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氛围热闹,林溯声音很低,李铃兰一时没听清他的话。

    李铃兰:“你说什么?”

    纵使再有情绪,他在李铃兰面前也不敢做表露,忿忿地压下不爽,指了指自己的嘴:“我先把糖吃完。”

    然后,林溯的任性就只维持了吃完一颗糖的功夫,大约三十秒。

    三十秒后,屁颠颠跟在李铃兰身后下楼去看车。

    *

    众人瞒着李铃兰来的突然,李铃兰提前没准备,总不能只接受客人的礼物和祝福,让客人空着肚子回去。好在车比较多,去哪里都比较方便,李铃兰直接在市中心的高档餐厅请大家吃了顿乔迁宴。

    最开心的非兰兰莫属,因为这家餐厅有专门给儿童设置的游乐休闲区。李铃兰之前带来兰兰来过几次,兰兰快速吃完饭,兴冲冲地拽着她真真姐的手,要带她去玩。

    李铃兰得在包间招呼客人,保姆阿姨便揽起照看两个小朋友的重任。

    用餐接近尾声时,李铃兰的手机响了,竟是好久没联系的方慧茹。

    电话那头的背景环境比以往安静,方慧茹说这几天不是特别忙,问兰兰应该上小小学了吧,想跟兰兰说说话。

    以往大多是李铃兰先主动联系方慧茹,近几个月,李铃兰忙装修、忙着带兰兰做入学考试的准备,姑侄两人都被事情填满,忽略了和方慧茹联系。今天,是方慧茹难得主动打过来电话,本就“喜事连连”,李铃兰心情更好了。

    “四嫂你等下。”

    李铃兰拿着手机来到儿童游乐区,兰兰和真真坐在小沙发上,工作人员正给两个小朋友画指甲彩绘。看到李铃兰过来,兰兰举起已经做好的那只手,向她展示。

    “姑姑你看,阿姨给我画的向日葵和小兔子。”

    李铃兰特别捧场,抬起小姑娘的手,仔细端详一番,给予高度肯定:“哇,好看,下兔子在向日葵下躲太阳吗?”

    兰兰摇摇头:“不是,小兔子在等向日葵里面的瓜子成熟,掉下来吃瓜子呀。”

    李铃兰仔细一瞧,还真看到小兔子脚边画着两个小灰点,那必然是掉落的瓜子了。小朋友想法天马行空,李铃兰给自家孩子一顿夸,这才跟她说:“妈妈打电话过来啦。”

    和之前一样,李铃兰先将功放打开,然后才把电话递给兰兰。

    母女俩好长时间没联系,兰兰似乎有一肚子的话想跟方慧茹说,和她分享自己近来的生活。

    她说,“妈妈我们搬进大房子了,好多好多房间,还有个露台,露台上种了五颜六色的花,傍晚可以看夕阳,还能看市里的夜景。我有自己的卧室,有专门放钢琴的房间,姑姑有个超大的书房,我以后要和姑姑一起在里面看书。哦对了,我考进二小了,姑姑说二小是特别好的学校,我以后肯定能考上好大学。还有啊妈妈,我长高了,在我们班里第二高,比好多男生都高——”

    兰兰欢快地说着,方慧茹认真地听着,偶尔笑笑、附和一两句。

    起初,李铃兰也被兰兰稚嫩愉悦的分享感染,好像跟着她又回味了一遍近来令人高兴的事,但听着听着,李铃兰有种怪异的感觉,一时说不上来。

    这时,方慧茹说:“你们过得好,妈妈就放心了,妈妈为你们高兴。”

    兰兰似乎无意间瞟到真真指甲上刚好做完的彩绘,小姑娘的视线迅速被吸引过去,哇了声,赞道:“真真姐姐,你的大熊猫图案好好看啊,阿姨,我另一只手可以画这个吗?”

    工作人员笑着应道:“当然可以哦。”

    小朋友的心思被其他事情吸引过去很正常,李铃兰以为兰兰今天和方慧茹聊得差不多了,正想把电话拿过来,兰兰却又收回注意力,两只手握住电话,对着话筒说:“妈妈,你那边都好着没?”

    方慧茹:“嗯,好着呢。”

    兰兰:“累不累啊?”

    方慧茹:“不累。”

    兰兰:“妈妈你要好好的,我很快就会长大的,等我长大我就去找你。”

    方慧茹嗯了声,说:“妈妈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我们都好好的!”

    仿佛电话那头的方慧茹能看见般,兰兰握起小拳头,给彼此打气加油,脸上笑容灿烂,语气俏皮可爱,“妈妈加油!”

    打完电话,兰兰继续留在休闲区做另一只手的指甲彩绘,李铃兰拿着手机返回包间,就在即将进包间门时,她猛得反应过来那怪异的感觉是什么。

    方慧茹状态不对。

    她没有像之前许多次那样,告诉兰兰“应该怎么样”“必须怎么样”,没有让兰兰“懂事,听姑姑的话”,没有让她“好好上学要争气”,她丝毫没有扫兰兰的兴,只是在听、在附和兰兰。

    方慧茹是变了吗?

