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年不要命的宣誓主权,袭音安能听不出小女儿家的心思。

    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战虚明,都以为从来嘴上不饶人的她,定会让南栀年当众难堪。

    默契的,殿内放慢了咀嚼杯盏声。

    恐怕要令提起心的人失望了,袭音最不喜欢让人轻而易举猜出心思。

    在南栀年大着胆子把那点夫妻之事搬上台面后,她仅仅是头脑冷静,心平气和甚至颇为亲切的嘱咐道:“南姑娘与炎光国主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待明日启程,孤会酌人多放些滋补的东西,带回去把身子养好,尽快为龙渊皇室开枝散叶。”

    一番说的大体又上台面的话,辗转又颠覆了方才不顾礼义廉耻怒骂袭柠的女土匪模样。

    帝王应有的望之生畏,不可随意冒犯的锐气凛然,硬是仅凭最后一个眼神把南栀年盯出颤栗。凭空的,她生出好奇,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袭音?

    强打处变不惊,没敢继续寻衅:“谢过天锦国主。”

    当袭音收回目光时,有意无意扫过战虚明冰冷跟死了般的神情。看来,他是不打算任何辩驳了。

    一场践行宴,吃的心事重重。

    微妙的,两位国主滴酒未沾。

    两国国主都没怎么吭声,席内的其他人更不敢多说什么。

    安安静静,吃的比丧宴还哀痛。

    殿外,雷雨已停,湿凉的风格外解暑气。

    消食散步。

    袭音、战虚明走在最前。

    袭柠、宁知为了给袭音和战虚明留足时间说话,都分外自觉的故意稍远跟随。

    齐冲生怕钟北尧前去添乱,硬抓着他死死不撒手。

    分别在即,总有那么个人不合时宜,南栀年追上去,十分刻意的与战虚明保持一步之遥。

    三人几乎快要并行,就算有什么话要说,眼下也因至高无上的自尊,全都要强的独自消化了。

    此次一别,谁都知道,来日恐要在苪国战场才能在见,是生是死,皆无定数。

    沉默,有时候比聒噪更令人难受。

    莫名的窒息感,如将整个身子淹没的海水,不留余地的冰冷穿过唇齿、鼻腔,疯狂灌进喉咙,掠夺仅剩的呼吸。

    不知是不是袭音多愁善感了,分外觉的每走一步,都是让海水多灌进肺中一寸,足足走到整个人快要被撑炸时,她骤然驻足。

    与此同时,战虚明见状也停了下来。

    南栀年寸步不离。

    流动着闪闪星光的凤眸,此时似有千金重,压的袭音险些抬不起头。

    她喜欢死了战虚明这双令人丢魂摄魄的眸子,也厌恨透了这双能看透时间一切谜障的眸子。

    远远的,其他人见两国国主有话要说,都各怀心思、聚精会神试图想从两人一举一动中,猜出内容大概。

    瞥了南栀年一眼之后,袭音仰起头对战虚明说:“孤走的脚疼,想回去早些歇息了。”

    战虚明难能可贵的冲袭音笑了,笑的没有任何令人遐想的内容,纯粹又干净,回应道:“好。”

    再家常不过的道别,让在场所有人都费解。

    两国国主的感情,真就如此容易的散了?

    也对,若是拿得起放不下,千千万万子民又如何驾驭?

    当然,这其中最松口气的应该是钟北尧与南栀年。可齐冲怎么觉的他们看起来都并不怎么轻松呢?

    第二日天未亮透彻,战虚明就搬离宫城,带龙渊大军撤帐班师回国了。

    袭音没有去相送,而是派去钟北尧。虽说于理不合,她也吃准了战虚明不会计较这些。

    过后听到回禀,他走的干脆利落,连头都没有回。

    距离大婚只余最后两日,袭音不疾不徐的带钟北尧祭告天地,试穿终于赶制好的婚服,至于什么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告庙之类。毕竟婚期是袭音随口定下的,时日又赶,所以一切从简。

    册后仪式,由于孤月国还在将养元气中,直接与大婚合二为一,接收完重臣朝拜,明面上的礼算是成了。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钟北尧忍不住调侃:“娘子这是娶皇后,还是纳妾呢?”

    累了一天的袭音瘫在宽敞兽皮毯子上,吩咐青苒拿酒解乏。

    青苒见袭音毫无仪态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忙惊慌去扶:“陛下,明日就是大婚,您这样会着凉的。”

    袭音不耐烦的甩开:“寒天雪地的苪国,孤食冰都无事,还会忧心隔着兽皮的玉石砖发凉?”

    青苒担忧,自消失三年的袭音重新回到孤月,她曾经虽从未近身伺候,但至少知道女皇的脾气向来直来直去,有话就说,有火就发,几时,成了眼前一番憋屈寡言的模样。

    近几日,她右眼皮总是在惶恐不安的上蹿下跳,特别是临近大婚,更是波动到失眠,唯恐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想到这里,惴惴试探:“陛下,可有什么事交代奴婢,奴婢能尽快去办。”

    稀奇了,本失神的眼睛仰望莫名其妙想要表忠心的青苒:“孤从未见过你这么急着去送死的人。身在宫城难道不明白知道越多,命绝的越快?”

    “奴婢崇拜敬仰陛下,自然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袭音收回目光:“如此迫切想干活,就派你去送个喜帖吧!”

