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科举都快开始了,为什么还不让我们进贡院?”

    “是啊,再晚就要过时辰了!”

    眼瞅着时辰将至,聚集在贡院门口准备入场考试的学子们不由急了起来。

    一个暴脾气的学子朝拦在贡院门口的侍卫吼道:“喂,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凭什么不让我们进贡院?若是往年,考生早该进考场准备了!主考官呢?我们要见主考官!”

    “急什么?本相这不是来了吗?”

    一个慵懒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众人回首看去——

    脸戴银面具的白衣卿相今日没有坐轮椅,而是恹恹地倚在雕琢精细的红木轿椅上,由人抬着慢悠悠地朝贡院门口走来。

    戚无良于轿撵上一手撑着下巴,一边懒洋洋地低垂着半睡不醒的琉璃眸,正午耀眼的灿阳落在她一袭白衣身上,照在那张银面具下唯一露出的红唇上,配上右相大人没骨头似的坐姿,以及那半束半散的发髻,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恣意风流。

    “嗯?”

    戚无良挑起眼皮,漫不经心地斜睨了一眼众人,鼻音甚重地嗯了一声,懒懒问道:“都这么看本相作甚?”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他们竟然看这奸臣看入迷了!

    这奸臣太过分了!!

    科举当日身为主考官迟到就算了,居然还打扮得这般闷骚!!!

    就这两句话间,右相的轿椅已经穿过自动让路的一众考生,稳稳当当停在了贡院门口。

    红泪持剑护在戚无良左侧,温寻抱着一块被红布包裹的巨大木牌站在戚无良右侧。

    与此同时,咯吱一声,贡院大门总算打开了。

    户部尚书谢献泉带着一众监考官,气势十足地走了出来。

    谢献泉极其敷衍朝戚无良行了个礼,然后端出官老爷的架子面朝一众考试道:“既然主考官大人已到,那么科考可以开始了,众考生按序入场!”

    “慢着。”

    轮椅上白衣卿相连个眼神都没赏给谢献泉,悠悠道:“谁说他们可以入场了?”

    谢献泉眉头一拧,摔袖道:“右相这是什么意思?再不入场考试可是要误时辰了,到时候陛下怪罪,右相可担待得起?”

    戚无良红唇一弯,“你还别说,本相真担待得起。狗蛋,亮牌子!”

    “公子,这种场合你就不能喊我大名吗?”温寻老脸一红,磨磨唧唧地掀开了手中木牌的红布。

    只见竖碑之上篆刻了四个大字——卖官鬻爵。

    哄的一声,贡院前的人群像是炸开了锅!

    人群前头一个年长的儒生瞪着一双圆眼,震惊道:“右相,您这是什么意思?”

    白衣卿相从袖中掏出上次从源星野那里打劫来的玉折扇,轻摇折扇,装逼道:“字面意思,诸位饱读诗书这么多年,连这四个字都看不懂吗?鬻,卖也。本相知道谢尚书已经将今年的科举考题泄露给各位,你们当中的大多数甚至连答卷都已经卖好,默背下来,何必呢?”

    “本相今日明确告诉诸位,不必进考场写什么考题!本相就在这贡院门口买卖官爵!一百两白银起价,入此门参加科举考试者先掏百两纹银当入门钱,否则今年的科举官路就与诸位无缘了。当然,一百两只是个入门考试的银子,诸位当中出价最高者便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出价次者为榜眼,再次者为探花……以此类推,三甲榜上百名位置静候诸位出价,名额有限,先到先得!本相不似历届主考官那般迂腐,只要诸位给的银子足,金榜题名唾手可得!!”

    众人闻言,皆是目瞪口呆。

    堂堂右相像个市井商人痞气地坐于贡院门口,公然吆喝,售卖官爵。

    冠古绝今,前所未有!

    谢献泉险些被当场气晕过去,幸亏被身后一群官员扶住,尤其是戚无良那句“本相知道谢尚书已经今年的科举考题泄露给各位”,让他心肝都在颤!

    他抖着手指,颤着声音道:“戚……戚无良,你放肆!不仅污蔑本官泄露考题,竟然还公然卖官鬻爵,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陛下?!”

    戚无良像看个智障般怜悯地看了他几眼,叹息道:“谢尚书啊,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呢?实话说了吧,本相不待见你,所以想让礼部尚书的位置换个人坐,你一步步走到今日,就没发现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吗?从你第一次和本相做对开始,仔细想想,你赢过吗?是不是觉得本相本次都刚好堵住你,都逼得你不得不钻进死胡同?来,谢尚书,低个头……”

    戚无良笑眯眯指着地上的一只蚂蚁,对他道:“你瞧地上这只蚂蚁,是不是本相让它走哪个方向它便走哪个方向?”