    李铃兰觉得不全是,她回想电话中方慧茹说话的声音,越想越肯定自己的猜测:方慧茹好像很虚弱,声音中夹着哭腔。

    是生病了,抑或是在工作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下瞬,李铃兰把电话回拨了过去,那头是中气十足的女声。

    “刚打电话的女人?”对方似乎是去找了找,声音拉远了些,说,“早走没影了。”

    李铃兰问:“她看起来状态怎么样?”

    “感冒了吧,来打电话的时候手里拿的药,应该是在旁边药店刚买的,离我家店很近。”

    李铃兰:“严重吗?”

    “姑娘要不你自己打电话问吧,我这怎么看得出来,你到底是她谁啊?”

    李铃兰:“家里人,我怕她不想让家里人担心,瞒着我们。”

    “奥奥,这样啊,那我理解,像我们这种在外地谋生的,都是跟家里报喜不报忧嘛。刚才有人买东西,我没太多注意她,能自己出来买药,应该不严重吧。你是不知道,我们这昨天下了场大雨,忽然降温,好多人没受得住,就感冒了。”

    原来是感冒了。

    在外地,生病的话的确会让人倍感无助。

    啊,烦躁!

    李铃兰忽然意识到,自己又陷入纠结的怪圈。

    不是说要彻底摆脱原生家庭、彻底逃离他们吗?

    为什么自己连想都没想就打过去电话?

    李铃兰愤恨地在自己额头用力敲了几下,强迫自己:不要想、不要想,不要再被上一世的阴影禁锢!做一个自私的人,顶级自私无情。

    李铃兰深呼一口气,调整好状态,面带微笑地推开包间的门,再次投入到开心热闹的氛围中。

    *

    散场已是晚上,李铃兰开车载兰兰回家。

    玩闹一整天,小姑娘疲累不堪,路上一句话没说,神情恹恹地靠着椅背,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到楼下时,已经睡了过去。李铃兰不忍心叫醒她,轻手轻脚将她背起来。

    回到家里,当李铃兰把兰兰放到床上时,兰兰迷迷瞪瞪地醒了,睁开眼睛看着李铃兰,却没有说话。

    李铃兰帮她脱掉鞋子,换好衣服,兰兰醒着,依旧没有说话。直到李铃兰给她掖好被角,她像是鼓足勇气,叫了声“姑姑”。

    “怎么了?”李铃兰帮她拂开额前的厉害。

    兰兰嘴唇动了动,眼泪吧嗒掉下来:“姑姑,我觉得妈妈可能不好。”

    李铃兰心中一揪,内心早已慌乱,却绝对不能在兰兰面前表现出来,她牵着小姑娘的手,柔声道:“为什么这样说呀?”

    “妈妈打电话的时候我能听出来,她快哭了。”

    李铃兰恍惚间想起白天的情景,正打着电话时,兰兰忽然瞥向真真的指甲彩绘。

    原来兰兰那时就知道,怕方慧茹担心,假装自己没听出来,怕姑姑担心、不想让姑姑生气,忍了一整天不说,但她终究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又或许是实在不放心妈妈,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和姑姑说。

    “姑姑,妈妈会不会想不开啊?”

    李铃兰用手背擦拭掉她眼角的眼泪,安慰:“不会的,其实姑姑后来又给她打过去电话了,妈妈没什么事,只是有点小感冒,声音就哑哑的。”

    “真的?”

    李铃兰:“不相信姑姑?”

    “相信,可是,我觉得妈妈今天说的话,和以前每次说的都很像,以前她和爸爸吵架,想离家出走前就会说那些,上次去外地打工前也跟我说过。”

    李铃兰:“姑姑保证,不会的。”

    这句“保证”苍白而无力,因为兰兰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些李铃兰也都记得,只是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不想管。

    直到半夜李铃兰被兰兰的喊叫声惊喜,她一骨碌爬下床,跌跌撞撞跑到兰兰房间,兰兰做噩梦了,睡梦中神情痛苦,频频喊着“妈妈”。李铃兰抱着她安抚了许久,小姑娘才迷迷糊糊再次睡去。

    李铃兰却再也没有睡着。

    上一世,李铃兰对方慧茹的感情很复杂,既愤她给自己带来的痛苦和枷锁,又不忍看她那么受苦,既想一辈子都不要再回家,又在她的一声声哭诉中泛起怜悯和自责。

    到了这一世,依旧这样。

    躺在床上,李铃兰一直在胡思乱想:想方慧茹会不会想不开?想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想她会不会病情严重?

    李铃兰笃定,兰兰一整天,肯定也在胡思乱想这些,越想越害怕,最后只能告诉她。

    辗转反侧到天边泛起白光,李铃兰说服了自己——去南方找方慧茹。

    自己上一辈子已经那样了,她不能让兰兰再生活在无尽的担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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