    青苒得知是谁后,这次没有犹豫,干脆出了房门。

    不知流逝了多少时辰,空酒坛子横七竖八的算落在兽皮毯子上。烛光明亮,看在袭音的眼中却一阵阵黯淡无光,她想不到,有朝一日,能被一段阴差阳错又可笑的感情打败。

    虽然失忆,但她……。

    他妈的,夜深人静,惆怅有个屁用。

    一阵阵的心塞,整的老娘胸口疼。

    苪国三年的回忆,一下子如沙尘暴般涌了上来,在消极糟糕的情绪下,想到全是他不遗余力的利用,他的虚伪,他的疏离以待。

    乘风破浪之势,娇小的人摇摇晃晃到窗户边,对着天边狂吼:“战虚明,再敢招惹老娘,老娘一定亲手埋了你!”

    “那姐姐赶紧着手准备吧!”

    比风轻,比春还要缱绻的嗓音从袭音耳后窜出。

    一个哆嗦。

    袭音惊呆回头,看着不知何时来,穿着夜行衣的战虚明。

    以为自己眼花,难以置信的特意歪头瞧了瞧分明紧闭的殿门,指着另一边的位置:“你翻窗?”

    战虚明抬了抬头示意。

    袭音也抬起头,砖瓦已赫然被翻开几块,可容一人翻入。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真是喝多了,头顶那么大的动静,竟然丁点儿都没听见。

    皇家守卫也真是废了,明日必须重新换一拨。

    晃荡着,满意上前拍了拍战虚明肩膀:“炎光帝真是多才多艺、别出心裁,连干偷偷摸摸的事,都与别人不一样。”

    战虚明行云流水抓住肩膀上一触即离的手,打趣:“姐姐打算何时埋我?”

    袭音醉意正浓,试图挣脱:“别他妈叫孤姐姐,孤说过,孤不是你姐。”

    废了半天劲儿,也没跟战虚明的手分开。按理,她的力气受过特殊训练,比成年男子的力气大才对,今日是怎么了,总难不成,他平日的气力也有所保留吧!

    “我倒是忘了,姐姐素来喜爱身份多重,今夜不想姐弟,那就试试师徒……?叔嫂……?姑侄……?又或是…..。”战虚明将袭音拉的更紧,薄唇贴着粉巧的耳朵低低落下两个字。

    真实又湿热的呼吸,另醉酒精神恍惚的袭音恍惚任何掩饰震了震,摇头晃脑的打着酒嗝:“想不到啊,炎光帝的趣味比孤还变态!”

    战虚明抢过她手中的酒瓶:“不变态,怎么会在你明日大婚前夜,来窃玉偷香?”

    窃玉偷香?

    接连意外让袭音一惊一乍的警觉,抬起另一只闲着的手去摸战虚明脸,可劲儿想去撕什么:“你是谁?”

    战虚明抓住袭音另一只不老实的手,强势的将人摁在墙上禁锢:“我是谁,三年了,连自己夫君都不认识?”

    眯着眼,细细端详眼前一张绝色潋滟的脸上,没有什么易容人皮确定是战虚明无疑后,趁其不备踹了他一脚:“君个屁,老娘跟你没关系了。滚,滚回龙渊去!”

    战虚明知道她有气,踹的一脚生生受下,就是没想到喝醉酒的袭音劲儿还是那么大,发出闷哼后,缓了缓,手下禁锢的更加用力:“从苪国撤兵那日起,天下皆知,我的弱点是你。袭音,就算我滚回龙渊,又有何用?”

    弱点?

    袭音恍然大悟,索性也不挣扎了:“听语意,今夜你是趁着月黑风高来取孤性命的?”

    战虚明:“.…..。”

    她是如何做到每次都能曲解他的心思?

    到底如何做,才能让她相信从苪国起乃至现在,自己从未一丝想要她死的想法?

    如此,他清清晰晰的告诉她:“袭音,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活着,更想跟你长长久久的走下去。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我不明白!”袭音压根儿没什么心情去看战虚明眼眸中的认真,嗓门儿接着酒劲儿飙高:“你敢承认,我乘船去隐灵村取货遭遇海盗那日,你没想过送我去死吗?就算没有,你敢承认其中没有利用吗?”

    “我敢!”

    战虚明回的掷地有声。

    袭音惊疑不定瞪着越凑越近的战虚明。

    “若是我不想让你活着,何苦去跟虞秋池成亲?何苦费心去照顾了你整整两年?难道仅仅是为了捉海盗,拿下海运去赚钱?没有前因,何来合离利用之说?”

    其实那日,虞秋池派人给了袭音假的航运线路后,战虚明赶到码头的时她已乘船离开。他不得不立即飞信传书给许澄意,不,现在应该叫池南洲,言简意赅说了有人想害袭音。之所以没泄露海盗之事,当时所有真相迫在眉睫,苪国的人他全都生疑提防,所以故意说的很含糊。

    而后,他冒了极大的暴露风险集结精锐夜救袭音。

    可以说,那一日提心吊胆,没有片刻松懈。不仅仅是袭音的噩梦,也更是他生怕失去她的噩梦。

    若不是她正闹那些喜欢不喜欢的情绪,他也不至于费那么大劲儿,商量好,演个戏就好了。

    至于虞秋池跟袭音的说辞,不过是他有意显露自己的薄情,斩断纠缠罢了,那些话怎能当真?

    再赤诚不过的解释,不知现在的袭音真正听进去几分,但肉眼可看的,目光恢复了一丝清明。困扰许久的事,如今终于得到一个舒坦的答案,声调逐渐降了下来,但想起在苪国他有太多的事瞒着她,怒火虽小,可依旧仍在,知道他有一弱点:“我需证明真假。”

    战虚明应下,今日就算天上下刀子,也势必把那些误会给掰扯明白:“如何证明。”

    “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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