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坚持一下,说不定,最后就能得到你想要的那个结果呢。

    是么。

    苏开运喃喃。

    韦骏话虽那么说,可苏开运并不确定自己坚持下去是否就能像他那样。

    毕竟,那些白手起家的大企业家,后来在面对记者采访说出的成功经验,也无非就是那几条:坚持、努力、创新、勇敢、运气。

    但不是所有具备了这种品质的创业者,最终都能成功,这只是幸存者偏差。

    而且,哪怕苏开运想坚持下去,可目前有两个难题横亘在她面前,不解决或弄清楚这两个问题,她也无从坚持什么。

    只是,目前的这些问题,苏开运也不清楚自己的答案。

    自以为是的单方失恋、自以为是的单方告白失败,乃至她最开始制作吐槽杨新迎演技视频的动机,让苏开运心怀芥蒂。

    当然,她不是介怀杨新迎,她是介怀自己。

    如果将她的忧虑说给其他人听,可能根本就没有谁能懂得她在介怀什么,纠结什么,但苏开运控制不住,说她敏感也好,说她过分别扭也罢,这些事就像一个个在苏开运心中突然冒起的、凸出的小疙瘩。

    如果她无法在自己的逻辑里为自己辩解清楚,苏开运根本就无法自然地面对杨新迎。

    更重要的是,苏开运有些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结果。

    一直以来,苏开运在杨新迎面前,总是会不自觉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微妙,她心中始终牢记自己曾经被杨新迎拒绝过,所以不敢自作多情,总觉得杨新迎现在跟她相处,是想跟自己当朋友,是他的礼仪使然。

    所以,苏开运对自己暗恋杨新迎这件事的结果,抱着的感觉都是很负面的:杨新迎只想跟她当朋友,在杨新迎有对象后,他们慢慢形同陌路。

    但现在,韦骏跟彭晓香的出现,告诉了苏开运:杨新迎过去从没拒绝过你,他或许从不知道你暗恋他。

    以前,苏开运不敢奢望自己跟杨新迎能够有什么好结果。

    现在,她依旧不那么敢想。

    如果“苏开运”跟“杨新迎”恰好是一本小说里的主角,那么这个故事,此刻究竟是正奔着什么样的结局过去的呢?

    是小说中最常见的HE结局?杨新迎同样也喜欢苏开运?

    还是小众但经常虐得读者流泪的BE结局?杨新迎不仅不喜欢苏开运,还跟她分道扬镳?

    或者是OE结局?杨新迎并不喜欢苏开运,但可以跟苏开运做朋友?

    ……

    可是,创写自己跟杨新迎故事发展跟结局的命运之笔,并不在苏开运手中。

    她看不清这个故事未来的发展脉络,她左右不了命运,也干预不了未来。

    --

    回家后。

    苏开运将那张小纸片放在了她装有银行卡的小型保险箱里。

    放进去之前,她还仔细地将纸片上的内容又看了一遍,然后失笑。

    既像是自嘲,也像是怀念。

    洗完澡,苏开运躺在床上。

    可能是一时间接受的内容太多了,她有些失眠。

    于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又被她仔细捋了一遍,捋完还睡不着,她便继续琢磨下午那些思虑无果的问题了。

    如果想要抚平她心中的小疙瘩,或许,她应该跟杨新迎坦白纸条的事,连同告诉他自己误解自己告白失败后这些年的心情?

    可是这样,不就代表她间接根杨新迎表明心迹了吗?

    她现在做得到吗?

    她有勇气将这些话说出口吗?

    如果真这样间接告白,她有多大的概率能从杨新迎那里得到微笑,有多少概率会等来沉默?

    杨新迎有可能喜欢她吗?

    这个答案,苏开运不清楚。

    像是受够了这种自疑,苏开运在某些瞬间,甚至很想悲观地下结论:说不定,杨新迎对她根本就毫无有关男女恋爱的情愫。

    因为韦骏的一句话,她又开始在自作多情。

    但和这种想法一起冒出的,还有对她这个想法的辩驳言论:

    可是如果杨新迎完全没可能喜欢她,那韦骏在她提到同学聚会的那件事时,为什么眼神会那么微妙?

