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你离远些,我怕他看出来。”比起自己任骄阳更担心佩兰的安危。

    佩兰满不在意的摆摆手,示意任骄阳放宽心。

    “他若真是个耳聪目明的,何必把你放这儿?”她讽刺洛轻铭眼盲心瞎。

    任骄阳面色稍缓,紧接着警惕起来,佩兰也是如此。

    她们听见脚步声近了,隐约有叩门的架势。

    佩兰开始咿咿呀呀的嘶喊。

    洛轻铭听着门内的喊声,犹豫许久才叩了叩门。

    只叩了一声,许是心里气不过,他直接将门推开。

    屋内的场景他头一次见。

    任骄阳面上带着窘迫与不安,和佩兰的焦急明显不是一回事。

    见到洛轻铭的瞬间任骄阳稍稍勾了勾唇,似是带着歉意。

    洛轻铭的眉头皱起,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到任骄阳身旁,将人安置在木轮子上。

    佩兰不明白洛轻铭的来意,以为他要欺负任骄阳,当即对人拳打脚踢。

    “佩兰,退下。”任骄阳好声好气同人说,但眉间的担忧出卖了她。

    佩兰撅着嘴,一脸的不悦,站到任骄阳身后,一副护卫的嘴脸。

    “佩兰!退下!”任骄阳厉声喝斥,抬手推了推佩兰。

    佩兰双眼泛红,咿咿呀呀的说了几句,之后跑出门。

    洛轻铭始终没有开口,心里思忖佩兰是真傻还是假傻。

    或者说佩兰在任骄阳这儿的分量有多重,能不能作为把柄。

    “今儿怎么有闲心到我这儿来?”任骄阳强撑着笑容开口。

    洛轻铭倒是惊讶,没想到这回还能有和任骄阳心平气和的一天。

    “出了这么大的事,来看看你。”他自斟自饮,茶水入口的瞬间苦涩味冲上舌尖。

    他微微皱眉,显然喝不惯这茶。

    也是多年的习惯,在任骄阳面前,他从不隐藏自己。

    “你是来瞧瞧我死了没?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任骄阳睨了洛轻铭一眼,知道他喝不惯,心里倒是痛快些。

    她们很少饮茶,这茶都是给外来客准备的,现在正好用上。

    洛轻铭眼里晦暗不明,许是被任骄阳的言语刺伤,又或者他习惯装作深情。

    “之前的事情是意外,我没想害你。”他少见的局促,手指摩梭着杯底。

    任骄阳将他的局促瞧进眼里,觉得荒唐可笑。

    “是啊!您没想害人,您有哪次是自己手上沾了血的?”她轻笑一声,话到嘴边也没说出来。

    参他们家的折子,洛轻铭的猜忌,以及他们的愚忠。

    都是害死他们的利器。

    “阿阳,你我不该如此生分。”洛轻铭微微皱眉,对任骄阳的态度颇有不悦。

    他本以为任骄阳应该知错,再不然也该收了性子,怎么还像没磨爪子的猫似的。

    任骄阳又是轻笑。

    “那我该如何说?夸你英明神武眼明心亮?”她想起洛轻铭的所作所为就觉得恶心。

    她知道是自己跟错人,害的一家人丧命,这是她的业障,她从不逃避。

    可对于洛轻铭,她没有半点亏欠,他们家也没有。

    她甚至记得父亲死的时候,说的是为国捐躯虽死不悔。

    但洛轻铭做了什么?将她困于后宫,折断她的羽翼百般折辱。

    金丝雀尚有一身漂亮的尾羽可以讨人喜欢,她是天上的猎鹰,除去她的鹰隼,半条命都不剩了。

    更何况当时和她耍心思的何其多?争着上位之人,前赴后继的扑过来想要她的命。

    没人能护住她,看似华袍加身,实际上人人都等着她落马,好捡她的衣衫,抢她的珠翠,赚个盆满钵满。

    她最终跌在马下。

    倒是高兴,自己总算解脱,余下的日子她可以看着别人慢慢熬。

    她确实如此做,但她从来不敢懈怠,生怕某天晚上洛轻铭回来要了她的命。

    就像今晚这般。

    “阿阳!你我怎么成了一辈子不见的仇人?”洛轻铭愧疚又心虚,竟生了些卑微。

    任骄阳只瞧了一眼便迅速转头。

    “你莫要如此唤我,好似你我是什么亲近之人。”她是真犯恶心。

    她没觉得几句话能伤到洛轻铭,但是至少不能让自己不痛快。

    洛轻铭还没来得及难过又被任骄阳的话堵在那儿。

    “我猜你一定也这么喊那位,你管她叫什么?阿荷?”任骄阳说完,瞧着洛轻铭神情难看,瞬间长舒了口气。

    像洛轻铭这种人谁都不爱,每每想起自己对着不爱的人许诺,估计心里指不定怎么犯恶心呢!

