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纯看着戚无良阔步走出院落的背影,颇为无奈,急忙跟上,同时对贺宿城道:“去客栈里叫孙兴翰他们。”

    贺宿城点头示意,“是。”

    司徒纯又看向准备跟上的李徵,“李公子,外面危险,你不妨留在叶老这里。”

    李徵摇头,一言未发,却果断地跟上了戚无良。

    司徒纯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目光一暗,他总觉得这两人瞒了他什么事情。

    等几人赶到镇口,就见拿着各色武器的镇中百姓正在跟马匪对峙,马匪凶悍,百姓这边有不少人见了红。

    孙兴翰等人和他们前后脚赶到,孙家大公子眼睛一眯,瞧着这群马匪的阵仗,喘着粗气道:“有点不对劲。”

    司徒纯注意到戚无良盯着那马匪头子身后的人微微拧眉,问道:“怎么了?”

    那名马匪瞧见戚无良也是一愣,唤来了一名手下低语了两句。

    戚无良看了人半天,还是没想起来,只道了声,“眼熟。”

    她心道:想不起便算了,直接干。

    司徒纯拦住欲动手的戚无良,“小先生,让我们来吧。”

    戚无良挑眉地看向他,司徒纯一笑,“哪有主帅总亲自上阵的道理?小先生在旁掠阵,给我们一个表现机会可好?”

    话音落,前方百姓抵挡不住马匪铁骑,司徒纯便在这时带领孙兴翰等人迎上前,虽然只有十余人,但都是沙场厮杀的好手,熟知阵法,配合默契。

    主将一个眼神,这群将士便知该做什么。

    “从前倒也不知,他还挺有带兵打仗的天赋。”戚无良边旁观边小声嘀咕道。

    李徵看着十余人战几百名马匪仍游刃有余的架势,目露深思,尤其是这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十二殿下,成长太迅速了,银枪如龙,步履沉稳,那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场竟有几分像昔日昆山关外战百万蛮族的戚无良。

    没人注意到趁着双方打得火热,一名马匪悄悄离开队伍,朝镇外飞驰而去。

    另一边,一个摔下马的马匪不长眼的朝戚无良这般冲来,难全剑出鞘一瞬又骤然回返,招式尚未看清,马匪已人头落地,而那颗人头极其不凑齐地滚落到李徵脚下。

    “这么看我干嘛?我又不是故意的。”戚无良头也没回,对李徵说道。

    李徵撇过头,没好气道了句:“没看。”

    戚无良唇角一弯,“求日啊,虽说咱两是同一类人,但你委实不如本相诚实。说说,刚才看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李徵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大将军当世无敌,四年前虎啸崖一战,若非多方出手,又有谢恒背后捅刀,怕是真赢不过你……”

    街道之上,马蹄横踏,黄沙弥漫,夹杂着腥红的血气,不少见百姓见势头不妙,早就四散而逃。

    李徵站在一处街角,被戚无良以保护的姿态护在身后,偏偏他这个被保护者看着身前人眼中没有半点感激,反而复杂异常,沉声问道:“右相,你会回北燕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放虎归山,必有后殃。”

    戚无良随手一剑,斩断马匪射来的箭矢,回头一笑,“所以,那日梁惠帝召你入宫密聊了两个时辰,就是和你说这个?”

    李徵盯着她的眼睛道:“不是。”

    戚无良倒是没怀疑,“也对,你可是李徵,这世上能左右你心意的不过一个簪缨公主,梁惠帝的话对你而言应该是狗屁。”

    李徵:“右相知我。”

    戚无良:“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李徵:“盛京要大乱了对吗?”

    戚无良:“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不远千里,哪怕自愿服毒也要来看十二殿下,整个大梁你最放心不下的也不过一个十二殿下而已。你要走了,”说着,李徵摇了摇头,“不,应该说不管你最终的目的成功与否,或是败亡,或是远走,你以后都不会再见十二殿下。你想在离开前看看他,确定他过得好不好,以及日后有没有能力在风雨飘荡的大梁乱局中活下来。”

    戚无良没有否认,而是目光欣慰地看着远处一杆银枪就将整支马匪杀得溃不成军的俊逸少年,淡淡道了句:“若你我生在一国,朝中有你谋划坐镇,朝外有我浴血厮杀,没准能成就一处将相和的千古佳话,可惜……”

    李徵垂下眼眸,避开这个话题不谈,“那日陛下和我说了很多废话,我甚少有赞同的,唯有一句——右相,你太过在意十二殿下了。”

    戚无良没有在意李徵的话,望着之前一直看着眼熟的那名马匪,突然目光一厉,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

    她刚欲上前,却见那名马匪挥了挥手,身后数百名马匪竟然列阵上去,整齐划一地弯弓射向司徒纯等人。

    李徵也在射程范围内,戚无良不得不停住脚步,挡在其身前,斩断齐齐飞来的箭矢。

    李徵被戚无良一把按住脑袋,躲过了一支擦着他耳边飞过的箭矢,李徵眼神极好,瞧着地上插的箭矢,一眼就认出了箭尾的恶鬼图腾,瞳孔一缩,“这是……”

    戚无良:“偃鬼骑的军箭。”

    李徵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没有一种是好的,面色难看道:“偃鬼骑怎么在这儿?”

