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夏油杰的东京塔之行最终还是画下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尽管你在回来的路上受了凉,从而偶感风寒于深更半夜醒来(你不想错过门禁时间,所以没有像去时那样,强烈要求坐普通的交通工具回来),却也没有丝毫怨言,在睡前捧着硝子为你倒的水,乖顺地拨开自己的刘海,让她为你贴上一枚退热贴。

    “夏油那家伙也真是的,不知道好好照顾你吗?”

    你本以为以硝子这样的性格会先指责不多加注意的你,却是怎么都没想到,先被怪罪的那个人竟是夏油杰。你立刻为他辩解起来:“不怪他啦,是我非要他陪我出去的,也没有想到晚上会这么冷。

    “更何况,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呢,我可不会给他添麻烦哦。”

    硝子仅仅沉默了半刻钟,便接着你的话头数落起你来:“你这还叫不给夏油添麻烦吗?明明自己都病了。你要是倒下了,就真的没有人能够劝得动他了。”

    你不由莞尔:“果然大家都看出来了呢。”

    “我只是忙到连轴转而已,又不是眼睛不好使了。”

    你的好室友也就语气尖利了这么一会儿,在几分钟前设下的手机闹铃响起后,复又为你量起了体温。

    她直到凌晨一点钟才从医务室披星戴月地归来。这样高强度的行程她早已习惯,只是在与她的床铺并排的另一张床上看到你熟睡的身影后,还是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然而她敏锐地发现了你的不对劲,这才匆忙地将你叫醒,把水和退烧药递到你面前。

    虽说这不是你归来之后第一次见到家入硝子了,且你现在还处于一个被吵醒的迷茫状态中,但你还是很高兴地在吃下药之后抱住了她,努力压制住喉咙间即将忍不住的阵阵干咳。你们就这么坐着,互相说了会儿话。

    “今天我有带他出去散心,我们去东京塔上玩了,还是特别瞭望台哦——只可惜我没有对着窗外看很久,蕴满了咒力景象是很壮观没错,可带给我的压力也太大了,多看一阵儿就觉得自己要昏过去了。”

    硝子被你生动的形象逗笑了:“这么一说,你的这双眼睛在这两个月还长进不少?”

    “是的呀,我感觉现在的自己什么都能看清了,除了每个人的脸。”

    你将水杯搁在床头柜上,跃跃欲试般地将身体前倾,对着硝子仔仔细细打量起来:“硝子的话,一定会长着一张格外漂亮的脸呢。”

    “我想你或许会更好奇夏油的脸呢?”

    “唔……我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的,所以没有那么期待啦。”

    这话可就说得很有意思了,硝子立刻追问下去:“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原理,但我的确在梦里、或者是记不清楚的回忆之中,见过他的脸的……不,我想这更应该是梦吧。”

    毕竟也只有在梦里,他才会穿成这般奇怪的模样,还用这般恶劣的态度来对待你啊。

    不明状况的硝子还以为你这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少女情怀。她认为你们两个必然是在海滩上与医院之中达成了与对方的初次相见,而你口中所说的种种不过是恋爱中的少女所幻想的绮梦罢了,不足以令她深入去思考,所以她在取出你腋下的体温计查看了温度后,便安心地睡下了,睡前还嘱咐你,有感到不舒服的地方就叫醒她。

    你表面上很开心地应下了,心中却不想增添她的疲累,尽管你一直到凌晨四点钟才疲惫地睡去,也没有发出哪怕一丁点的能够吵醒她的声音。

    而就在这不安定的睡眠之中,吊诡的梦境也自此滋生。且这成为了你所经历过的最诡谲的梦。

    从真实之中发掘细微的恐怖之处是梦境的常见公式,你梦到了你与夏油杰站在东京塔的特别瞭望台之上,隔着一层干净澄澈到几乎令人疑心它是否存在的玻璃,一同看向窗外的阑珊夜色。然而你们的表情都出离凝重。

