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队伍一进城,戚无良就带着人直奔疫区,杨丰年哭爹喊娘都没拦住上赶着作死的右相大人。

    徐昌平倒是震惊右相雷厉风行的速度,同时眼睁睁看着白衣义无反顾地踏进疫区,心中也隐隐多了几分期待,也许……也许越州城真的有救了。

    一处破烂的草房里躺着十几名高烧不退的老人,味道十分难闻,鼻子向来灵敏的右相倒是没有面露任何不适,而是专注地瞧着徐可风诊脉,“徐叔,怎么样?这瘟疫能治吗?”

    徐可风自始至终一副八分不动的神情,“不难,比起当年北燕洛阳城那场瘟疫差远了,只是需要时间,另外我看了一眼城中药材储备,有几味药材远远不够。”

    “不难”两字让戚无良松了口气,想到药材短缺的问题,只是笑着道了声,“简单。”

    半晌后,脏乱的疫区空地上摆了一把椅子,右相大人像个大爷般瞧着二郎腿坐在上面,瞧着一众“肥羊”,呸,是协助自己赈灾盛京官员和世家公子们,羊毛嘛,撸一次怎么能够呢?

    戚无良只是浅浅表明用意,与以往的众人避之不及、拒不配合不同,这次一帮世家公子们态度异常积极,一个个抢着上前说道。

    “右相,小人祖父是大梁有名的药商,小人这就写信回家,让祖父派人运送药材过来。”

    “右相,我家里也有路子,我也去写信。”

    “让一让!让一让!右相大人,光有药材如何能够?我家世代从医,我让家人派些医官过来。”

    最后一个挤上前开口的是庄玉林,庄家出过名医,族中不少人在太医院任职。

    李徵看着好友那副巴结舔狗的模样,一言难尽,想当初这人还在城门口口出狂言骂右相是“戚狗”,如今一口一个“右相大人”喊得那叫一个亲切。

    戚无良一路上没少“敲打”这帮公子哥,是真的又敲又打,这帮在盛京城被人捧上天的公子哥一开始还不服气,后来被打着打着不知怎么越发喜欢往戚无良身边凑。

    药材的问题解决了,但城中疫民的安置极其混乱,因为疫情的缘故,不少百姓聚众闹事,想冲出城去。

    “李徵,百姓的安置交给你,两日内本相要看到一个井然有序的越州城。”

    右相大人一个惊雷砸过来,李徵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啊???”

    “啊什么?”

    “不是,这以前都不是沈钰的活儿吗?”

    “他既然病了,李大人也给该走马上任了,本相手底下总要有个奴役的仆人,沈钰不行了,那就你喽。”

    “……”

    论不做人,还是右相狠。

    越州城虽然洪涝灾害不严重,但疫情严重,在右相大人的指使下,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城中医师不多,徐可风、何大壮、司徒纯三人都上了。

    戚无良在疫区草屋里看见司徒纯在替人诊脉扎针时,还小小惊讶了一下,她险些都忘了她家小哭包貌似医术不错。

    已痴方丈都评价过,说他这个关门弟子虽不懂自医心魔之道,但治病救人还是可以的。

    “你捡了个宝贝。”徐可风端着药碗走出草屋,瞥了一眼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偷看的戚无良。

    “嗯?”

    “再有十年,他的医术说不能在我之上。”

    戚无良震惊地眨了眨眼,徐叔很少夸人,尤其是在医术方面,已痴方丈的“还可以”还是谦虚了。

    徐可风回眸看了眼正在专心施针的少年,“他以后若是在你身边,我倒是也可以放心了,至少不管你怎么作死,他定能将你救回来。”

    戚无良嘴角一抽,“徐叔,你能别把我说得那么无知无畏吗?我也是怕死的。”

    “右相右相,不好了……”

    一个大嗓门的御林军将士高呼着跑了过来。

    “小声点,叫魂呢!”戚无良拿出丞相的架子,威严道。

    将士喘着粗气,急道:“右相,城南暴动,一群百姓和守城军冲突了起来,杨统领有些压不住了。”

    戚无良挑眉,“李徵呢?杨丰年是个饭桶,他也想被本相揍成饭桶吗?”

    将士:“李……李大人就在城南,已经被那群暴民揍了。”

    戚无良:“……”

    艹,哪个不长眼的敢打她的人?

    半炷香后,右相大人策马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城南,因为要打架,呸,是要平□□,戚无良特意带上了红泪和贺宿城,她倒要看看杨丰年到底废物到什么份上,三千御林军竟然镇压不住几个暴民,姓杨的趁早辞官回老家当他的瓦匠去!

    等到了城南,只听见砰砰几声。

    几百御林军围着十余名身高足有九尺、虎背熊腰的大汗,转瞬被一个接着一个被掀飞。

    马背上的贺宿城最先眯起眼睛,目露杀意,“蛮人?”

