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月——”

    一看到李铃兰,何明琴挪动双膝,跌跌撞撞地爬到她跟前,“大嫂求求你,求你救救向勇。”

    李向文跑过来,想把母亲扶起,何明琴拽着他,让他也跪下:“向文,快,快求求你姑,你爸进去了,你哥可不能再出事啊。”

    李向文性子弱,只好跪下,仰起头眼眶中噙满泪水:“姑,求你了。”

    原来是这幅光景啊,李铃兰着实没想到。

    一个伪善的中年妇女、一个瘦弱的高中生,可怜兮兮地为家中长子求情。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上一世的若干年后,妇女被大儿子和儿媳挤兑打骂,之后变得和自己的丈夫一样尖酸刻薄,处处针对兄弟姐妹;而高中生没考上大学,毕业去外地打工,每个月都把钱寄钱回家,最后自己得了胃癌,大哥和父亲却不愿意为他多花一分钱,让他自生自灭。

    多可怜啊。

    可是,和旁人又有什么关系。

    李铃兰冷漠地盯向眼前的母子,他们的悲剧不是她造成的,但姑姑李知月的悲剧,少不了他们一份,他们有什么资格求情?

    “抱歉啊大嫂,你找我也没用,李向勇犯了法,我又不是法官。”

    “不不不,知月,那个仓库不是你的吗?你不追究,肯定就没事了,向勇他是你侄子啊,大嫂求求你,救救他。”

    李向文也哭得泪眼婆娑,抓住李铃兰的裤脚,哀求:“姑,求你了,救救我哥吧,我已经没有爸了,不能再没有哥哥!我还在读书,我以后可怎么办啊,姑姑,求你了。”

    李向文本就生得瘦弱,虽是高中生,但身板更像初中的毛孩子,遗传了李家人的大眼睛,哭起来我见犹怜,说到激动处,李向文边哭边给李铃兰磕头。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吴主任最先看不下去,揉着眼角走到李铃兰旁边:“知月,要不帮帮他们?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试试吧,我看着孩子可怜,唉,孤儿寡母的——”

    “是啊,总归是有血亲的姑侄。”

    “向文这孩子乖,明琴人也好,李向勇不是个东西,经这么一回,他应该也不敢了。”

    “不敢了,绝对不敢了,我保证。”

    何明琴赶忙接话,对李铃兰发誓,“他再犯糊涂我拿命来给你谢罪,你就原谅他吧,知月。”

    李铃兰环视四周,所有人都看向自己,那齐刷刷地目光仿佛一把把利刃,而她好像才是做错事正在接受审判的人。李铃兰低眸无声地笑了,多么可笑啊,她深深地吐了口气,蹲下身贴近何明琴,抬手帮她把耳畔凌乱的头发拂到而后,静静地看看何明琴,又看看李向文。

    突如其来友好让何明琴以为有希望了,呆愣两秒,布满泪痕的脸上渐渐浮出笑意:“知月——”然而,何明琴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耳畔响起李铃兰凄凉的嗓音。

    “我没有资格替她原谅。”

    这个她,指的是早就死在外地的李知月。

    何明琴脸上的笑意僵住,再看过去时,李铃兰神情重新恢复冷漠,仿佛刚才的友好只是她的幻觉。何明琴不明白李铃兰在她耳边说那句话的意思,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知月,只要你能帮帮向勇,以后我们一家给你做牛做马。”

    “死了这条心吧。”

    李铃兰站起身冲在场的人无所谓地笑道,“大家也别费口舌了,我李知月,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给我使坏,我会千百倍还回去,亲侄子又何妨,我心比石头硬,根本不在乎。”

    说罢,李铃兰大力抽回腿,丝毫不在乎跌坐到地上的何明琴和李向文,转而走向钟时逸,脸上漾起盈盈笑意:“钟总抱歉,家务事让您见笑了,我送您出去。”

    “好,有劳。”

    钟时逸面上泰然自若地点头,内心却不免好奇,她也就二十二岁,身上却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深沉,那深沉中透着黑暗、肃杀,好像是已经看破一切。

    四人往出走,背后传来村民的议论声,毋庸置疑,李铃兰的行为令所有人惊诧,没人能想到,她竟会如此冷血。

    “知月心也太狠了,先是把大哥送进去、又把她妈气瘫了、这回又把他侄子送进去,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恨的人。”

    “可不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嘛,关知月啥事?”

