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灰原雄,你总能回忆起这位前辈爽朗的笑声与格外热心肠的性格。他在你初来乍到之时,总会趁着自己闲暇时前来帮助你,即使你身边已然有人相助;他昨日替你们解围时所说的话现在还久久地萦绕在你耳边,在将纸巾递给狼狈的你时,你曾短暂地触碰过那双温热的手。

    手术台上的那个东西怎么……怎么会是灰原前辈呢?明明连一点灰原前辈的咒力都看不到啊,那难道不是亟待硝子解剖的咒灵吗?

    尽管事实真的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人的暗示也已足够明显,你还是不肯相信,非要走上前去拨开夏油杰看个究竟。而当你的手指触碰到灰原雄仅剩下上半身的冰冷的遗体后,从你颤抖的双唇间发出了无声的惊叫。

    怎么真的会是他?!真的是灰原前辈——

    你感到自己快要摔倒了,已经无法继续思考下去的大脑被失重感侵袭,若不是夏油杰反应快,在你身体开始摇晃的一瞬间就将你护在了怀中,你怕不是在下一秒就会向后倒去伤到自己。

    “任务由悟接手了,现在先休息吧,七海。

    “你也是,跟我回去。”

    你愣愣地点了一下头,脚步虚浮地跟着夏油杰往门外走,心头唯一剩下的念想便是要离从前交好的前辈的遗体远一点、再远一点。

    但七海的话生生逼停了你的动作。

    “干脆全交给他一个人不就好了吗?”

    残留在灰原面上的干涸的血液现在也有一部分停留于你的指尖。你被修剪得格外圆润的指甲紧紧嵌入自己的掌心,连带着那一点血色也晕开在你泛出冷汗的肌肤之上,你偏头看向七海的方向。

    “七海前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悟知道了这样的事也会伤心的,但他还要去现场处理咒灵,不能像我们一样在这里坐以待毙——”

    你承认你现在所说的话语分外尖锐,连语气都难得地格外具有攻击性,可你就是见不得任何人指责五条悟,无论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

    七海很明显是在气头上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他并不自知理亏,心中的这团火亦没有被扑灭,但夏油杰还将你护在怀中,并将你带离了门口,明显是不想要你们的纷争继续升级。

    “……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在离开医务室后,你仰起头这样同夏油杰道。在看出对方明显还很担心你的样子后,又加了这么一句:“我想要去找悟,不要跟着我了。”

    “可悟现在还在执行一级任务,就这么过去会很危险。”

    “悟难道会让我陷于危险之中吗?”

    你不由失笑,面上一派平静的神色,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你已经将自己从短暂的崩溃之中解救了出来。夏油杰却不相信。他对你这个人再熟悉不过,十分担忧于你再度苏醒那股强烈的自毁倾向,直到你又抛出了这样一条不会被人拒绝的条件——

    “你可以让你的咒灵跟着我,这样可以了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只好松口,停留在原地目送你离开。

    你的脚步依旧是缓慢而虚浮的,可你在努力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别在树下徘徊,别在雨中沉思,别在黑暗中落泪——向前看,不要回头。*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尽管路途之上仅有你自己。

    在一个不会被人注意到的转角,你将丑宝放了出来,它立刻听话地呕出了你存放于它腹中的那把五条悟赠予你的匕首。

    你已经太久没有用过它,而你想现在是轮到它登场的时刻了,在将它绑缚住、并于腰间固定好后,你在夏油杰放出的飞行咒灵的目送之下,来到了延山麓,并一路走下了盘山公路。

    出发之前有大概问了悟现在所在的地点,离这里不过五公里,应该能够走过去的吧。

    你于原地站定,沉心静气了好一会儿,再度睁开白绢之后的双眸时,你想你发挥了这双眼睛所能做到的极限。百米之外的景象尽数被你收入眼帘之中,你想只要你可以,甚至能够窥见千米之外于人行横道之上行走的路人体内的咒力,用这样的能力来寻找五条悟,简直是便利至极。

    但……怎么可能会如此顺利呢?

    这已经是你不知道在路上摔的第几跤了,这次磕破的是额头,似乎是在下坡时撞到了拥有尖锐棱角的石头,有鲜血直直地流下来,一路从面颊浸湿到你的下巴。

    好在你这次有带手帕出来,这还是你和五条悟学的——这兴许是什么世家大少爷与常人不同的小习惯吧,他总是用手帕代替纸巾,扔起来也毫不心疼,这个习惯似乎也随着陡然被你们发现的彼此之间的血缘关系,从而沾染到了你的身上。

    没关系。等到手帕用完的时候,让悟再为你补上就好啦。

    你努力打起精神,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与往日无异,毕竟在你的斜上方飞翔着的是夏油杰借由咒灵而投来的视线——尽管你在恋人面前已经失态过许多次,但你还不想在这种各自分离的时刻让他担忧,否则你真害怕他在下一刻便会坐着蝠鲼咒灵飞来将你带回高专。

    经由一通擦拭过后,原本浅蓝色的手帕已经被血色浸染了大半,你还问了小咒灵,现在自己这副模样会不会吓到别人,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它上下晃动着身体)过后,这才收起手帕继续向前。

    为着你想要快些见到五条悟的强烈心情,你抄了条连视力正常的人都难走至极的近路,故而你的一路上难免是从头摔到尾、新伤叠旧伤。

    你知道夏油杰一定在高专默默地观察着你的这副模样,无论受伤时有多痛,都不让哪怕一滴眼泪落下来。好在你终究是在两个小时后到达了五条悟的任务地点,对着不远处落下的帐微微叹了口气。

    好像没有辅助监督在的样子,这应该代表着你可以随意进去吧……?

