时刻关注常清秋，只不过她更多是安慰常清秋的精神方面。
睡前照例留廊灯，但这次常清秋主动熄灭了。
“不需要了，以后都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