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人有很多个像狗的瞬间。
-或者说
-人的一生
-就是由无数个像狗的瞬间构成的。
听到莫名其妙这四个字，漆函宇稍顿，语焉不详道：“这么确定？”
他站直身，背部离开墙面，被压平的一角恢复，熨展开来。江雪舟发现他凑近了些，阴影从上而下，沾染着她。
“……嗯，我觉得，”她认真思索，试图找一个软和的词，“他俩像神经病。”
“……”
可能有人喜欢热烈病态至死不休的深情，但江雪舟绝不是这一类文艺作品的受众。
拥有缘分是多么稀有的事啊，偏偏要当哑巴自诩深情。关键是活生生拖了那么多年才说出那句宝贵的“我爱你”。
“行动上的矮子。”她低声说一句，又抬头看漆函宇，他对这个结论没什么反应，好像没听到。
算了。
江雪舟接着想这个别扭的故事。
怪不得结局不好。
片刻后，漆函宇抬起手指摘掉右耳蓝牙耳机，卢克的催促通知声消失，他轻侧头，看着她，视线毫不掩饰的感兴趣。
江雪舟似乎发现这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你也这样觉得，是吧？”她笑得有些得意，眼睛有了些光泽，亮亮的。
漆函宇低眉，扬唇懒懒道：“同意一半吧。”
“哪一半？”
“行动上的矮子这一句。”他说。
“是我的话，”漆函宇斯文坦然的模样，盯着她看了两秒，声调微微凛：“行动占主导。”
江雪舟迎上他的视线，这人漆眸深邃，凝着隐晦的情绪。
大脑宕机一秒。
“……”
她反应过来，不甘示弱道：“我也是。”
漆函宇：“……”
又没有说她是矮子的意思，语气里哪来的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嗯，我知道，”他坏心眼地来一句：“你上回喝醉直接和我告白了。”
大脑宕机半分钟。
江雪舟脸从来没有红得这么快过。
镇定。
她说：“是吗，抱歉我忘记了。”
稳住。
她补充道：“喝太多了，现在脑子还疼呢。”
说罢挠了挠头发。
漆函宇平静地嗯一声，眼中无波无澜。江雪舟几乎以为这人打算高情商地放过自己。
下一秒就听见他冷冷的讥讽。
漆函宇：“不是说要做行动上的巨人吗。”
江雪舟：“……”她一时无语，不知挑哪个角度反驳。
“算了，”漆函宇看了眼表，语气中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不打算和你计较。”
江雪舟噤声，视线闪闪躲躲。她垂下头。
这人记性这么好，之后不会见一次提一次吧。
“那个时候我……”她硬着头皮打算承认。
漆函宇压低声音，嘴角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以后别当行动上的矮子就行。”
“……”
-
第八组是备受期待的一组，原因无他，演员太好看。
前排几个女生低声讨论。
“词儿你听懂了吗？”
“没……但感觉挺牛逼。”
卢茵听到声音，放下手机，随意地撇了眼，说：“两人不来电诶，爱情电影演得这么没感觉，啧。”
坐在旁边的女生微微皱眉，欲言又止，也没反驳什么。
台上，男生抱臂，倚着黑板，黑色卫衣兜帽盖住后脑勺至前额，脸是年轻又标致的，却通身颓丧失意的感觉。
像落水的野犬。
眼皮微微耷拉，在江雪舟念出那句台词后，才艰难抬眼凝视她。
“比如什么？”她问。
漆函宇依旧看着她，不声不响，像是留白或者空镜。情感和故事都在观众看不到的地方渐渐长出枝蔓。
无声胜有声。
女生悄悄哇一声，和旁边选修搭子小声说，感觉漆函宇蛮会演的。
搭子没什么眼色，没管卢茵难看的脸色，用正常的音量客观评价：“确实演挺好。”
“他俩很搭啊，唯一一组能和电影感觉搭上线的吧。”
姜笛演完后自己的修女戏后就回到座位，打着瞌睡犯困。听到热烈的掌声，懒洋洋把埋在手肘弯里的脑袋支起来。
她眯着眼，问旁边同组的男生第八组演到哪儿了。
“结尾了。”男生语气闷闷的。
“哦。”姜笛往台上望。
“比如什么？”女主角问他。
