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你去请个医官来。”

    提起医官,好似不自觉触动到昨夜的事。

    两人皆都神色如常。

    钟北尧先事不关己的笑起来:“陛下怕是忘了,您的医术还是末将教的。末将只想留下伺候好好陛下,保证不添乱。”

    袭音自恢复记忆后,有事没事就跳跃的情绪,克制的越来越平稳,叽叽喳喳的话也越来越少,几乎接近于沉寂,相比起战虚明甚至还要惜字如金。

    越是这模样,越容易令人心慌。

    稍作犹豫后:“好。”

    站在两人跟前,极善于从缝隙中找破绽的战虚明,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有关昨夜的混乱,他已经听齐冲说过了。

    表面上看,杀了服侍两代君王、高品阶的医官,是她对他的极高重视,对龙渊的交代。

    但从袭音与钟北尧说话一瞬间气氛的微妙中,以及医官来迟的真正缘由,战虚明更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事情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据打探消息,钟北尧不仅是陪伴袭音长大的玩伴,还是在她面临每个人生重要抉择时,起关键作用的推波助澜者。

    可以说,他见证了她的点点滴滴,陪她渡过了最黯淡的时光,也助她登到权利顶峰,开创了国富民强的盛世。

    如此强悍的人,纵观大局:和,他亦是袭音无人可代替的帮手;若叛,亦将是……。

    “炎光帝,不进来吗?”

    袭音把药箱一放,不知战虚明在门外愣什么神。

    “嗯。”

    经一提醒,战虚明心波平息,坐回了床上。

    钟北尧从侍从手中抢过椅子,殷勤的给袭音搬过来,麻利的打开药箱,一样一样整齐摆在桌面,安排好之后。

    声音洪亮,带着不乏与袭音之间亲密的炫耀之意:“炎光国主,需要末将帮您脱衣吗?”

    齐冲对于昨日没揍到他,一直耿耿于怀,碍于袭音在,阴阳怪气的剑柄隔开他手:“钟军师,对不住,我国圣上有洁癖,不喜外人动手。”

    钟北尧本就假意奉承,听齐冲这么说,正中下怀的收回手:“那炎光国主自己来?”

    齐冲替战虚明言道:“圣上也不喜欢疗伤时,有闲杂人等。”

    钟北尧令人牙痒痒的笑了:“齐将军误会。陛下自回到孤月,一直日夜不分的操劳国事,末将实在心疼陛下,自认为能帮上一点是一点!”

    “听钟军师意思,放眼整个孤月,除了你,难道就没有能伺候天锦帝的人了?”

    屋子里的十个奴婢瑟瑟发抖。

    “末将是未来孤月皇后,近身伺候是应尽的本分。”

    “只要一日没有真正册封,钟军师杵在这儿就名不正言不顺。还请尊重我国圣上的意愿。”

    钟北尧还要打算回击什么。

    “行了,你俩出去吵!”袭音沉不住气了。

    钟北尧十分欠揍的冲齐冲疯狂挑眉。

    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齐冲上前拽住钟北尧:“军师,出去把上次的事深聊一下?”

    顺带着十个奴婢也快速退下。

    屋子重归于静。

    袭音稍微调整乱哄哄的脑子:“把衣服脱了,趴下。”

    “好。”

    也不避讳,就当着袭音的面,战虚明将单衣解开,带子似有若无滑过她的脸颊,寒星般的眸子带着无声侵略,透着一股令人不可抗拒的气息,铺天盖地欺压而来。

    从喉结开始,流畅的线条恰到好处,皮肤光洁如水,她先前就奇怪过,大大小小征战无数,他身上的伤疤为何少到屈指可数?

    “何时下针?”

    袭音的晃神,让战虚明心满意足,故意旁敲侧击戏弄她。

    有些懊恼,差点就沉迷美色的她,竟然破天荒的听到了自己心跳。

    幸而她脸皮厚:“马上。”开始屏气凝神。

    第一根针施展。

    “音姐姐很纵容钟将军。”

    袭音头也没抬:“并非纵容,是习惯了。他祖辈言官缘故,自小脑子活络,能言善道,油腔滑调。三年牢狱之灾,又被废了武功,若不是凭借那张嘴,他也不可能在自保情形下,还替孤保下朝中重臣。他也就是表面看起来不着调,做事还是很注意分寸的。”

    毫不避讳的袒护。所以,她失忆时一举一动像极了钟北尧。

    战虚明:“先前倒是没发现,音姐姐说话也可以这般滴水不漏。”

    第二根针下去。

    袭音意有所指:“炎光帝是打算从破绽中找什么呢?”

    眼下没有其他人,战虚明也不绕弯子了:“听闻,昨夜你杀了个老医官?”

    第三针一顿,接着扎下去。

    知道他目的的因对:“想不到炎光帝在孤月,消息还能四通八达呢!看来孤要重新调教调教下面的人了。”说完瞥了眼似乎仍在等下文的战虚明,拿起第四根针:“孤月政务,炎光帝是决心要插手?”