    她没说话,只是接过洛轻铭手中茶杯倒扣在桌上。

    洛轻铭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抬头看向任骄阳。

    任骄阳垂头不语,他瞧不见她的眉眼。

    “屋子里暗的连人都瞧不见,朕去掌灯。”他动了动嘴皮,一句话说的勉强。

    “看得太清楚不是好事,暗点好,至少自己是安全的。”任骄阳提醒洛轻铭,同样提醒自己。

    洛轻铭又坐回原处,本来想质问任骄阳,话到了嘴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

    “今儿有蛇,你的伤可好些了?”他问的实在别扭,又不能不问。

    任骄阳实在懒得回答,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压着火答话。

    “托您的福还死不了,不过请您管好您的那位爱妃,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下次她来还会不会完好无损的回去。”她这次算是警告,希望洛轻铭放在心上。

    不是威胁洛轻铭,她只是说说有这么回事。

    她不喜欢温白荷,大家相安无事便好,若是温白荷有心冒犯,她会让她后悔。

    洛轻铭先是斥责她胡闹,接着补了句阿荷不是惹事的人。

    “她当然不是,可我是,她要是来到我面前转个圈我都会给人几巴掌,我不是惯会捻酸嫉妒,惯会欺负那些比我差的妃嫔嘛?”任骄阳说完转头对着洛轻铭笑。

    洛轻铭觉得自己的心被刀子狠狠剜了下。

    他此前从不觉得任骄阳的笑带着凄婉,许是几年未见,倒是染了些别的韵味。

    那是他不曾见过的,被磋磨成他心中所想的任骄阳。

    他喉结滚了滚。

    “阿阳,我知道你,你从不是那般气量小的。”他挑些好听的说。

    任骄阳点点头,算是赞同洛轻铭的话。

    她当然不是,那会还信了洛轻铭的,自己扮了个嚣张跋扈的模样替人铲除异己。

    什么答应什么嫔动辄便是掌嘴,导致一些人见了她就害怕。

    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成了她的催命符。

    “所以您今日来是同罪人叙旧的?”她压了又压,还是憋不住心里的火。

    要是洛轻铭不是皇帝,她直接和人真刀真枪的打一次,总比现在阴阳怪气的好。

    洛轻铭搬着椅子过去,说了句是也不是。

    任骄阳更讨厌洛轻铭和她打哑谜。

    “陛下该不会是惦记着罪人残破的身子吧?说来也是那软筋散天天服用,可不是连骨头都软了。”她说完学着勾栏样扯起自己的衣衫。

    洛轻铭急忙将她的手按住。

    不得不说,现在的任骄阳看起来眉眼恭顺,又是在陨月宫待久了,皮肤瞧着比之前白皙,倒是让他生了些念想。

    这念想自然被任骄阳发现。

    那无数个浴血奋战的日子,行军万里饱经风霜的苦难都没记在心里,反而是羞辱的日夜缠绵让他记在心里,她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她反感自己只能成为洛轻铭的附属,讨厌自己的价值只是取悦男人。

    “您确实得守身如玉了。”她言语讥讽拍开洛轻铭的手。

    洛轻铭瞬间清醒,去榻上给人拿了件衣衫披上。

    “敢问陛下您,这衣衫又是什么代价?”任骄阳盯着洛轻铭,必须得问清楚。

    洛轻铭摇摇头,许久才开口,开口又是任骄阳不愿提起的问题。

    “你恨我吗?”他迫切想知道答案。

    任骄阳回答十分干脆,以前恨,现在不恨了。

    “我不可能活在过去,只活在你给我的痛苦里。”她推着木轮子给洛轻铭开门,一副送客的模样。

    洛轻铭瞧着任骄阳嘴上说不恨,心里还是恨的,无奈的摇摇头,说自己会补偿。

    “你的腿若是好了,不必装作有伤,免得被人捅穿。”他这话算是试探。

    “你知道有人往我屋里放蛇,怎么没想过我是情急之下的自保?我和佩兰情同手足,难道她出事我会开心?我在陨月宫无人问津只有柳莹给我送吃的,我哪能袖手旁观?”前半句任骄阳是实事求是,后面完全是压不住火。

    她没等洛轻铭反应又补了后话:“我说了那位可以嚣张,也可以娇滴滴,但是别动我身边的人,我不恨你,也请你带着你的人去过好日子。”

    她对洛轻铭仁至义尽,再不想说半个好字。

    洛轻铭应了句,之后头也不回的走出门。

    他看得出来任骄阳手里有他需要的东西,不然不可能如此和他说话。

    所以陈苏叶暂时得在陨月宫待着,没人钳制温白荷,他只得自己努努力。

    洛轻铭离开后,任骄阳松了口气。

    为了让洛轻铭相信自己手里有把柄,可没少恶心洛轻铭。

    估计洛轻铭整夜睡不好,想她手里有什么把柄,竟然如此语气。

    谁让洛轻铭耽搁她见柳莹,活该自作自受。

    可她想错了,洛轻铭的确难以入睡,不过不全是因为任骄阳。

    他睡前去安抚温白荷去了。

    温白荷知道他去见了任骄阳,不依不饶的要求洛轻铭解释。

    洛轻铭说完她又不听,直到温白荷睡下,洛轻铭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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