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瑄嘴角的笑意有些苦涩,又回到了从前,只能靠着魔息编造美梦,期盼着能在梦中和她见一面,今日之事一出,他便不会再有和秦渺在一起的可能了。

    涟漪还在睡着,秦渺回了西殿,直奔浴室,此处也是引得温泉水,她靠在池壁上,热水冲刷着自己身上的痛意,她看了看身上的痕迹,斑驳交加,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刚刚只记得给顾瑄换上衣物,却忘了清楚他身上的痕迹,若是他看到了!

    邺城之景在自己脑海中闪现:“是,要不然你如何解释,即便是情到浓时,孤也不会真正碰你分毫,孤心中的人只有傅梁月,自然不会再碰其他的女子。”

    “每次与你亲吻,孤想的都是傅梁月的身影,每次与你触碰,孤都只觉得恶心。”

    想到那夜的情景,秦渺苦笑,知道了又如何,自己还是与他纠缠,共度一夜,自己就是那个其他的女子,他碰了自己,她成了他最厌恶的人,他如今,恨死自己了吧。

    泪滴滑落,秦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这么爱哭,她闭上眼,身子顺着池壁滑下.

    温水淹没她的身体,水面一片平静,只有上面还飘着些蓝色的花瓣,带着淡淡的清雅馨香。

    她在想,他和顾瑄是如何相遇的呢,又是如何走到今天这步的呢?四周的水朝自己涌来,开启了她过往的记忆。

    清月阁的后山上,望不到边际的竹林闪着翠绿的光芒,其间立着一座凉亭,亭中那人穿着白色仙衣,发间插着一只白玉簪子。

    他的眉宇间清亮,眼眸却十分深邃,看着年岁不大,那双桃花眼望过来时,却像是一汪见不到底的深潭,有着洞悉一切的力量。

    他坐在那里,唇角微微抿着,便像是和这天地共度了千年。

    他的指尖修长,正拂着桌上的玉色古琴,听到身后声音,他的眸中泛起笑意,这时才像个二十左右的少年,他停下手中动作,看向来人。

    秦渺头一次见他有些犹豫,心中甚至有几分羞涩,耳尖带着点点粉色,她坐在秦离对面,叫了一声:“离师兄。”

    “嗯。”秦离仿佛知道她是为何而来,点头示意秦渺继续说着。

    秦渺自幼由他带大,她的任何心思都不会瞒过自己的眼睛,如今她的神情,以及这些日子的表现,是怀春少女,情丝萌动。

    “离师兄我有话对你说。”

    秦渺有些不好意思,指尖紧张的捏着袖子,像是要把衣裙抓出一朵花来:“我 .....我心悦你,想和你结为道侣。”

    秦离望着她,内心悸动,像是平静千年的深潭被一头小鹿闯入,泛起点点涟漪,秦离听她接着说道:“离师兄,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秦渺鼓足了莫大的勇气,这也是她第一次想和一个人长久的在一起,永不分离,她想到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同他结为道侣。

    秦离想将她抱入怀中,最后还是压下思绪,也压下了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愿意,只是摸了摸她的发间:

    “秦渺,你自幼由我带大,你见过的人太少了,不知道现在的你能否明白。

    在你心里,我对你如父如兄,有关怀慈爱心疼种种情感,你觉得我很好,想和我在一起,但这些感情,绝对不是男女之爱。”

    秦渺抬头,有些疑惑,她的一切都是秦离教的,即便被离师兄拒绝,她也不会怀疑他所说的话:“这不是爱吗?”

    “你与我,是亲情。”

    心中的那点涟漪平息下来,秦离最终还是逼着自己做出选择,亲手将那份生出来的情义斩灭,明明心中不忍,他还是说出了口:

    “秦渺,你混淆了亲情与爱。”

    秦离坐在她身侧,挥了挥衣袖,几只木签落在桌面,木签上刻着一些繁复的古文。

    他在那里摆弄着,秦渺静静看着,同时在思索着秦离所说的话,她混淆了亲情与爱。

    风吹过竹林,发出莎莎的响声,木签被摆好,找到了最合适的位置,几只木签散发着白色光芒,秦离看着空中漂浮的文字:

    “秦渺,你的命定之人在江洲,你们会在那里相遇。”

    “江洲?命定之人?”

    “是,他会是你日后的夫君,会疼你护你,此生唯有你一人。”

    秦离收起木签,胸口酸涩,他第一次为她占卜命格,算的便是她的命定之人:“若是你想见他,便去江洲吧。”

    少女的心意如林间的春风,来得快去得也快,短短几句话秦渺便忘记了今日自己是为何而来,淡化了这些日子对秦离所有的思绪,只一心想着那位命定之人。

    “那师兄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吗?有师兄好看吗?”