    贺家未被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之前,便是戍守在大梁西南边境、昆山一脉,常年负责抵御蛮族。

    “他们怎么会在这儿?”红泪拧眉道,下意识看向自家公子。

    红泪算半个大梁人,幼时长在梁地,也曾听闻过蛮族凶悍之名,据说蛮族人皆是身高超过九尺、力大无穷的战士,而且好勇喜战、野蛮嗜血,如今一见……

    围攻的御林军将士已是精锐,可在高大的蛮族人面前矮了足足两个头,轻而易举便被蛮族人擒住脚腕扔向高空,还有一名蛮族人接住空中落下的一名将士,一手擒头,一手抓脚,似要将人从中撕开!

    戚无良寒眸一厉,迅速夺过身侧一名将士的佩剑,朝那名蛮人掷了过去,剑锋直直刺穿了蛮人的肩膀,蛮人吃痛,扔下了手中的御林军将士。

    只听戚无良淡淡道:“他们怎么在这儿?抓起来审问不就知道了吗?”

    红泪则是看着掷出的长剑微怔,心道:公子的内力怕是已经恢复五成了。

    杨丰年废物就废物在,他和他手底下的御林军常年戍守宫城,未上过战场,说白了是经验不足,花架子的成分多了些,不像边境驻军,深知对付蛮人的套路,实战起来也应对自如。

    戚无良给贺宿城使了眼色,贺宿城当即会意,策马冲上前,开始指挥御林军牵制敌人,他则带着一部分人进攻制敌。

    身高八尺、常年习武的贺宿城在梁人中已经算是身形魁梧的了,但在蛮人面前依旧显得有些“小鸟依人”,若是硬拼力气,贺宿城未必是蛮人的对手,但胜在习武之人招式多变、反应灵敏,懂得以巧破万力,攻其薄弱之点。

    红泪旁观着贺宿城灵巧闪躲,而蛮人轻松一拳便锤碎石台,将地面砸出一个坑,不禁皱眉,“昆山之外阻挡了百万蛮人,若是个个如此……”

    “所以啊,贺家世代抵挡蛮族该有多少不易,可就这样,依旧难为家国所容。”戚无良眸色微暗地说道。

    一串奇怪的字符响起,是蛮语!

    十余名蛮人突然安静了下来,紧接着,蛮人们纷纷让开一条路。

    戚无良这时才看到,在这群蛮人身后一直护着一个身形清瘦且不算高的灰衣男子,不算高也只是对于那群体格离谱的蛮人而言,至少灰衣男子站出来足足和贺宿城一般高,他和蛮人那种粗狂潦草的长相不同,面容更偏向于中原人,还带着几分文质彬彬的谦润,只不过大概是病重,脸色惨白,咳得也比较厉害。

    灰衣男子负手走出,笑眯起一双鹰目,一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想压下咳嗽声,看向不远处马背上的白衣,眼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温声道:“我见过你。”

    “哦,你一个蛮人见过本相。”戚无良冷冷勾唇,语气带着凛人的狂傲。

    灰衣男子看着戚无良盛气凌人、傲然不可一世的模样,不禁没有生气,反而微微愣神,“不,或者可以说,我见的是你,但也不是你。我见的‘你’穿的是一身红衣金甲,二十三年前在昆山一脉的战场上,就像现在这样,傲然地坐在马上,提着你的长剑,你的鬼面具……俯瞰着众生……”

    是修罗降世,也是神明垂怜。

    戚无良握着缰绳的手不由收紧,琉璃眸闪过杀意,“是吗?你怕是在梦里见过本相。”

    二十三年前她还未出生,所以这人见到的只能是……

    既然认出来了,这人也就不用活着了。

    戚无良神色冷漠地抬手,红泪会意,抽出缠的腰间软剑,递给到了戚无良手上。

    灰衣男子瞳孔微缩,他清晰地感知到戚无良身上浓烈的杀意,被那股肃杀之气激得不由后退了一步,慌乱补救道:“我有情报可以卖给你,大梁右相!对你有用,我保证!”

    “呵,总算说了句动听的话,”戚无良笑了,笑意冰寒,抬起手指慵懒地弹了一下软剑的剑身,然后垂眸冷冷看向灰衣男子,“蛮族三皇子,乌善尔。”

    乌善尔不敢再说废话,掀开衣袍,单膝跪地,一手成拳抵在心口,拜见道:“乌善尔拜见右相。”

    身后的一众蛮族战士用蛮语喊了“主君”,神情带着难以置信和愤慨,随后也屈膝跪地,一手成拳抵在心口,低下头颅,朝戚无良行礼。

    “拜见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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