    为什么在她之前说会慢慢不喜欢杨新迎的时候,韦骏不干涉什么,偏偏到她提起同学聚会的事情后,他才问:“你真的打算不喜欢他了吗?”,还说什么再坚持一下——这种种的怪异和矛盾,都像是在暗示苏开运,杨新迎是有概率喜欢她的。

    只是,真的有这种可能性吗?

    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真的不会比火星撞地球这件事发生的概率小吗?

    小概率的事件……

    蓦然,苏开运想起了什么。

    发散的思绪,将她拉回了今年三月的时候。

    她生日,苏开醒私聊给她发了一个现实中几乎很难发生的故事,即,她的同班同学有人暗恋她——不过后来苏开醒澄清那个故事是他学长瞎编的,而非现实。

    具体的细节苏开运记不太清了,所幸苏开运还没有将当时的聊天记录删除。

    辗转难眠,苏开运干脆从床上爬起,拿起自己搁在床头柜的手机。

    解锁开屏,苏开运将当时跟苏开醒的聊天记录翻找出来,重新看了一遍。

    ——我学长知道你的名字欸……

    ——他说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你的名字了。

    ——对了,我学长的名字是:徐礼升。

    ——徐学长说,他有朋友是你的高中同学,他是从朋友毕业照那里知道你名字的,然后他说他那位朋友的姓氏以y开头。

    ——他那位朋友暗恋你。

    当时,苏开醒说,这是他学长胡诌扯淡的故事。

    苏开运彼时也没多想,甚至觉得这个从未见面的苏开醒学长有些腹黑、不正经。

    可能是异想天开,可能是因为韦骏奇怪的言行带给了苏开运一种莫名的自信,苏开运看完聊天消息,在某些瞬刻竟然忍不住想:会不会这个故事不是假的?徐礼升真的有这样的“朋友”?而且恰巧,他的“姓氏以y开头”的朋友,就是杨新迎?

    那这件事发生的的概率,究竟是比火星撞地球的可能性大,还是要更小一点呢?

    ……

    好吧。

    想到这里,苏开运都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明明都被对方承认为虚构的故事,她还这么较真做什么?

    遇见跟杨新迎相关的事,她总是那么不切实际,总爱自欺欺人。

    熄了手机屏,苏开运将手机重新放回床头柜,而她本人,则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好,盖好被子。

    下午苏开运冒出的那些问题,经此一晚上的折腾,还是没能得到什么解决方案。

    但长时间的瞎想后,苏开运精神疲累,所以无需在床上继续翻来覆去,她这次没花多少时间就睡着了,并且很快就进入了睡眠快速眼动期。

    --

    上学前,苏开运习惯性瞥一眼天气预报。

    13℃/19℃,多云,空气优。

    不会下雨。

    这是个跟昨天、前天都没太大差别的天气预测状况。

    苏开运边在玄关系好运动鞋,穿上厚外套后,跟还在阳台照顾花草的苏镇远招呼了一句,“爸,我上学去了。”

    苏镇远的回应,和门被关上的声音重合。

    天空有些灰,空气有些干。

    苏开运边踩着单车,边看车流、红绿灯,脑海里还不时回想着自己背过的单词、句型。

    从岔路口拐进学校单车棚的那条路上,苏开运跟背着包、步行着的杨新迎擦肩而过。

    交作业、早读、休息、听课、做笔记、做题、做课间操、打水……

    苏开运在学校的生活,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很单调、枯燥的。

    不过今天,稍微有些特殊。

    因为今天是十月的最后一天,他们班要更换座位了。

    当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因任课老师身体不适而改为自习课。

    而在该节自习课即将结束的时候,他们班主任走进来,打开教室电脑,并在班级投影白板上放出了一张调整过的、十一月的座位表。

    “等下麻烦各位同学,在晚自习前将座位换好。”

    一时间,班内吵嚷无比。

    彼时苏开运忙着计算手中的一道题,并无暇抬头看什么座位表。

    而待她题目计算完,放学铃正好敲响。

    准备早些回家、或者准备早点去食堂吃饭的同学,书本什么的收拾得飞快,很快就换好了座位——苏开运的同桌就属于这一类人,在苏开运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将书搬走了——苏开运的这任同桌,是个男生,算不上孤僻,但有些独来独往,跟苏开运同桌很久,也没说过多少句话。