    “话是这么说,但她大嫂都给她跪下磕头了,她连求情都不愿意,心真硬。”

    “我的天,幸亏刚刚我们签约了,要是我们继续反抗,我看她真能干出甩掉我们,找别的工厂的事情。”

    “对对对,幸亏签约了,不过也不用怕,心狠点也好,心狠的人才能赚到钱,我们跟着知月好好干,她肯定也不会亏待我们。”

    ……

    说最后几句话时,此人好似向李铃兰表决心,刻意提高声音。

    李铃兰听到了,钟时逸也听得清清楚楚,他恍然反应过来,刚才只以为女孩心硬冷血,却不曾想,这会不会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又或者,她恰好利用这场意外,震慑住那些不情不愿签约的家具铺?

    钟时逸不由得侧眸望向李铃兰,对方也刚好看过来,依旧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

    李铃兰:“那就送到这里啦,钟总今天辛苦了,三位路上当心。”

    钟时逸的疑惑始终没有消解,他注视着女孩的眼睛,却从她眼中看不出任何答案,当然,他也不可能问,不重要。

    钟时逸:“谢谢,市里见。”

    李铃兰:“市里见。”

    直到坐上车,刘梓格终于忍不住感叹道:“成大事者心够狠!老板好眼光!你说是不是徐助理?”

    徐特在老板面前比较严谨,没有应答,却由衷佩服李铃兰,所以,对刘梓格说的话无比认同地点了点头。

    钟时逸:“开车。”

    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光亮快速划过,钟时逸莫名想起那双充满肃杀眼睛。

    *

    接下来的几天,李铃兰一边和林溯忙型家具展的后续工作,安排把卖出的家具全部送货上门,一边给各家具铺下发要制作的新家具。待所有事情处理妥当,徐特打来电话,说家具城已经在筹备开业,督促李铃兰尽快来市里确认店面、对工作内容。

    工作重心即将转移到市里,李铃兰满心欢喜,终于可以带着小时候的自己逃离这个地方,上一世忍受到十八岁才改变的窘境,这一世,在“自己”四岁时就将发生改变。

    李铃兰以为兰兰同样开心,宛如当年的自己。

    好几次想跟兰兰说这个好消息,但小姑娘总是没心没肺地跑开,去找真真玩,晚上沾着枕头就睡着,李铃兰一直没寻找机会。起初,她听信林老师所说的,也当小姑娘知道她这段时间忙,所以,从不打扰。后来,李铃兰悄然发觉,兰兰分明是在躲她,拒绝和她沟通搬去市里这件事。

    李铃兰心知,孩子虽年纪小,但什么都懂,她必须知道她的想法,尊重她的想法。

    李铃兰暂时放下一切工作,决定和兰兰好好聊聊,带着糖果、玩具刚打算出房间门,小家伙却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小只兔子玩偶。

    “兰兰,来。”

    李铃兰蹲下身,抱了抱小朋友,柔声道,“这段时间,姑姑太忙没好好陪你,现在忙完了,姑姑带你去动物园,好不好?”

    兰兰没有应声,嘴唇抿得紧紧的,低头盯着兔子玩偶。

    李铃兰:“不想去?”

    兰兰摇摇头,眼睛里水汪汪满是委屈。

    这回李铃兰十分肯定,小姑娘一定有心事,她触发治愈面板,原先闪闪发亮的数字“2”此时又消失不见,治愈数值稳稳地停滞在10%。

    小姑娘肯定不开心。

    李铃兰把她轻轻抱起来,坐到自己腿上,摸摸她的头发,问道:“兰兰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姑姑说?”

    兰兰又摇了摇头,小手在兔子玩偶的耳朵上拽来拽去,就是不肯说话。

    “不管你想说什么,姑姑都会尊重你的意见。”李铃兰歪头看向她,试图解释得更浅显易懂些,“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大胆地告诉姑姑,姑姑听你的。”

    “真的?”

    “嗯。”

    犹豫片刻,兰兰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认真地说:“我听别人说你要去市里做生意,要搬到市里。”

    “对呀,市里有好多好玩的好吃——”

    “可是我不想去。”

    李铃兰怔住,兰兰是她,却也不全是她。

    兰兰觉察到李铃兰的情绪,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勇敢地讲出来:“去市里的话,妈妈回来就找不到我了。”

    李铃兰心头一震,仔细想想,方慧茹离开这么久,竟从未和她联系过,没有电话、没有信件,连之前说好的抚养费也没寄回来过。

    兰兰怎么可能安心?

    终究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也和当年的那个“自己”一样,放不下妈妈,担心妈妈。

    李铃兰内心不无悲凉,脸上却暖暖的,捏捏兰兰的小脸蛋,用甜软的声音安抚道:“明天,姑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从兜里拿出一颗棒棒糖,放到兰兰手里。

    “去找妈妈?”

    “算是。”

    “好耶,姑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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