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胜天再度挥枪攻来,招招猛烈,无半分留手,铁了心是要打戚无良一顿。

    后者也不得不正视起来,戚无良双手运剑,在叶胜天势如破竹的攻势下竟无丝毫示弱,反而双剑如龙破势冲云而出!

    “破云剑诀。”

    叶胜天眼中透出怀念,心中默念了一声“小涵”。

    ——曾经那位教导出一帝一将的北燕帝师终究是陨落了。

    叶胜天看着眼前将破云剑诀用得炉火纯青,甚至更上一层的戚无良,不过在心底感慨了一句“江山代有才人出”!

    “这不是以前的破云剑诀。”叶胜天一记长枪逼得戚无良暂时后退。

    很快,戚无良步若轻莲再度持双剑而至,“有些招式我改了改。”

    叶胜天冷哼一声,“大逆不道之徒。”

    戚无良一笑,“叶老骂我倒是未见有多生气,可见我改得不错。”

    噹的一声,双剑与长枪相接,叶胜天被震得后退数步。

    确实改得好,叶胜天暗自叹息道。

    奇诡多变的剑招,配合那两柄可以伸缩出鞘的长短双剑,不仅丝毫未减破云剑诀那股一往无前、力破万军的威力,反而多了几分谋略千变、难以琢磨的味道。

    眼前这小混账虽然是不负“混账”之名,但聪明机敏也是真的。

    高手过招,输赢本就是一瞬,两人身法越来越快,戚无良渐渐占据上风,眼瞅着有了一剑挑掉长枪的机会。

    过招中途的戚无良却猛地浑身一僵,叶胜天也注意到戚无良神色的变化,若非他收枪及时,险些真挑了这小兔崽子。

    “你……”

    叶胜天不悦皱眉,本以为是戚无良故意让他,可瞧见她骤然惨白的脸色和微微发紫的嘴唇,便心中不对。

    这是……中毒!

    叶胜天刚要道破,戚无良急急咽下冲到的嗓子眼的血气,提剑冲上前,笑道:“再来。”

    戚无良招式迅猛,丝毫不给叶胜天说话的机会。

    最后一招,长枪/刺空,那把琉璃玲珑剑却直指叶胜天的脖颈。

    唰的一声,惊龙枪收起,叶胜天挥袖间自有大家之风,坦然道:“老夫输了,剑法之上你胜老夫一筹。”

    戚无良收剑,恭敬行礼,全然没有方才混不吝的模样,“是叶老爱惜晚辈。阿玄,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买点菜和鱼,给叶老好好准备一顿午膳。”

    司徒纯之前便注意到戚无良脸色不对,奈何戚无良从始至终都背对着他,让他看不真切。

    他刚想上前一步,叶老看似轻飘飘又严厉地瞥了他一眼,“还不快去,怎么,瞧见老头子我败了,不打算拜我为师了?”

    “不敢,晚辈是诚心想拜叶老为师。”

    “那还不快去。”

    “是。”

    待人走后,戚无良的身影踉跄了一下,朝叶胜天抱拳道:“叶老,不好意思,大概要脏了您的院子。”

    说完,噗的一声,一口黑血吐出。

    叶胜天长枪一横,拦在戚无良身前,那人借势一扶,这才没有摔倒。

    “你这小兔崽子不该讲礼数的时候倒是挺讲礼数的。”叶老拧眉道。

    “右相!”贺宿城一惊,冲进院中,瞧着戚无良发紫的嘴唇,“毒?怎么会?难道是之前的豆沙包?可我也吃了……”

    戚无良缓了两口气,摆手道:“无事,李徵还没睡醒吗?”

    贺宿城急得都快火烧眉毛了,“都这个时候,你管李大人睡没睡醒干嘛?我去找大夫。”

    与此同时,叶老不容拒绝地号住了她的脉门,神色一变,“这是……”

    戚无良这会儿疼得喘气都有点费劲,仍旧咬牙道:“叶老真的无事。贺宿城,你去找李徵,玛德,他再不睡醒,老子命都快没了。”

    一炷香后。

    李徵快贺宿城一步,整个宛如疯癫般红着一双眼睛,冲进叶老的院落,一进屋就看见疼得蜷缩在床榻上的戚无良和地上一滩呕出的黑血。

    他二话不说,颤颤巍巍地从袖中掏出药瓶,倒出一枚药丸,塞进戚无良嘴中,然后破口大骂起来,“你特么乱跑什么?就不能管我要了解药再乱跑吗?”

    戚无良脸白得跟纸一样,说话声虚得很,好在咬字还是清晰的,“你睡得跟死猪一样,我怎么管你要解药?”

    李徵一噎,“那你把我叫起来啊!泼我一盆冷水,打我一顿总能醒的,而且出门也不告诉我一声,不知道自己该吃解药了吗?!!我满镇找你找不到!戚无良,你特么是不是故意的?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是想要我内疚死吗?”

    戚无良瞧着在床边暴躁乱跳的人,她要不是动不了,横竖揍这人一顿。

    “故意个屁!老子看你一路上太累,让你多睡一会儿,你还好意思骂老子!”

