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谢居正打电话说明在GT的工作彻底结束的时候,“年轻人”正在下棋,棋盘上落子的声音清脆。

    “感觉怎么样?还会经常想那些事吗?”

    常清秋停下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挺轻松回应:“挺好的,晚上能睡得长一点了。对了老师,我明天就回淮渝了。”

    谢居正对面的年轻男人落棋的动作凝滞在空中,抬眸看他。

    “啊,要回来了啊。”谢居正饶有趣味地瞥了一眼年轻男人,又拖着语调和常清秋说:“多陪陪家里人,接下来一段时间有你忙的。”

    两人没再多说,挂了电话,男人就先发开口了:“师妹要回来了?”透着一股与他沉稳儒雅气质相违的浮气。

    “嗯。”谢居正随口答应着,朝棋盘努努嘴。”愣着干嘛,下子!”

    周奇手中的子落在他早先定好的位置,又问:“她这次提前回来应该没有什么事吧?会比较空闲吧?”

    周奇是长常清秋一届的师兄,现在在研究院工作。

    心神乱,棋局也就乱了。

    谢居正暗自狡黠笑笑,敛去脸上的微表情,神态自若道:“应该会,就算她不想,我也得给她多批几天假。年轻人嘛,该玩玩,该处朋友处朋友。”

    头垂得低了些,周奇抿唇浅笑。

    “你也到年纪了,要对自己的事上点心喽,别像清秋那丫头,佛成什么样了都。诶,到你了。”

    周奇扫了一眼棋局,落子,“师妹向来有自己的规划。”

    “规划是规划,总得有个人出击才能变化。”

    周奇唇边的笑意更甚,“老师说的也在理。”说着便在局上置下一棋。

    谢居正见他落子之位,喟叹道:“心越浮,局越浅,你啊,以后有的是苦头吃。”他不疾不徐置下黑子,“年轻人,你输了。”

    一子之差,成败已定。

    周奇受教地颔首:“您说得是。”

    他把棋盘归整,“再下一局?”

    谢居正端起茶杯,吹了口上边的浮沫,小抿下咂舌道:“不下了,你这心都不在棋上,走吧走吧。”

    从梧析到淮渝,坐高铁不过两小时。

    常清秋这次没有把阳台上的绿植都送走,常明寄回来的明信片她一张都没有带,也留在了房子里,好让空荡的房子多些烟火气。

    “你那些花花草草我会按时去浇的,不过先说好,我可没什么经验,挂了我不负责啦。”背景里传来小孩们的嬉笑声,成诗妍的声音时远,回答一下身边的小人儿又继续打电话。

    “我这个人呢记忆力也没有那么好,你买一盆新的换掉我也发现不了的。”

    “啧。”那头砸吧一下,“你现在说话的语气怎么这么像一个人。”

    常清秋挑挑眉,“谁啊?”

    “你那大帅逼一米九娃娃亲对象。”

    常清秋:“……”

    成诗妍无情嘲笑,苦口婆心地给铁树浇水:“机灵点傻圆,感觉对了就冲,高中时期以学习为重另当别论,现在不谈恋爱更待何时?他以前没追过你?”

    算追吗?好像也没有,两人都没有对彼此说过“喜欢你”,但那样热烈骄傲的男孩子,怎么会不心动?

    “没有吧。”

    “问你也没用。”成诗妍略显嫌弃,越说着话里的激动就越难掩:“你就是太乖了,按部就班,姑姑都把你养成书呆子了,不过现在也不晚,礼尚往来,换你追他吧。”

    成诗妍偶然看见过她相册里的一张班级合照,彼时正年少的女孩扎着高马尾,面对着镜头笑容灿烂。那不算是一张很正式的合照,大家做着各种滑稽的动作表情,因此她身后那个微微垂眸看向她的少年很是惹眼。

    她看向镜头,他看向她,眼里是镜头也藏不住的笑意。

    那张照片成诗妍也就看过一次,没过多久常清秋就出事了。姑姑带着她离开梧析四处治疗,谁也没有心思提及照片的事。

    大排档那次常清秋少见的情绪失控,她那时也没太注意到沈肆,后知后觉这人有点眼熟,这才牵出了先前照片这事。

    她姑姑这两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让常清秋相亲,这姑娘想方设法搅黄,她还以为真是读书读傻了,现在看来让常清秋傻的不是书,是人。

    “你别说我了,舅妈就没催你?”常清秋撇嘴,“赵家齐就没追过你?他人也挺好的。”

    那头只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半晌,成诗妍说:“我拒绝他了。”