长久的沉默。
漆函宇微微昂首，食指一挑，黑色卫衣帽子软塌塌地懈下来。碎发蓬松而乱。
他一字一句，语调悠缓像河水：“比如吃蚂蚁，嘲笑就业局的那些人，还有——”
台词并不美。
在电影里，这会儿他们应该在废弃的地基上，耳畔有轰隆隆的杂声。
男主角说，关于敢不敢的游戏，有两三件事他敢却没有事先承认。
最后一件。
“——像疯子一样爱你。”
在场所有学生都听得懂这一句话。
只要是学语言，“爱”这个词必定排在第一梯队。
江雪舟微微怔，抬头，视线相触。
她穿着今天来时的那一套，简单的米色T恤和阔腿牛仔裤，随性靓丽，和电影女主完全不一致的氛围感。
停顿太久。
漆函宇平静地看着她，眼神中翻涌过了好几轮情绪。
先是等待，或许有对她演技的期待，最后眼尾下抑，平平淡淡，意味不明。
平静。
湍急。
江雪舟不自觉陷入这阵漩涡中。
在她接上戏的时候，可能连本人也没意识到。她竟然真的陷进去彻底投入进去这部两个疯子的电影中去了。
“……”
“我靠，疯批，”姜笛拍了拍结束戏份下台的宋知雁，竖了个大拇指：“你们组两位老师张力太绝了，甘拜下风。”
宋知雁点点头，头也没抬：“那当然。”
半晌，台上简短的谢幕。卢克开始极尽夸耀之词，宋知雁也就听到“惊艳”“专业”几个词。
“她俩真情侣啊。”她自信补充。
“……不是这真的啊？”姜笛只是习惯性帅哥美女拉郎配而已。
“拜托，这还不真？”宋知雁无语道。
“……”
-
卢克时间很紧，在场已经不剩什么人，他笑呵呵摆手，说提前下课。
江雪舟收拾东西很快，挎上包就离开。
城规楼的导师让她打印份资料送上楼，她步伐有点急。
几秒后，微信群里发来消息，第八组没什么悬念的拿到第一。
宋知雁在群里欢呼：【撒花】都是老师指导和小组成员们共同努力的结果。还多亏了漆助教【玫瑰】
卢克：哈哈，第八组同学很棒！漆函宇现在在批你们的课堂作业呢。
同学X：下周也是漆助教吗？
同学Y：星星眼.JPG
同学Z：是的吧今天他说时间不够让我下节课再问他问题。
卢克：下周来不了了【捂脸】马上本科生的期末周了，小漆准备期末结题。
同学X：噢。
同学Y：@同学Z 笑死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
时间飞快过去一周。
江雪舟读研以来就没有过期末周这个概念，总是在忙忙碌碌昼夜颠倒。
刚刚熬过结课的言舒说这个假期不能再放纵了，拖着江雪舟去了图书馆。
“你放假啦？”江雪舟问。
言舒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刚想嗯嗯答应一句，想起这家伙这一周苦行僧似的生活，得意扬眉道：“对，羡慕吧？”
江雪舟笑笑：“要不要一起去川南玩。”
言舒眼睛一亮：“你要请我去你家啊？”
“……去做田野调查。”
“……啥？”言舒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满是同情：“那算了。”
她十分疑惑：“这怎么能叫玩……”
江雪舟温吞哦一声。
“对了，”言舒想起来什么，促狭道：“今天我导师发邮件说他有事，批建筑系本科生期末作业去了。”
“好像确实应该是这个时间。”
“所以……上回你们那建造节项目面试选出来的男生，今天我在食堂碰上他了。”
江雪舟努力回忆面试那天。
最后打分出来的结果，有个男生遥遥领先，叫…叫什么来着。
“哦，”她揉了揉头发，刷卡进图书馆门口，突然想起来：“成杭？”
大四，和付书杰一个班，听他说是他们班班长。
成绩和其他的能力都很不错，刚刚保研。
“他怎么了？”江雪舟问。
言舒：“要请你吃饭。”
“啊？”
“刚好碰上我，说给你发了消息，但大忙人没看到，”言舒啧一声，一脸无语地看着她，“刚好碰到我，让我帮忙转达一下。”
“顺便客气地问了我要不要一起。”
江雪舟：“……你怎么说的。”
言舒：“这么好的蹭饭机会诶！”
江雪舟：“……”
隔天下了雨，道路湿泞，阴沉沉一片，淮西路光鲜亮丽不再，此刻透着复古唱片的怀旧感。
