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尖叫划破晚宴的热闹,在场的人除了花锦城和红泪,皆是满脸惊恐。

    只见月光之下,一身白衣、背影绝代的大梁右相提着一把长剑,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干净利落斩了刘喜的脑袋。

    咕噜一声,人头落地,嫣红的血迹有一二溅到右相大人的银面具上,称得那双琉璃眸更显冷鸷。

    惊吓得最厉害的还要属上一刻尚在和刘喜把酒言欢的孟鹤云,他坐得离刘喜最近,滚烫的血溅了满脸,可下一刻对面就只剩下一具无头尸身。

    “戚……戚无良……你……”

    孟鹤云指着杀人行凶的白衣卿相,哆哆嗦嗦道。

    最受震惊的除了孟鹤云,还有戍城军督张进,他一双武人虎目瞪得滚圆,这……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原本他和刘喜就商量好了,一旦晚宴上有什么不对,刘喜以摔杯为号,他调动府上埋伏的兵士给这帮从盛京来的贵人们一个毕生难忘的晚宴。

    占城为王久了,他和刘喜对皇权律法的敬畏之心早就淡了,更何况他们犯的罪说株连九族都是轻的,所以一开始他和刘喜筹谋怎么拿捏这些金尊玉贵的人上人时,还隐隐有几分激动,但万万没想到……

    戚无良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历朝历代哪场谋反变乱没有个言语交锋、摔杯为号,然后叛军如从天降,将正派一方悉数拿下,偶尔会有几个迂腐的老臣站出来破口大骂什么“大逆不道”“尔等岂敢”,可到了戚无良这儿愣是一句废话都没有。

    张进甚至没看清戚无良是如何砍掉刘喜的头,而刘喜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孟鹤云一句哆哆嗦嗦的话刚说完,白衣卿相就提着一把血剑,冷冷看向张进,张进只觉背脊一寒,心脏因惊恐暴跳如鼓,他猛地站起身,拿起酒杯,刚准备完成刘喜未做的事情……

    寒光乍现,脖颈一凉。

    红裳侍女的软剑已经归鞘,神态冷漠地接过他手中将落未落的酒杯返回桌上,然后如鬼魅般回到戚无良身后,如同影子守护着那人。

    “戚无良你大胆,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诛杀朝廷命官。”

    白衣卿相掏出一方帕子,慢悠悠地擦着染血的长剑,凉凉地瞥了谢献思一眼,“谢大人别急,琼江里那笔账本相还没和你算,你急着送什么死?论起杀害朝廷命官,本相只不过斩了一个罪有应得的戍城蝼蚁,而谢大人可是指使人在琼江之中于本相背后捅刀子,谋害一个国丞相,谢大人又该当何罪?”

    谢献思眉心一跳。

    她是怎么知道的?

    那几个下江的人都是谢家培养的暗桩死士,身份藏得严实,便是陛下亲自来查都未必查得出。

    “谢大人是不是在想,本相是怎么知道的?”戚无良擦完长剑,笑盈盈地看向谢献思。

    “因为本相定人死罪从不需要证据,本相乃大梁第一奸相,想杀谁便杀谁!”

    话音落,白衣卿相目光一厉,将手中长剑掷出,直直刺穿了谢献思的肩膀。

    她下手有分寸,避开了要害,但在场的官员则不会这样认为,尤其是在人前素来以冷肃端贵出名的谢献思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倒在地上,半身染血。

    “杀人了杀人了,右相杀人了!”

    “疯了,一定是疯了……”

    离和谢献思座位靠近的几名官员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往后挪动,肝胆俱裂地乱喊着。

    “安静点。”

    戚无良目光冰冷看向几人,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却比什么都管用,惊得魂不附体的众人立马闭上嘴,“本相知道诸位大人这一路上也没按什么好心,私下里各种小动作不断,本相想着是以往整治你们的手段过于温和了,这是本相的错。所以,今日本相再次好心好意提醒诸位大人——本相脾气不好,往后赈灾路上再做什么令本相不高兴的事情,望诸位大人好好想想自己的项上人头有几颗。”

    这招杀鸡儆猴无疑是有用,一众随行赈灾的朝臣和世家公子皆吓得脸色惨白,那些曾经私下里搞过小动作的更是吓得一副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片刻后,戚无良让杨丰年带着手下的御林军将晚宴上戍城大小官员都绑了起来,清一色地跪在地上,而那些埋伏在府内外的戍城将士则交给花锦城去处置,红衣军侯那张脸比梁惠帝的虎符还要管用。

    戍城副军督赵芳几乎是看到花锦城的瞬间就给人跪了下来,将全部戍城将士的调动之权双手奉上。

    旁边还有小将不服气,见花锦城面无表情地接过戍城兵符,转身离开,嘟囔道:“副军督,他就一个人,咱们戍城兵马足有七千,何须怕一个侯爷?”