    地上那只蚂蚁若是走得不按戚无良的心意,右相大人伸伸脚尖一点一吓,甚至缺德,吓得那蚂蚁四处乱窜,最后走入死路。

    “本相看这只蚂蚁看了很久,你猜它泄露科举考题的证据本相有没有?”戚无良笑意盎然地深深看了谢献泉一眼。

    这一眼把谢献泉看得神魂破散!

    戚无良就明目张胆地把所有阴谋心思说了出来?!!

    嚣张,狂妄,堂而皇之!

    这才是戚无良,敢做这世上最大逆不道的事情,也敢把所有的肮脏龌龊摆到明面上让千人看、万人瞧,既诡谲卑鄙,又坦荡光明。

    “戚戚……戚无良你……”

    未说完,谢献泉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瞬间仿佛苍老了不少,眼珠上朦胧了一层死气。

    他昏厥之前对上戚无良含笑却冰冷入骨的眼睛,糊涂了一辈子的谢献泉难得聪明一次,脑中白光一闪,将戚无良入盛京所做的每件事都回忆了一遍,猛地想明白了一件事:不是针对他,戚无良这个样子绝对不是仅仅针对他!

    ——谢家将亡矣!!!

    “哎哟,谢尚书怎么吐血了?来人,快将谢尚书送去太医院,刑部乔大人应该还有好多话想和他聊呢……不过无妨,本主考官尚在,身体硬朗,科举考试依旧可以继续,诸位考生可以出价了。”白衣卿相斜倚在椅背上神采奕奕地说道。

    众考生:“……”

    右相身体硬朗真不知对大梁是福是祸!

    戚无良侧脸看向没眼力见的温寻,“还愣着干嘛?快,把本相提前准备的大缸抬上来,装银子!”

    温寻:“……”

    他总算知道为啥自家公子昨夜着急忙慌地吩咐他把池塘边上大缸腾出来,那可是一口八人合抱的大缸啊!

    世有贪官,敛财无度,却没有一个像他家公子这般丧心病狂的。

    温寻挥了挥手,立即有十几个下人抬着一口巨大无比的铜缸,一边费劲吆喝,一边步伐沉重地走了过来。

    砰的一声!铜缸落地,地面都震了几震。

    之后是久久的沉默,在场的考生再加上往来看热闹的百姓,少说也有几千人,把贡院门口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可众人看着铜缸和戚无良,愣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宰相卖官,铜缸装钱,何其荒谬!也不知是戚无良疯了,还是这世道疯了。

    大街只是沉静了几息,突然响起一个高昂激动的声音——

    “我我我!我买官!让一让,辛苦各位同窗让一让!右相大人,我买官……”

    一个衣着华丽却满身屎味的男子一边弯腰死命地捂着肚子,一边姿势别扭地往人前跑,大概是他太臭了,一开始还没人愿意给他让路,但当他身上的臭味弥漫开,众人都纷纷避之不及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所以男子异常顺利地顺利地跑到了戚无良面前。

    “停!”右相大人匆匆捂住鼻子,干呕了两下,一副欲吐未吐的样子,“站住!!”

    男子虽然及时停住了脚步,但嘣嘣地放了两个屁,那味道一出来……

    别说右相大人差点被熏晕过去,就连红泪都忍不住冷脸崩裂,温寻更是捏着鼻子嗖嗖地跑出去老远。

    男子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尴尬道:“右相大人,不好意思,李某实在没憋住!”

    本就脾气甚差的右相大人怒眸一挑,眼瞅着要彪,男子火急火燎地开口,堵住了戚无良欲出口的话,“右相大人!李某买官!!李某不才,愿以黄金十万两,买新科状元之位。”

    此话一出,贡院门口第二次炸开了锅。

    黄金十万两,那是什么概念!!

    坊间传闻,右相大人上次敲诈勒索孟谢二家时才开价黄金万两。

    “公子,你口水流出来了,擦擦。”红泪木着脸提醒道。

    右相大人这会儿也不嫌弃眼前人臭气熏天了,用袖子随意一抹嘴,笑眼一弯,那叫一个高兴,激动地催着小手道:“不错不错,你这个考生不错,叫什么名字?不对!状元郎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亦笑得那叫一个高兴,“回右相大人,考生名叫李徵。”

    戚无良满意点头,“原来是簪缨公主家的公子,果然才高八斗、年轻有为!”

    考生之中,何大壮傻眼地看着李徵,她明明下了那么重的药,这人居然还能站着从茅厕中走出来!!!

    不会拉裤/裆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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