    秦离压下心中苦涩,面上挂起和从前一样的笑意:“那是自然,你的夫君必定是这世间最好的男郎,谁都比不过的。”

    秦渺笑得弯了眼睛:“是吗?那我现在就去找他。”

    “去吧,在江洲,你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人,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所说的,此去江洲路途遥远,多加小心,有事记得给我传信。”

    “知道了,离师兄。”秦渺转身朝山下走去,步子都欢快了许多。

    秦离收起古琴,已无心再弹,指尖拨过,琴音散乱,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刚刚在弹什么了。

    那道身影听到了这一声琴音,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回头看向亭子:“离师兄,我找到他了,会带他回来见你的。”

    “好。”他看着少女明媚的笑脸,看着她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山道上,从此以后,她的身影不会再为他而来了。

    秦离回眸,却看到了熟悉的蓝色身影,不知道他何时来的。

    云苍只是看着秦渺远去的背影,神色淡淡,又看了一眼秦离手中的木签:“持签之人却不知何为上乘之法?可笑,明明可通大道,却偏要引人入地狱。”

    “我自知卦术与师兄相差甚远,但师兄又怎知她想要什么?何为大道,何为地狱?又岂容师兄一人道说,总要让人亲自走了才知道!”

    “愚不可及!”

    秦离没再回答,而是转身朝另一侧走去,她去寻命定之人,自己也该回东海了。

    秦渺知道江洲是何处,除了清月阁,自己最常待的地方就是江洲,小时候,离师兄带自己游历时,路过江洲。

    自己那时只觉得江洲有山有水,人杰地灵,有着许许多多的好吃的。

    她说了一句喜欢江洲,离师兄便在江洲为她置办了田地,就连自己住的竹苑都是离师兄亲自盖的。

    城中人太多,秦离特意选了城外的一处地方,依山傍水,周围还有着几户农家,不会太偏,她也能静心修炼,若是想去城中,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那时起,秦渺便经常去江洲,也就是在那里,捡到了一个小姑娘,她八九岁的样子,尚未开智,不会说话,被人遗弃在江洲附近。

    她擅作主张将那个小姑娘留了下来,没想到离师兄并未责怪,而是和她一起教导,并给她取名涟漪。

    秦渺不在江洲的日子里,便是涟漪待在那里,照看着她的竹屋,她这次回去,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半年,眼前的少女又长高了些许。

    “主子你终于回来了?”

    涟漪一如既往的扑在秦渺怀里:“嗯,回来了。”

    “你这次待多久啊,你的花都活得好好的,我帮你照看得可好了。”

    秦渺揉揉她的脑袋:“涟漪真厉害,我这次不走了,就留在这里了。”

    “真的吗?主子?”

    “当然是真的。”

    自那以后,秦渺便经常在竹屋和城里之间来往,她看到人间娶亲三书六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看到他们着嫁衣行礼,看到他们见到新生命的欣喜。

    她看到母亲会坐在门口,等着未归家的孩子,看到小孩子得到一只小猫的喜悦。

    看到有人豪掷千金,为买心爱之物,看到城中小贩日出晚归,辛苦劳作,挣钱养家,看到有人情意绵绵经年不变,有人转眼间便会斩断一切,获得新缘。

    她不再是这座城池里除妖的仙门过客,她生活在这里,种着自己喜欢的蓝色小花。

    她和那些村民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会在早晨去城中买热气腾腾的包子,会和孩童坐在桥边看着桥下游来游去的小鸭子。

    会在夏日的夜晚,坐在屋外吹着凉风乘凉,看着漫天的星河。

    她置身于人间的山河,在日升月落的时光流逝中,看到那些好的坏的,千千万万种不同的相同的情感。

    她明白了离师兄所说的,自己对他是亲情,她混淆了亲情与爱。

    也正是在这样的日复一日中,即便那些情感并不都是美好的,它们也肮脏龌龊。

    但秦渺仍心怀希冀,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她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命定之人。

    夏日的夜晚,总是伴随着燥热,夜幕渐起,秦渺和涟漪坐在院中的躺椅上乘着凉。

    “主子,你说你要等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啊,江洲的男子你都见得差不多了。”

    那时的涟漪还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只知道秦渺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她不会占卜,不会找寻,没有什么本领,能做的就是陪着秦渺一起等。

    “离师兄的卦象不会错的,他说在江洲便在江洲,早晚都会遇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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