    你感到你在这梦境中似乎有着特殊的能力。你将手掌贴上冰冷彻骨的玻璃幕墙,只消一瞬间,自己整个人便悬浮在玻璃之外、百米之上的高空之中。在你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你想都不用想就能够知道,身后的夏油杰必定是满面惊恐的神色。

    在梦中有特殊的能力这件事听上去倒不怪,只是你好不容易获得了这样的能力,却要自己去送死吗?——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绝对是会死人的。

    你极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无比确认自己在这梦境之中依然保有着清醒的意识,但这样一个认知似乎在你的脑内扎起了根——你在这梦中必当谨言慎行,否则你会在这之中默然死去的。

    明明这只是个梦而已。

    响彻于你耳边的猎猎的风声大到令人无法忽视,同时它也盖过了夏油杰的声音。你听不清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只能隐约知道他是在对你说话,于是便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在你望定他的那一瞬,你的视野内属于咒力的蓝光骤然褪去,紧接着落在你虹膜之上的,是一幕幕鲜活又生动的画面。

    你就这样在梦中,获得了短暂的光明。

    “……”

    你张了张嘴,想要呼唤夏油杰的名字,却发现自己连哪怕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这并非是出于你本身的如鲠在喉,而是在这漫长到好似不存在边界的梦境之中,你是不被允许说话的那个人。

    好吧,如果和眼前的一切比起来,这一点儿都不重要。你还想再和你的恋人更长久地对视上一会儿。

    十七岁的夏油杰有着一张比你在曾经的梦中能够见到的更加年轻的脸。你将视线锁定在他狭长的、深紫色的双眸之间,你注意到他眼前的泪沟要比梦中的深上许多,面颊也是瘦削到近乎凹陷进去的,令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心绪如同郊外夜空之上点缀的星子般密集的、心事重重的人。

    而你仅仅只是一晃神,便从玻璃之上看清了自己的这张脸,以及一双像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睛。它们正如你所熟识的每一个人所言,是颜色浅淡的灰色,但你却从这一片呆板的暗色之中,发觉到一抹澄净的蓝。

    雪发蓝眸,与五条悟有五六分相像的容颜,难道你真的就是……

    一个近乎残酷的真相于瞬息之间被摆至你面前,你却在夏油杰的注视之下,整个人直直地坠落下去。当你再往上看去时,哪儿还有夏油杰的身影?

    原来他是这场梦中的第二重梦境,这么容易就消失掉了。

    你不感到有多么气馁,相反地,你为他没有直面你的这般狼狈模样而感到一阵轻松。

    就当你以为你的坠落即为梦境的结尾时,时间再一次暂停,与你有着相同面貌的少女出现在了你的面前。她只消轻轻一个响指,你的肉眼所能见到的绚丽的彩色景象便尽数消失,在一片苍蓝色的咒力流之中,独独留下了她的影像。

    “你还没有想起来吗?”

    她微笑着接近了你。

    你目不转睛地盯着向你愈发靠近的她,视线扫过她垂直腰际的雪色长发与眼眶之中萦绕着丝丝白雾的湛蓝双眸,她身上穿着的应该是你在海滩被捡到时所穿的蔷薇色和服,一颦一笑都带着优雅的贵家小姐的气度——从前你在幻想自己的模样时,倒是认为自己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对于她的发问,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打破这寂静的氛围:“还没有,但我想也该快了。”尽管你是个对咒力一窍不通的小白,也能察觉到在你身上有一层不被任何人察觉的封印,而它正有所松动。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聪明,”另一个你继续开了口:“不过时间也算是卡得刚刚好吧,如果你在不得不离开的时刻还没有恢复记忆,那可就麻烦了。”

    “既然我和杰都这样被你带到了梦中,你不能直接一点告诉我们吗?”

    “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听了你直截了当的发问,少女双目圆睁,立刻就向后退去一步。“你就是我,而我就是你啊。事实证明,你心里还是很抗拒自己的真实身份被人揭穿的吧?你自己都不克服这种恐惧,我又怎么能越俎代庖呢?”