    你没有过多纠结,几乎是立刻就踏入了帐中。紫黑色的帷帐吞噬掉你的身影,你四处环顾了一圈,很轻易地就发现了五条悟的位置。

    他站得很高——是一个令人一眼望去就能够寻到他的位置。而他之所以站得很高,是因为他踩在了他的任务对象身上,像小山一般高的咒灵在他的脚下竟然没有任何脱身的机会,你甚至能够清楚地听见它凄惨的哀嚎声。

    就是这样的一个咒灵,将灰原前辈给……

    你抽出了腰间的匕首,不作他想就冲了过去。

    五条悟早在你出现在帷帐边缘时,就发现了你的存在。他很意外你竟会远道赶至他身边,但他并不惊讶于你周身的杀戾之气。

    想必你一定是见过了灰原的那般惨状,所以才想要终结这个自产土神信仰之中诞生的咒灵。他不会阻止你,反而会助你一臂之力。

    咒灵的咒力核心在你眼中看得格外清晰分明,尽管对方是座小山一样的大家伙,但在匕首抵达咒力核心的那一瞬间,它还是老老实实地化作了一滩咒力残秽,就此消散在风中。

    五条悟送你的防身用咒具,无比珍贵亦不会有假。

    “你怎么来这里了——是自己过来的吧?”

    你的前辈在安然落地后冲你招了招手,张开双臂摆出亟待拥抱的动作。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夏油杰派来的小咒灵立刻顺从地飞走了,而你也就此扑入五条悟的怀中,将自己小花猫一样的脸往他怀中埋。你总能在五条悟身上汲取到一种分外安心的感觉,想必这就是家人所给予你的能量。

    “嗯,我自己过来的,路上摔了好多跤呢……”

    话语之间的颤音终究是藏不住,你在五条悟怀中放声大哭起来。这般脆弱的你实实在在地硬控了五条悟一会儿,他延缓了解开帷帐的动作,将你抱得更紧了些,任由你将眼泪都蹭在他尽管激战一番却依旧整洁如新的制服外套上。

    “我已经杀了这家伙了,我给灰原前辈报仇了,但灰原前辈再也回不来了……他明明昨天还在好好地和我说话,问杰要给我们带回来什么样的伴手礼呢……”

    你所说的话五条悟都静静地听着,并且都一一听进了心中去。他感到自己的眼眶都已经湿润了起来,这可不妙,许是你所说的话与现在躲在他怀中哭泣的动作的感染力都太强了些吧。

    可无论是谁率先打起了退堂鼓,亦或者是想要逃离这个吃人不眨眼的咒术界,那个人都不会是他。永远都不会是他的。他既要在大后方为咒术界留存最珍贵的希望,也要做那块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砖石,这是身为最强而不得不履行的义务。

    “好啦,总得给我一个做绅士的机会,让我为你擦擦眼泪吧?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五条悟将你从他的怀中挖出来,从制服口袋中摸出一方洁净的手帕,仔仔细细地为你擦起了脸。他当然看得出你在路上受了伤,尽管那些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却也逃不过他的六眼。

    不过你不说,他亦不会多问就是了。现在他所要承担的是类似于兄长亦或是大家长的角色,最应该做的事是为自己家的孩子提供情绪价值。

    你就这样乖乖地在原地站好,任由五条悟为你解开眼前的白绢,质量上乘的绒布无论在面上怎么摩擦,都不会擦痛你的面颊,他就这样为你擦去你没有照顾到的额角半干的血迹与灰尘。

    “那么,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来找我了吗?”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过温柔,却只换来了你咬着牙的低微的声音:“我已经做完想要做的事了。”

    不知道自己继续待在高专还能做些什么,又不想听从夏油杰的话从而这般坐以待毙,所以你才决定来找五条悟,至少要亲自确认害死灰原前辈的那咒灵已死才行。

    对于你而言,能够拥有亲自杀死它的机会,就已经是意外收获了,而接下来和五条悟会合后要做些什么,你一概不知。

    五条悟的视线划过你脏兮兮的衣裙与依旧红着的眼眶,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轻一些、更轻一些,仿佛你是在漫长的飞翔过后终于肯停留在草叶之上的蝴蝶,而他不忍心过分地惊扰你一般。

    “要不要吃可丽饼?”

    他想他有必要将你带在身边一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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