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客栈众人,见方才白展堂嗖的一下将郭芙蓉拽走了,纷纷愣在原地,目瞪口呆。佟湘玉看了看屋顶,片刻后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她只道这老白终于是忍不住了啊,这一波三折的,可算是捅破了窗户纸,也算她没白费这番心思。自觉红娘做得挺出彩儿,她正乐的合不拢嘴,转脸便看见楼下李大嘴和吕轻侯二人,正直勾勾的盯着屋顶。

    “你俩干撒捏?还不赶紧去把桌子板凳摆好?好几天没有营业咧,再不凯门儿做僧意,这个月都不要想领月钱咧!”

    这一句话,叫楼下的两人一下子回过神来,也无暇顾及其他,专心致志的干起活来。佟湘玉看着楼下忙碌着的伙计,想着楼上的两人此刻必是在互诉衷肠,心中乐开了花,忙取了手边的团扇,站在二楼围栏边上一下一下慢慢摇着,正是自得其乐的时候。

    不一会功夫,只见郭芙蓉从屋顶下了来,佟湘玉便笑着走近跟前,一双眼睛细细端详着郭芙蓉,一面刻意问道:“诶呦~小郭儿,你这四咋咧?脸咋这么红捏?”

    “啊?我,我脸红吗?”听闻佟掌柜的话,郭芙蓉急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双颊。她方才被那人抱的全身发冷,此刻手脚冰凉,覆在脸颊上的手只觉得掌下发烫,便忙用双手捂着。这个温度,倒正好可以捂捂手。都怪那姓白的,弄得她此刻也不知是冷是热了。

    “可不四嘛!还有你这衣裳,咋也湿咧?”佟湘玉有意在“也湿了”三字上顿了一下,心道这两个人方才在屋顶不一定做了撒丝儿呢,老白真是出息咧,看来这丝儿再不用额操心咧~

    “都怪那没心肝的!自己湿了不算,还要带累我!掌柜的我不跟你说了,实在是太冷了,我得赶紧去换身干净衣服。”

    说着,郭芙蓉便跑开了,因她双手捂着脸,佟湘玉也看不见她愈发红润的面色,听了她方才一番话,心里又开始泛起嘀咕。

    听小郭儿这话,不像四捅破了窗户纸啊……难道说老白没把该说滴都说咧,反而做咧别滴丝儿?

    看小郭儿那衣裳,这俩人估计四贴在一起咧,但四……贴在一起咧却没表白??咋回丝嘛……

    佟湘玉这儿正百思不得其解,转脸却见白展堂也从楼上下了来。她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便如同方才那样凑上前去,“老白,可真有你滴,把人家姑娘滴衣裳都打湿咧哈哈哈~”

    “掌柜的您就别取笑我了……那什么,我得赶紧干活去了。”说完,白展堂便要借机开溜,但却被佟湘玉拦了下来。

    “诶~不急不急,你忙撒捏?你来,额有话问你。”

    说着,佟湘玉便往二楼客房过道走去,白展堂跟着她,二人站在最里间客房门口。

    “额问你,刚才你俩在屋顶,都干撒咧?”

    “我俩?没干啥啊?”

    “还想瞒额?你那点儿小心思,额早就看出来咧!”

    “……真有这么明显吗?”白展堂抬手挠了挠头,眼见着开始局促了起来。

    “你以为捏?”佟湘玉似笑非笑,手中的团扇慢悠悠的摇摆着,“从小郭儿第一天来客栈开始,你就不对劲,这几个月也难为你费心掩饰咧。”

    “……”白展堂不曾防备,怎料自己多年心事竟被一朝揭穿,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原来他的掩饰,在众人眼中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先是扈十娘,再是佟掌柜。可他确实不知,自己是哪里出了错漏。

    可惜他看不见自己的目光。若是能看到,他便会明白,自己望向那姑娘的目光中掺杂着怎样的温柔。或许,这便是世人常说的当局者迷,旁人看得清清楚楚,而他自己深陷其中却不知。

    “诶呀!额就不明白咧,小郭儿这么个好姑娘,你既然有心追求,为撒还要偷偷摸摸滴?”

    见白展堂那副模样,想着方才小郭儿的话,佟湘玉便知白展堂并没有将该说的话说清楚,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生出许多恨铁不成钢的气性来。

    “啊?掌柜的,你这啥意思啊?”

    “额撒意思?刚才在屋顶,那么好滴机会!你咋不跟她说清楚啊?”可真急死额咧!

    “……我们俩之间的事,说来话长,我不想勉强她,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话到此处,白展堂顿了一下,他低下头,闷声道,“何况我还是朝廷钦犯,哪敢高攀人家啊……”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咋这么胆小?小郭儿四个瓜女子,一根筋,你不说她不会转过这个弯儿……算咧,真四皇帝不急急太监,你好自为之罢!”佟湘玉气得撂下这句话,转脸便走,到了还不忘补上一句,“到斯候小郭儿叫别人得咧去,额看你急不急!”

    听了佟湘玉一番话,白展堂恍然间回想起那日秀才曾当着他和李大嘴的面表达过对郭芙蓉的欣赏。急自然是急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对芙儿,他实在顾虑太多,许多话到了嘴边便说不出口了。

    若说他对着旁人,倒是能口若悬河,讲上三五天不在话下。可每每对着郭芙蓉,他便成了个哑巴。两年前,他也只敢偷偷给那姑娘塞个纸条罢了,现如今竟是越发不如从前。许多时候他都在想,若是当初,没有因一时失意而误入歧途,如今在她面前,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挺直了脊梁?可惜岁月不能回头。而他仍不知如何把握当下,也不知怎么做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

    却说今日客栈重新开张,扈十娘前脚刚走,后脚那对面怡红楼的赛貂蝉就找了过来。她身边还带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二人来势汹汹,刚一进门便破口大骂道:“佟湘玉!你给我滚出来!”