    “你想杀钟北尧?”

    战虚明猛不丁的下了个结论。

    第四针流畅扎下。

    “攻心计,主在其不意,三年了,炎光帝不打算换一招试孤?”

    以结论推测袭音谋划,那战虚明可以将事态掌控在手中,确保她不会受到伤害。曾经屡试不爽,也最管用。

    他方才一时忘了,袭音的真正身份是孤月国的女皇。

    哂然自苦:“音姐姐是拿我做外人?”

    两人在苪国最后的日子里,相互间误会错的离谱,她对他的怨恨也深的离谱,若非那几个在背后推波助澜,他又迫于知道最后的真相,怎会生出如此大的嫌隙。

    日积月累,根深蒂固。

    “炎光帝就这么想做孤的身边人?”袭音拿出第五针,不想继续方才的话题。

    战虚明倒也没有追问,顺着聊下去:“若钟北尧做皇后,亦或我撇去龙渊君王身份,比起百无一用的身边人,并肩而立的身份才更适合你我。”

    适合。

    战虚明与钟北尧相比,自然是战虚明更适合,但同时,风险也更大。

    就现在的袭音,战虚明能想到的,她安能想不到。

    “音姐姐可知苪国之人为何如此惧怕你我在一起,最后费尽心思挑拨你我的关系?”

    一句挑拨,暗示了袭音误信他人,要杀她这件事。

    袭音就知道战虚明头脑那么清醒精明的人,是断不会因儿女亲长放弃九五之尊的位置,上一句玩笑听听就罢了。毕竟,两人在苪国身无分文过,穷苦无助过,都格外深知金钱、权利的重要性。

    至于为何想费尽心思挑拨两人的关系,他到底对她起没起过杀心。

    “你知我明的答案,孤更想讨伐苪国时听许澄意亲口说。”至于两人究竟适不适合之事:“今日朝臣纷纷谏言,孤也认真思索了炎光帝昨日的提议。若炎光帝想要的不仅是与孤月休和,非走结盟这条路,自古结盟需联姻,孤可将最亲的妹妹袭柠嫁于你。”

    第五针稳稳扎下。

    一段三年的感情,到袭音这里,最后成了利益的交换。

    战虚明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侧身去读袭音到底是真是假的模样,深深怀疑自己表达是不是过于刻板古直,让她又误会到了别处去?

    袭音面无表情拿出最后一根针,近乎于皮影人的木讷游说:“娶袭柠为后,炎光帝与孤对臣子百姓,都是最好的交代。往后不必终日胆战心惊,觉得对方另有所图。”

    “你真是这么想得?”

    “若想结盟攻打苪国,与袭柠成亲联姻,是孤唯一的退让。”

    两人寂然不动,最后一针迟迟未下。

    “袭音,有件事我从未向你确认过一次,今日特想问问。”

    气氛骤然严肃,本想下针的袭音,不知为何将手收了回来。

    “明明是你先喜欢我,为何先放弃的总是你呢?”

    是啊,为何每次放弃的总是她?

    口口声声把心悦、没了他就不能独活挂在嘴上。却跳崖一次,第二次失忆一次,从苪国逃走一次,如今又是一次,接连四次放弃。

    而事实上的战虚明,从未真正放弃过她。

    真正恢复记忆后的袭音,在亲眼所见战虚明为她煞费苦心,不惜花了大代价带龙渊大军走近的每一步,又怎会想不通在苪国的误会。

    非常惭愧,苪国那段记忆,与她而言并不怎么美好,甚至相对战虚明而言,那是她此生弱到极致的最大污点,实在没有什么可值得留恋。

    皮笑肉不笑:“炎光帝很在意先后?感情之事,若是如利益般分的清楚,炎光帝早就讨伐完苪国,班师回朝。而孤月恐怕还在一蹶不振。”

    “所以,你对我到底是更想谈利益,还是谈情谊?”

    相对战虚明与袭音最大的不同,就是当年虽然失忆,但他头脑相当清醒,清醒到所走每一步都会反复推敲、扪心自问,将来会不会后悔。

    以至于每个决策于他而言,都很迟缓,也相当慎重。

    袭音是他历经三年波折好不容易的认定。

    从不轻信他人,也不信世间有抛开利益的偏爱专情。

    苪国袭音失忆了,头脑混乱,可她一次又一次豁出命去的挡在他身前,不可避免的,还是一次又一次的震撼了他。

    表面精于算计的疯子,实则只知付出的傻子。

    是最能动容战虚明的地方。

    再一次的,战虚明无比认真的问她:“袭音,你回答我,到底是想谈纯粹的利益,还是感情?”

章节目录

与宿敌失忆后第二人格觉醒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战十七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战十七并收藏与宿敌失忆后第二人格觉醒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