江雪舟拦了辆计程车，步伐匆匆，披散的微卷发没来及扎上去，司机问她导航去哪儿，她没听见。
看到是个学生，还是个漂亮的姑娘，司机师傅再次和蔼开口。
江雪舟这才听到，不好意思地开口，说了个地点。
“隆福饭店啊。”这一片儿很有名的高端饭店，司机师傅都不用导航。
饭店门口。
雨滴在濯白的手臂内侧，江雪舟往店面屋檐下靠近，快贴墙。等着姗姗来迟的言舒。
汽车鸣笛，一只毛发顺滑利落的德国黑背淋着雨追进来，曲下后腿蹲在门口。
它样子很威猛，深黄配上背部大片的黑，吐着舌头，不断喘息着。没有攻击性。
不过遇到危险应该咬人很厉害。
江雪舟转过头来，想起原来林景宥养过一只，她挺喜欢的，聪明又帅气，会绕在她腿边蹭来蹭去，陌生人靠近立马支起身子，耳朵竖起，警觉灵敏又可爱。
后来林景宥又没心思养了，送去当了警犬。
她当时感觉也不是很强烈，不过，这会儿瞧见这只有七八分相似的德国黑背，陈年的怀念涌上来。
她也没靠近，就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观察着。
现在应该是立过很多功的英雄吧。
她欣慰地想。
“海盗。”
有人从身后叫它的名字。
江雪舟先是一怔。
怎么给英雄起这种名字。
身后的人慢悠悠走到她旁边，他穿了很正式的黑亮西装，海盗看到后腾地站起来，尾巴摇晃，像时刻待命的保镖。
漆函宇向下撇了眼，低声朝它下命令，“进去。”
上回法语课后的第一次见面，江雪舟本来对这人的印象在减淡。
漆函宇看了她一眼：“好久不见。”
江雪舟慢吞吞答：“也不算很久。”
“……”
他抬手挠了挠脖子：“我觉得挺久的。”
“你们期末周嘛，当然漫长啦。”江雪舟觉得很合理。
男生沉默片刻。
他扫一眼她今天的穿搭，休闲随性，并不隆重，开口道：“来吃饭？”
江雪舟：“嗯，有个学弟请我。”
……
漆函宇眼睛眯了一瞬，语气试探：“哪个学弟？”
“……上回面试选出来的，不太熟。”
江雪舟思索，怎么有种被审问的感觉。
听起来是真不熟，他看了看她，猜到。
“在等人？”
“嗯。”
“等言舒。”她补充道。
哦，上回捞月里那个抛下她去找展嘉致的女生。
“所以，学弟请的是你们。”他一字一顿。
江雪舟不太理解：“……啊？”
“没事儿。”他把手机放进西装外套口袋，刚扔进去就听到振动。
他哥在催。
江雪舟觉得气氛散不尽的尴尬，见他还杵在这儿，一身西装正经得不行的样子，开口尬聊道：“刚刚那只德国黑背，是你养的吗？”
“不是，”他慢条斯理道：“我哥的。”
雨声渐大，不断有雨点砸进来，西装上洇出深色。江雪舟穿得薄，抱臂，抖了抖。
说罢，漆函宇扯唇一笑：“要不要进去看看？”
“……”
-或者说
-人的一生
-就是由无数个像狗的瞬间构成的。
听到莫名其妙这四个字，漆函宇稍顿，语焉不详道：“这么确定？”
他站直身，背部离开墙面，被压平的一角恢复，熨展开来。江雪舟发现他凑近了些，阴影从上而下，沾染着她。
“……嗯，我觉得，”她认真思索，试图找一个软和的词，“他俩像神经病。”
“……”
可能有人喜欢热烈病态至死不休的深情，但江雪舟绝不是这一类文艺作品的受众。
拥有缘分是多么稀有的事啊，偏偏要当哑巴自诩深情。关键是活生生拖了那么多年才说出那句宝贵的“我爱你”。
“行动上的矮子。”她低声说一句，又抬头看漆函宇，他对这个结论没什么反应，好像没听到。
算了。
江雪舟接着想这个别扭的故事。
怪不得结局不好。
片刻后，漆函宇抬起手指摘掉右耳蓝牙耳机，卢克的催促通知声消失，他轻侧头，看着她，视线毫不掩饰的感兴趣。
江雪舟似乎发现这人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你也这样觉得，是吧？”她笑得有些得意，眼睛有了些光泽，亮亮的。
漆函宇低眉，扬唇懒懒道：“同意一半吧。”
“哪一半？”
“行动上的矮子这一句。”他说。
“是我的话，”漆函宇斯文坦然的模样，盯着她看了两秒，声调微微凛：“行动占主导。”
江雪舟迎上他的视线，这人漆眸深邃，凝着隐晦的情绪。