    赵家齐还没表达意思,成诗妍就断了这份念头。

    他们在上次台球俱乐部“偶遇”之后又约了两次,女生的第六感有时候就是很敏锐,赵家齐对她有那个意思。

    白球存在的意义是击打其它的球。预判、击打、碰壁、入洞、失误、换标,如此反复。

    成诗妍是球桌上的白球,她有要赡养的父母,有自己的生活,会因为一件奢侈品而省吃简用好几个月,她的生活如同世界上大多数人一样,辛苦地自我满足而又坚韧。

    而赵家齐不一样,他不是桌上的任何一个球,他是俯瞰球桌的执杆者。

    在成诗妍挤牙膏似的挤出时间娱乐,出门需要挤公交的时候,赵家齐可以在自家酒店倒头就睡,开着几百万的豪车赴各式各样的酒局。

    也许他们会在某个路口同时停驻,只不过她拥挤在罐头一样的车里,而他甚至不会扭头去看那俩平平无奇的公交车。

    成诗妍未尝不能成为童话里的灰姑娘,可这毕竟是现实,他们之间的差距是鸿沟,成诗妍对自己没有信心,即使她性格外向招人喜欢。同样,她对赵家齐也是。

    她没有直接说明,而是隐晦地表示他们不可能。

    “会遇见更适合的人的。”常清秋说。

    会不会?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反正每天都在遇见新的人。

    “无所谓啊。”成诗妍挺不在意地说:“而且我不喜欢弟弟,有一种在摧残祖国未来希望的罪恶感。”

    “……”常清秋一时无语凝噎,“你就搁这瞎放狗屁吧。诶对了,你弟今年大学毕业了吧,是在读研了还是出来工作?”

    成诗妍这个亲弟弟比常清秋还小上两岁。性格闷闷的不爱说话,成绩从小到大都很好,是个小学时就爱看《孙子兵法》的闷葫芦。

    “他现在在和几个同学创业,不了解。”

    估摸着聊了挺久,成诗妍还要继续上课,“行了不吹了,我先去上课了。”

    常清秋到淮渝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她给成燕珍发了消息,告诉她自己到了。

    成燕珍回了个嗯。

    她又接着问成燕珍要不要回来吃饭。

    消息像是沉入海里,久久才有动静。

    【不回。】

    常态。常清秋大学时期不住学校,但母女二人一天也相处不上多久。成燕珍早出晚归,在家的多数时间都是在书房里设计婚纱。

    成女士在服装这个领域名气不小,找她定制婚纱的人能把设计室的门槛踏烂,她这些年也不怎么帮人设计了,婚纱更是重金难求。

    偌大的家里没有一点人烟,冰箱里干净得像是新买的一样。常清秋踮着脚费力翻出橱柜里的一袋泡面,填饱肚子之后去了趟商场,冰箱被塞得七七八八满,多是些方便快捷的速食。

    做完这些,她回了房间。

    最近和尤麦学姐聊天,常清秋了解到一个爱心工程,主要是面向社会开放公益性心理咨询平台,不过现在还只是筹备阶段,但常清秋很感兴趣。

    时间流逝得很快,她开头看向时间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常清秋起身伸了个懒腰,盘着菩提到客厅倒水喝,玄关处恰好响起些动静。

    成燕珍换下脚上的高跟鞋,随后趿拉着拖鞋进客厅,手里抱着一大沓设计稿。

    她对时尚再了解不过,穿着得体又显着不张扬的贵气,缀着珍珠的防滑链垂落在精致的发型之上,精明干练。

    常清秋一直觉得,成女士变成了老太太时也会是这样。

    视线穿透空气短暂相触,成燕珍推了推镜框,镜框之下的那一双眼睛和常清秋一样,瞳色浅,但目光很锐利。在看见常清秋手里的那一串菩提时,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就连舅舅见到常清秋时都会说她长得很像成燕珍,但常清秋看不出来,也从心底里有些希望自己不要太像妈妈。

    “妈你吃饭了吗?家里有饺子汤圆什么的。”手腕似是感受到那带着热度的视线而开始发烫,常清秋默默把菩提套回了腕上,不动声色地往身后藏了藏。

    “不用了,我吃过了。”成燕珍把设计稿放在餐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水,不紧不慢喝着,视线没再停留在常清秋身上。

    “在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常清秋大致讲着这几个月的事,嘴角不免上扬。

    玻璃杯在大理石桌面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常清秋声音小了下去,成燕珍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最近给你外婆打过电话没?”

    “有。”基本上每周都有打。

    成燕珍淡淡嗯了一声,“该收收心了。我累了,先回房休息。”

    她重新捧起设计稿朝房间走去,临拐弯时突然驻足,微微偏头看向常清秋。

    常清秋顿时开始有些紧张。

    “别学你爸搞那些没用的兴趣爱好。”

    腕上的菩提重新褪回掌心,常清秋攥紧,半晌才松懈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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