    李徵:“戚无良,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心中有气?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一路上故意折腾我,让我扮成新娘,把我扔土匪窝里,你分明就是气我……”

    戚无良:“不是。”

    李徵:“你就是。”

    戚无良:“不是。”

    李徵:“就是!”

    戚无良:“……”

    右相大人快气笑了,“好!我就是,我承认,我生气行吧!”

    逼着人好不容易承认了,李徵反倒像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腿一软,蔫蔫地蹲坐在床榻边,反复张嘴好几次,才哑声问出:“你……是不是恨我?”

    解药入肚,戚无良脏腑中的疼痛在慢慢减轻,勉强能坐起身,倚在床头道:“谈不上。”

    李徵:“那毒/药是我拿给你的,你该恨我的。”

    戚无良:“毒/药是我自愿吃下的,这是梁惠帝许我离京的代价。恨你什么?恨你在你母族大梁皇室和我之间,选择了前者?簪缨公主是位好母亲,你受司徒皇室教养栽培长至今日,孝顺父母是情之所至,选择维护母族大梁皇室的利益是理之自然。若仅仅因为你选择了你看重的、该选的,我这个不被选择的人便怨憎横生,倒衬得我不配与你为友。”

    李徵张了张嘴又闭上,垂眸道:“是我不配与你为友。”

    戚无良苦涩一笑,“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这世间最伤人的除情爱之外,便是平生知己。”

    ——因你知我,更知如何伤我。

    “行了,收拾收拾,一会儿我家公主殿下就回来了,之前给画新娘妆的脂粉呢?给我来点,不然脸白得跟鬼一样,让我家公主殿下看见肯定多想。”

    “公主殿下”四个字成功让李徵的脑子嗡嗡起来,肺腑烧起一股邪火,“你倒是待他千般心细,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就为了看他一眼。”

    “你不懂养孩子的快乐和操心。”

    戚无良老神在在说道:“不亲自来看他一眼,我不放心。”

    末了,涂了脂粉的右相大人像没事人一样和叶老、司徒纯吃了一顿饭,因为饭桌不大,李徵和贺宿城没机会上餐桌,两人捧着饭碗在门口蹲着吃的。

    饭桌上司徒纯进退有度地和叶老聊了起来,不管叶老说什么,司徒纯都能有条不紊地接上话。

    原本横眉冷对的叶老对司徒纯的态度渐渐缓和了下来,“是根不错的苗子,除了心性有点问题。”

    饭后,戚无良和叶老站在屋檐下,看着在隔壁厨房中洗碗的司徒纯。

    前一句话右相大人还很是赞同,后面一句话直惹得她不乐意了,“心性有什么问题?”

    叶老睨了她一眼,“世人都说北燕大将军苏辞眼神不好。”

    戚无良赞同点头,“嗯,不然也不会看上我爹。”

    叶老:“你眼神也没好到哪里去。”

    戚无良:“……”

    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人身攻击了?

    叶老:“见众生苦,才知护苍生,但这世上有很多人便是见众生苦也无动于衷,比如他……那位师兄。”

    他其实想说司徒纯,但瞧戚无良的表情大有你敢说我家崽坏话就打一顿的架势,便话锋一转聊起来那位佛道第一人。

    戚无良挑眉,“您是说叶独活?唔,差点忘了他也是叶家人。”

    叶老:“论辈分,我是他堂祖父,那孩子的父亲是位见众生苦的良将,镇守边镇三十载,造福一百姓,叶氏宗祠尚还供奉着他的灵位,可惜好竹出歹笋。”

    戚无良难得为空桑国师说了句话,不赞成道:“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是叶集风,他只是叶独活,落发出家后他便是只是空禅院的空桑和尚,而且他之所以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也和他的父亲脱不了关系。一个护得了苍生却护不了亲生儿子的良将,于百姓而言,于千秋功过而言,他确实值得人人敬仰,可于他的亲生儿子……好坏与否,只有叶独活可以评说。”

    “而且心性这东西,若真是无可救药之人,已痴方丈也不会收人为徒,便是心性有缺也该有一线生机。”

    叶老看向戚无良,沉默片刻,缓缓一笑:“还真说不过你这小混账。”

    “那是因为我说得有道理。”

    “也罢,如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不过,你身上的毒打算如何处置?”

    “不处置,梁惠帝舍不得杀我,等回京他会给我解药。”戚无良有恃无恐道。

    叶胜天不赞成地皱眉,“早点离开吧,你如今吃的只是暂时压制毒性发作的药丸,这种毒在体内积存太久便是有压制的解药,也会伤身。老夫不希望你步你母亲的后尘。”

    “叶老不好了,那群马匪又来了,这次足有几百号人!”

    一名青年着急忙慌地闯进庭院,模样好像要哭了般难看。

    叶胜天眉头一皱。

    司徒纯撂下洗了一半的碗筷,擦了擦手也走出了厨房,淡淡问道:“几百号人?”

    “是。”

    司徒纯微微拧眉。

    戚无良问道:“怎么了?”

    司徒纯:“人数不对,我之前让孙兴翰调查过这群马匪,顶多只有一百来人。”

    右相大人眨了眨眼,将放在屋檐下的书箧扔给司徒纯,“管他对不对,走,先打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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