    戚无良一边挥剑阻挡箭矢,一边漫不经心道:“算漏了,马匪背后的人不是官府,是谢恒的偃鬼骑,毕竟那可是金矿……谢恒要养偃鬼骑,哦,以他的野心,麾下可能不止一支偃鬼骑,养兵嘛,花钱如流水。”

    李徵有种不好的预感,“摄政王来了?”

    戚无良朝他眨眼一笑,“没,我听阿玄说,涂山镇掌握的这座金矿很大很大,所以即便谢恒没亲自来,但花锦城来了。喏,看见那人没有,花锦城的副将,刚想起来,我就说瞧着眼熟。”

    “温月侯!”

    李徵只觉眼前一黑。

    他思绪神速,很快想起了其中利弊,这情况比摄政王亲临还糟糕,这里可是边镇!

    戚无良更是擅离粮队,独自赶往边疆,身边除去带了他和一个四肢不勤、骑马都会吐的温大管家,身边一个人都没带!

    李徵很清楚,来的若是谢恒,戚无良肯定会安然无事,但来的若是温月侯……

    “你快走,”李徵一把抓住戚无良的胳膊,“他想杀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让他发现你在这儿,定然不会放过杀你的机会。”

    “啧,应该已经发现了。”

    她之前虽然没认出那名副将,但那名副将明显认出了她,发现了她能不给他家主子报信。

    大意了!

    话音落,恰逢一轮弓箭射完,戚无良没再搭理李徵,急忙飞身来到了司徒纯身边,开口命令道:“阿玄,你们向西南方向突围,尽快返回昆山关隘,顺便把李徵和温寻也带走。”

    司徒纯也认出了偃鬼骑的箭矢,一把拉住欲往前方马匪走去的戚无良,“小先生,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有个熟人要来,”戚无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和他过两招。”

    戚无良倒是想走,但司徒纯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她无奈低头,看向司徒纯紧抓着她手腕的手。

    司徒纯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一语道破:“你想去引开花锦城。”

    戚无良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什么花?什么城?”

    司徒纯:“我得到情报,温月侯不日前也暗中离京了。”

    戚无良挑眉,“你这情报还挺灵通。”

    司徒纯没有半点心虚,结海楼搜集到的消息除了会定期给他家小先生送一份,还有一份会送到他那里。

    司徒纯:“一起走。”

    戚无良挑眉看他不言,明显不赞同。

    司徒纯:“不然我也不走。”

    戚无良眉头不挑了,她决定用实际行动教给她家公主殿下一个道理——

    一个时辰后,他们被三千偃鬼骑堵在了一处山谷。

    “啧啧,我说什么来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行兵打仗要懂得布局安排,什么人应该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发挥什么样的作用,要心中有数,你刚才若能安排我诱敌对阵,咱们也不会全都被堵在这儿。”

    马上的右相大人笑容贱兮兮地说到。

    司徒纯瞥了她一眼,“我心中有数,所以待会儿请小先生带人突围,由我来诱敌对阵。”

    戚无良顿时皱眉冷脸。

    便在这时,围堵的偃鬼骑纷纷让出一条道,花锦城一身红衣银甲,傲然又慵懒策马上前,眼角的泪痣因笑意更添邪肆,看向一身玄衣的戚无良,“下面的人说你在这儿,本侯还不太相信。”

    奈何马上的玄衣一个眼神都没赏给花锦城,更丝毫没有搭话的意思,而是一副“你是不是皮痒”的表情怒瞪司徒纯。

    司徒纯更加没有搭理花锦城的意思,明明心中有气,却还是笑容满满地看着戚无良,“小先生怎么这副表情?”

    戚无良再反应不过来司徒纯那点少年心思,就白活了这些年,沉声教训道:“你闹什么脾气?我是长辈,护着你是天经地义。”

    全程被忽视的花锦城,脸颊一抽,咬牙道:“戚!无!良!”

    “你踏马闭嘴,没看见老子正教训孩子呢吗?”右相大人声如洪钟地对花锦城咆哮道。

    孩子?长辈?天经地义?

    几句话成功将司徒纯的心头火拱得更旺,他手中银枪唰的一挥,冷硬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天经地义的。”

    说完,他骤然夹紧马腹,持枪朝花锦城冲去。

    戚无良本提前察觉到了司徒纯的意图,想去抢他的缰绳,勒住他的马,奈何晚了一步。

    右相大人手一抓空,脸更黑了。

    “……”

    果然,之前的长大乖巧什么都是骗人的,这小兔崽子生来就是讨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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