    “你找我们掌柜的有事儿吗?”

    郭芙蓉刚从里间换了干净衣服出来,一掀门帘子便瞧见了这一幕,心中了然这赛貂蝉是来找麻烦的。只是她未曾想到对方开口竟如此不客气,心中火气渐起,但碍于理亏,便咬着牙,强忍着怒气问了一句。

    要说为何理亏?自然是因为跑了个扈十娘,他们没法向怡红楼交差了。虽说那扈十娘是自己偷跑了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人终归是在同福客栈不见了踪影。郭芙蓉还不知怡红楼此番请来扈十娘是花了多大的价钱,但是她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不然掌柜的得赔多少银子啊?

    “我们喊嘞是佟湘玉,你谁啊?哪凉快哪待着去!”

    “说话客气点,这可不是在你们怡红楼。”

    “这不是怡红楼的赛貂蝉赛掌柜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咧?”

    “掌柜的……”

    “这儿没你滴丝儿,快去扫地去。”

    佟湘玉刚走到楼梯口,便听见了赛貂蝉那一嗓子,心道该来的躲不掉,眼下只想着如何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罢。她心中充满戒备,明知那赛貂蝉来者不善,但面上还是要笑脸相迎。

    虽说那扈十娘这几日把客栈众人折腾的够呛,可在外人看来,这事儿终究是她不占理了。方才她已将郭芙蓉支开,只望不要把这事儿牵扯到那姑娘身上才好。她心知小郭儿这几天可是受了不少委屈,再加上她本就是个暴脾气,若是一不小心与那赛貂蝉翻了脸,再砸了人家的店……到时可就不好收场了。

    看这情形,她少不得要搭些银两进去,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叫那怡红楼当家的的占了便宜去才好。

    “佟湘玉,我问你!我好好的一个扈十娘,人哪去了?啊?”

    见佟湘玉露了面,赛貂蝉暗自一笑,心道好你个佟湘玉,我就怕你不敢露面,既如此,咱们就好好算算账,今儿必定叫你这铁公鸡好生出出血才罢。

    听了这话,只见佟湘玉不紧不慢的从楼梯上走下来,一手摇着扇子,“四她自己要跑滴,和额们有撒关系嘛?”

    “咋?想赖账啊?这人是在你们客栈丢的,我当然得找你要了!”赛貂蝉毫不客气的坐在平日佟湘玉常坐的那张太师椅上,“我也不跟你们废话了,要么还我扈十娘,要么赔我一千两!”

    多少????

    “一千两?!你疯咧?你那安置费也不过一百两,你凭撒跟额要一千两!”

    这“一千两”三个字,叫佟湘玉登时头皮发麻,一时间她也顾不得面上的从容淡定了,在心中暗骂着赛貂蝉道,一千两你去劫国库倒还快些,想不到看着挺温婉滴女子,怎么生了副如此狠毒滴心肠?

    “一千两你嫌多?我还嫌少呢!”说着,赛貂蝉忽然间愁容满面,眼眶子愈发红了起来,“你可知道,我请那扈十娘来是花了多少钱?我这怡红楼没有她顶着我又少赚了多少钱?……这些损失都得你们来赔!”

    赛貂蝉这边哭天抹泪的说着,她身旁的小姑娘一句接一句的附和着,叫佟湘玉的一颗心愈发七上八下的。她最看不得女子流泪,现如今看着赛貂蝉哭成这样,少不得有些心软,倒还真觉着是自己对不住她了。毕竟也是她决定赶走扈十娘的,按理来说确实应该赔人家钱。可是赛貂蝉开出的条件,她是一样都满足不了啊,这可着实叫她犯了难。

    一旁赛貂蝉一边泪眼婆娑一边装作抹泪偷偷瞄着佟湘玉,将她那副为难的模样尽收眼底。她扭过脸来和自家丫鬟小翠儿碰了个眼神儿,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好你个佟湘玉,故意放跑了我请的角儿,想看我出丑?今天老娘就让你知道,什么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赛掌柜啊,你看,这扈十娘已然走咧,你叫额上哪给你找人去嘛~还请赛掌柜给额们指条明路吧。”佟湘玉放软了语气,一边弯着腰,给赛貂蝉倒了杯茶送到她手上。

    “唉!罢了罢了,都是街里街坊的,我也不为难你,折中的办法倒不是没有,就看你……愿不愿意了。”赛貂蝉一面低着头抹“泪”,一面用余光瞥着佟湘玉,眼中精光乍现。

    “你说嘛,籽要额们能做到,都会尽力弥补滴。”

    好,这就怨不得我了。

    赛貂蝉闻言,心中大喜,立马拉着佟湘玉坐到她身边,只是面上还要装作是自己大度让步的样子,“那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啊,这歌唱的好不好吧,它无所谓。”

    “无所谓~”一旁的小翠儿帮腔道。

    “舞跳得好不好啊,它也无所谓。”

    “也无所谓~”

    “至于这盘儿亮不亮,条儿顺不顺……”

    “无所谓~”

    “住嘴!谁说无所谓!”小翠儿这最后一句,倒像是惹恼了赛貂蝉一般,只见那赛掌柜马上出言呵斥,随后转过脸来对佟湘玉接着道,“要的就是盘儿亮条儿顺会来事儿!帮我顶过这阵儿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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