大脑宕机一秒。
“……”
她反应过来，不甘示弱道：“我也是。”
漆函宇：“……”
又没有说她是矮子的意思，语气里哪来的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嗯，我知道，”他坏心眼地来一句：“你上回喝醉直接和我告白了。”
大脑宕机半分钟。
江雪舟脸从来没有红得这么快过。
镇定。
她说：“是吗，抱歉我忘记了。”
稳住。
她补充道：“喝太多了，现在脑子还疼呢。”
说罢挠了挠头发。
漆函宇平静地嗯一声，眼中无波无澜。江雪舟几乎以为这人打算高情商地放过自己。
下一秒就听见他冷冷的讥讽。
漆函宇：“不是说要做行动上的巨人吗。”
江雪舟：“……”她一时无语，不知挑哪个角度反驳。
“算了，”漆函宇看了眼表，语气中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不打算和你计较。”
江雪舟噤声，视线闪闪躲躲。她垂下头。
这人记性这么好，之后不会见一次提一次吧。
“那个时候我……”她硬着头皮打算承认。
漆函宇压低声音，嘴角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以后别当行动上的矮子就行。”
“……”
-
第八组是备受期待的一组，原因无他，演员太好看。
前排几个女生低声讨论。
“词儿你听懂了吗？”
“没……但感觉挺牛逼。”
卢茵听到声音，放下手机，随意地撇了眼，说：“两人不来电诶，爱情电影演得这么没感觉，啧。”
坐在旁边的女生微微皱眉，欲言又止，也没反驳什么。
台上，男生抱臂，倚着黑板，黑色卫衣兜帽盖住后脑勺至前额，脸是年轻又标致的，却通身颓丧失意的感觉。
像落水的野犬。
眼皮微微耷拉，在江雪舟念出那句台词后，才艰难抬眼凝视她。
“比如什么？”她问。
漆函宇依旧看着她，不声不响，像是留白或者空镜。情感和故事都在观众看不到的地方渐渐长出枝蔓。
无声胜有声。
女生悄悄哇一声，和旁边选修搭子小声说，感觉漆函宇蛮会演的。
搭子没什么眼色，没管卢茵难看的脸色，用正常的音量客观评价：“确实演挺好。”
“他俩很搭啊，唯一一组能和电影感觉搭上线的吧。”
姜笛演完后自己的修女戏后就回到座位，打着瞌睡犯困。听到热烈的掌声，懒洋洋把埋在手肘弯里的脑袋支起来。
她眯着眼，问旁边同组的男生第八组演到哪儿了。
“结尾了。”男生语气闷闷的。
“哦。”姜笛往台上望。
“比如什么？”女主角问他。
长久的沉默。
漆函宇微微昂首，食指一挑，黑色卫衣帽子软塌塌地懈下来。碎发蓬松而乱。
他一字一句，语调悠缓像河水：“比如吃蚂蚁，嘲笑就业局的那些人，还有——”
台词并不美。
在电影里，这会儿他们应该在废弃的地基上，耳畔有轰隆隆的杂声。
男主角说，关于敢不敢的游戏，有两三件事他敢却没有事先承认。
最后一件。
“——像疯子一样爱你。”
在场所有学生都听得懂这一句话。
只要是学语言，“爱”这个词必定排在第一梯队。
江雪舟微微怔，抬头，视线相触。
她穿着今天来时的那一套，简单的米色T恤和阔腿牛仔裤，随性靓丽，和电影女主完全不一致的氛围感。
停顿太久。
漆函宇平静地看着她，眼神中翻涌过了好几轮情绪。
先是等待，或许有对她演技的期待，最后眼尾下抑，平平淡淡，意味不明。
平静。
湍急。
江雪舟不自觉陷入这阵漩涡中。
在她接上戏的时候，可能连本人也没意识到。她竟然真的陷进去彻底投入进去这部两个疯子的电影中去了。
“……”
“我靠，疯批，”姜笛拍了拍结束戏份下台的宋知雁，竖了个大拇指：“你们组两位老师张力太绝了，甘拜下风。”
宋知雁点点头，头也没抬：“那当然。”
半晌，台上简短的谢幕。卢克开始极尽夸耀之词，宋知雁也就听到“惊艳”“专业”几个词。
“她俩真情侣啊。”她自信补充。
“……不是这真的啊？”姜笛只是习惯性帅哥美女拉郎配而已。
“拜托，这还不真？”宋知雁无语道。
“……”
-
卢克时间很紧，在场已经不剩什么人，他笑呵呵摆手，说提前下课。