    你咬了咬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她。

    她说得对,或者说,她即是你内心的映射,你此刻正于梦中扪心自问,打开记忆之匣的最后一把钥匙是什么,而它又在哪里?——这是你接下来要长久研究的命题。

    少女松开了钳制着时空沙漏的手,时间继续流逝,你也在东京塔外二百米的高空之中继续下坠。在单薄的后背与地面结结实实地接触之时,一阵剧痛将你唤回现实,你茫然地从床上坐起,因低热而导致的眩晕就再度将你按回了软床之中。

    总算醒来了。

    方才的梦实在是太过真实,你简直要疑心自己是真的从东京塔上摔下去了。

    在确认好现在的时间并理清思绪后,你这才扶着床头柜慢吞吞地坐起来,去摸硝子在你们临睡前放在抽屉里的体温计。好在你现在仅是发着低烧,刚过三十七度的体温并不能影响你什么,你决定穿好衣服去找夏油杰吃个午晚餐。今天他没有任务,应该会答应这个陪伴你的小小要求。

    况且在梦中你是实打实地辨认出了属于夏油杰的那股咒力,你总疑心梦中的他即是真实的他,所以你才这么迫切地想要和他见面,以进一步确定你的猜想。

    你出门的时刻是下午四点钟,连你自己都没有想到,你竟然会一觉睡到这个时候。但极为反常的是,一路上你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见到,除去嘈杂的蝉鸣声,你所能听到的便只有自己轻而又轻的呼吸声。

    大家都到哪里去了?——这个疑问在你的心中不断盘旋。

    你给夏油杰拨去了电话,对方久久没有接听,使你心中期待的火焰在一连阵忙音之中就这样被熄灭了。以你现在的视力,还不足以令你能够进一步地使用手机,好在你发现,自己只要平心静气地凝神望去,方圆百里之内的咒力就能够尽数展露在你的眼中。

    尽管这会为你带来极大的负荷,但你很快就发现了夏油杰的踪迹——他似乎是在地下一层的医务室方向,不仅仅是他,七海和硝子也都在那里。

    一个昙花一现般的微笑自你的唇角展露,这是你为终于寻到了恋人的踪迹而喜悦。可你心下总有一种格外不妙的预感。你对自己的第六感有着充足的信任,一旦心中的警报被拉响,深埋于心的警惕的种子就不会那么轻易消失,于是你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一路来到深处于地下一层的医务室前。

    咒术高专的医务室是一个你极少踏足的地点。它是硝子进行工作的主要场地,与教师们授课的教室并不处于同一区域,自从你发现了自己拥有自我愈合的能力后,就更加没有了这方面的需要,自然不会往这边来。

    所以现在正逐渐深入踏足的你心中忐忑不已。

    自从你从楼梯间走下、正式踏足地下一层,你便能够感到有一股从脚底板升腾而起的凉意席卷你的全身。这里的温度绝对要比室外低上几度甚至十几度,尽管你在夏天的烈日炎炎中总想寻求一处清凉的所在,也并不想选择这里作为避暑之处。

    你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这里的墙壁,它似乎是由钢铁制成的,触感是无机质的冰冷。而你想要寻找的人正静立于墙壁的另一侧。

    你因自己的小小发现而微笑起来,快步向着门的方向走去,因着太过于情急,连敲门的步骤都省略,直接推开了医务室的门——

    “杰!”

    “本应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二级咒灵讨伐任务啊……”

    呼唤恋人的话音还未落下,你的注意力就尽数被瘫坐在一旁的七海吸引过去,面上喜悦的笑容也一点点地被剥落下来。

    对方注意到了你的到来,却没有任何表示,沉浸在巨大悲伤之中的他无暇再像平日里那般同你打上一声招呼。随着他的一声咒骂,一个铁凳被掷出去,在这被重重钢铁包围的室内发出巨大的响声。

    “产土神信仰……那是个土地神啊,是一级事件……”

    向来稳重自持的前辈连声音都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

    你从他断断续续并不成章的话语之中推断出了近乎可怖的真相,你看到你的恋人回过头来望向立于门口的你,却是再度往前了一步,像是企图用自己的存在来盖住手术台上的残骸一般,对你投来了格外不忍又悲痛的目光。

    手术台上的……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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