    赵芳一巴掌拍在小将头上,又怕被还未走远的花锦城听到,压低声音骂道:“蠢货,你以为那是谁?苏辞之后,只有他一人担得起杀神之名,七千人马在他眼里算什么?他一人便曾深入敌营,单枪匹马屠杀万人!那就是个索命的鬼王!”

    府内。

    白衣卿相看着面前跪了一排的戍城官员,眸色淡而冷,“本相耐心有限,不喜欢听废话和假话,只有一个问题问你们,逃入戍城的五州灾民都被刘喜关押到哪里了?一个个答,你先说……”

    最左侧的官员目光闪过犹豫,装出一脸无辜,忐忑道:“右相,下官不知下官不知啊……”

    戚无良只是淡淡瞥了杨丰年一眼,下一刹杨丰年手起刀落,那名喊着“下官不知”的官员就去见了刘喜。

    “本相说了,本相不喜欢听废话和假话,”戚无良重复道,“下一个。”

    下一个官员看着旁边身首异处的同僚,直接吓尿了,哀嚎哭喊道:“饶……饶命,右相饶命……”

    噗通一声,又一颗人头落地。

    这次不用戚无良说话,下一名官员在微微愣神后,抹了一把满脸的血,声如洪钟地哭吼道:“在落成山谷!在落成山谷!右……右相,小人说得是真的,刘大人,不是,刘喜嫌涌入的五州灾民太多,又得知右相大人将至,便将灾民悉数轰入落成山谷,还把山谷的出口炸塌,让那些灾民无法出来。”

    戚无良寒眸一眯。

    刘喜此事做得隐秘,虎子在戍城搜集了多日情报都没找到刘喜把灾民藏到了哪里去,不然她也不至于用这种方法问。

    “杨统领,派人去落成山谷救人。”

    “是。”

    “乔公,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说着,戚无良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册子,扔给乔弘道,乔弘道打开看了一眼,眼前一亮。

    沈钰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位杀伐果断的白衣卿相,终于明白为何他献上那本记录着戍城官员贪污腐败的册子入不了右相的眼——

    太慢了,右相没那个时间去一点点铲除戍城大小势力,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所以她选择了最粗暴、最直接也最管用的手段来处理一切,只是光有震慑的手段还不行,震得住一时,震不了一世,戍城盘根错节的官场需要处理,有罪之人当依律处置,故而戚无良将如何料理戍城一概官员的后续事情交给了乔弘道,毕竟审讯判刑这种事情没有人比刑部尚书更得心应手。

    子时,赈灾队伍于准时出发,戚无良留下八百御林军将士协助乔公整肃戍城观察,又以易王的名义从最近的驻军之地调来一万人马镇守戍城。

    临行前,马车上的戚无良终于大发慈悲对杨丰年嘱咐道:“让易王留在戍城养病吧。”

    司徒衍的风寒本来在灌了一肚子药后有所好转,但晚宴上被戚无良那一顿猛如虎的操作吓得,又发起了高烧。

    杨丰年闻言一喜,以为右相终于良心发现了,谁知下一刻便听车中人嫌弃道:“废物点心跟着也没用。”

    杨丰年:“……”

    “戚无良你说什么!!!”

    杨丰年回头一看,易王也是上赶着找虐的,烧得那般严重还让搀扶着上了马,策马朝右相马车走来。

    “你说谁是废物点心?”

    马车里的人翻了个白眼,连帘子都没掀开,似乎一眼都不想看外面的智障王爷,“谁问本相,谁就是。”

    “……”

    “司徒衍,看好戍城,这里是五州的后盾,灾民的最后一道归处。此事交给旁人我不信,但我信你。”

    这也是她肯在戍城花费心思的原因,戍城这个“大后方”安定了,之后的赈灾也会顺利些。

    戚无良也没等司徒衍回话,就命队伍开拔,直奔五州。

    “王爷,右相他们已经走远了,您还发着高烧,咱们回去歇息吧。”随行的侍卫开口道。

    易王望着夜色掩盖下渐行渐远的马车,烧红的俊脸上露出一抹不深不浅的笑,“你说,她是不是看出来了,本王这几日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毁了她的赈灾大计,置五州灾民于水火,让这天下更加民不聊生。”

    “王爷……”

    “她也是个傻的,不知道大梁皇室没一个好人吗?司徒家的血是脏的,本王脏,本王那个十二弟更甚,她还偏偏把一个血脉最脏的人带在身边。”

    侍卫闻言深深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只见自家主子不知是不是高烧烧糊涂了,神情有些魔怔,喃喃自语道:“可她说相信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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