    苏开运抬头,准备在投屏幕布上查看自己的名字,看看自己要搬到哪里去。

    第一眼,苏开运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至于第二眼,苏开运则看到了杨新迎的名字。

    他的名字就并排在自己旁边。

    苏开运眨了下眼,有些难以置信。

    还没等苏开运再次确认,她的旁边就传来了一声轻响,有个很淡的黑影俯落。

    是杨新迎,他捧着自己的一叠书放下,单肩还搭着个黑色的包。

    杨新迎垂眸,苏开运仰头,恰好对视。

    苏开运愣了一下,别开视线,将目光继续放回那张新座位表。

    第四组、第五排、靠走道——这是苏开运改动过后的位置,也是她此刻坐着的位置。

    简而言之,苏开运的座位没有任何改动。

    反倒是她的前桌、同桌,以及后桌,统统都被换了。

    不过,她的斜前桌,也就是韦骏,没被换掉。

    黎三枝新换的座位跑到最前排去了,但她倒没有很不满,念叨几句也就接受了。

    杨新迎跟苏开运成为了同桌。

    可即便成为同桌,杨新迎跟苏开运的上一任同桌并无多大区别,他们并说不了多少句话。

    比起跟苏开运说话,杨新迎跟前桌韦骏的交流会变得多一些。

    但往往是韦骏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杨新迎要么用一句话搪塞掉,要么就轻飘飘地回一句“哦”,不过韦骏明显就是比较外向、心大的那类人,他习惯跟杨新迎如此的对话,并无任何不适。

    苏开运跟杨新迎同桌的第三天。

    放学铃敲响后,教室里的人立马少了一大半,韦骏跟杨新迎都在收拾东西。

    苏开运彼时又在跟一道题纠缠,埋头写着什么。

    略安静下来的教室,哪怕无心关注,也能很轻易地捕捉到同学交流的说话内容。

    “徐礼升那家伙,听说在实验一中过得还挺不错的。”韦骏边拉上书包拉链,边问:“周末是他生日,他好像组了个我们初中同学的聚会,你去吗?”

    杨新迎没立即回答,他弯腰,捡拾起地上的一块橡皮,轻轻放在苏开运的桌子上——苏开运不小心掉下去的。

    而后,杨新迎才回复韦骏:“……不知道。”

    苏开运愣了一下,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橡皮是什么时候掉下去的了,“谢谢。”

    苏开运慢半拍道。

    最近天黑得快,教室顶部的白炽灯开着,窗外的天是灰霾蓝色,往远处望去,依稀还能看见被点亮的几点灯火。

    杨新迎轻轻瞥了她一眼,墨黑色的眸似是倒映着顶灯的亮光,也像是盛着什么情绪。

    那或许是再普通不过的一眼,但苏开运竟看得有些恍惚,或许是因为那双眼,很轻很微地弯了一下。

    杨新迎跟着韦骏踏出教室,苏开运对着那道还差一个解题步骤就能算出结果的题目,发呆了很久,迟迟没有动笔,而直到黎三枝收拾完东西来找她去食堂,苏开运才回神,但她像是莫名空缺了一段记忆,记不清杨新迎刚刚是否有跟她说什么了。

    去食堂路上,黎三枝跟苏开运并肩而走,“开运,你怎么了?看着好像有点心神不宁。”

    苏开运摇头,“……没事。”

    ——杨新迎那时应该对她说了什么的,因为她此刻的心跳得很快。

    心脏振动着薄薄的胸腔。

    苏开运忽然有些想捂住自己的心跳,怕如此吵闹的心跳会惊扰到其他人。

    吃完晚饭回来,苏开运坐回座位,准备继续写题,她将自己刚刚还未写完的卷子抽出来,准备继续写完成那道计算到一半的题目。

    但那道题就像无解似的,苏开运重新算了很久,换了好几个计算方法,还是没能得出一个较为靠谱的答案。

    解不开的题,让苏开运不由得开始放空。

    然后,她又想起了那个问题:那时候杨新迎究竟跟她说了什么呢?

    好像是——

    我、也、喜、欢、你——

    可为什么杨新迎要用“也”?

    她好像还没表白呢。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苏开运倏然感到有些悲伤。

    ……

    苏开运眨眼,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吊灯。

    没拉紧的窗帘,有晨曦的微茫洒落。

    苏开运后知后觉,原来她刚刚只是做了一场梦……

    天亮了,梦就碎了。

    可从混沌的梦里醒来,苏开运的心却空得厉害。

    分明她什么都没失去,但她还是有些怅然若失,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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