江雪舟收拾东西很快，挎上包就离开。
城规楼的导师让她打印份资料送上楼，她步伐有点急。
几秒后，微信群里发来消息，第八组没什么悬念的拿到第一。
宋知雁在群里欢呼：【撒花】都是老师指导和小组成员们共同努力的结果。还多亏了漆助教【玫瑰】
卢克：哈哈，第八组同学很棒！漆函宇现在在批你们的课堂作业呢。
同学X：下周也是漆助教吗？
同学Y：星星眼.JPG
同学Z：是的吧今天他说时间不够让我下节课再问他问题。
卢克：下周来不了了【捂脸】马上本科生的期末周了，小漆准备期末结题。
同学X：噢。
同学Y：@同学Z 笑死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
时间飞快过去一周。
江雪舟读研以来就没有过期末周这个概念，总是在忙忙碌碌昼夜颠倒。
刚刚熬过结课的言舒说这个假期不能再放纵了，拖着江雪舟去了图书馆。
“你放假啦？”江雪舟问。
言舒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刚想嗯嗯答应一句，想起这家伙这一周苦行僧似的生活，得意扬眉道：“对，羡慕吧？”
江雪舟笑笑：“要不要一起去川南玩。”
言舒眼睛一亮：“你要请我去你家啊？”
“……去做田野调查。”
“……啥？”言舒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满是同情：“那算了。”
她十分疑惑：“这怎么能叫玩……”
江雪舟温吞哦一声。
“对了，”言舒想起来什么，促狭道：“今天我导师发邮件说他有事，批建筑系本科生期末作业去了。”
“好像确实应该是这个时间。”
“所以……上回你们那建造节项目面试选出来的男生，今天我在食堂碰上他了。”
江雪舟努力回忆面试那天。
最后打分出来的结果，有个男生遥遥领先，叫…叫什么来着。
“哦，”她揉了揉头发，刷卡进图书馆门口，突然想起来：“成杭？”
大四，和付书杰一个班，听他说是他们班班长。
成绩和其他的能力都很不错，刚刚保研。
“他怎么了？”江雪舟问。
言舒：“要请你吃饭。”
“啊？”
“刚好碰上我，说给你发了消息，但大忙人没看到，”言舒啧一声，一脸无语地看着她，“刚好碰到我，让我帮忙转达一下。”
“顺便客气地问了我要不要一起。”
江雪舟：“……你怎么说的。”
言舒：“这么好的蹭饭机会诶！”
江雪舟：“……”
隔天下了雨，道路湿泞，阴沉沉一片，淮西路光鲜亮丽不再，此刻透着复古唱片的怀旧感。
江雪舟拦了辆计程车，步伐匆匆，披散的微卷发没来及扎上去，司机问她导航去哪儿，她没听见。
看到是个学生，还是个漂亮的姑娘，司机师傅再次和蔼开口。
江雪舟这才听到，不好意思地开口，说了个地点。
“隆福饭店啊。”这一片儿很有名的高端饭店，司机师傅都不用导航。
饭店门口。
雨滴在濯白的手臂内侧，江雪舟往店面屋檐下靠近，快贴墙。等着姗姗来迟的言舒。
汽车鸣笛，一只毛发顺滑利落的德国黑背淋着雨追进来，曲下后腿蹲在门口。
它样子很威猛，深黄配上背部大片的黑，吐着舌头，不断喘息着。没有攻击性。
不过遇到危险应该咬人很厉害。
江雪舟转过头来，想起原来林景宥养过一只，她挺喜欢的，聪明又帅气，会绕在她腿边蹭来蹭去，陌生人靠近立马支起身子，耳朵竖起，警觉灵敏又可爱。
后来林景宥又没心思养了，送去当了警犬。
她当时感觉也不是很强烈，不过，这会儿瞧见这只有七八分相似的德国黑背，陈年的怀念涌上来。
她也没靠近，就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观察着。
现在应该是立过很多功的英雄吧。
她欣慰地想。
“海盗。”
有人从身后叫它的名字。
江雪舟先是一怔。
怎么给英雄起这种名字。
身后的人慢悠悠走到她旁边，他穿了很正式的黑亮西装，海盗看到后腾地站起来，尾巴摇晃，像时刻待命的保镖。
漆函宇向下撇了眼，低声朝它下命令，“进去。”
上回法语课后的第一次见面，江雪舟本来对这人的印象在减淡。
漆函宇看了她一眼：“好久不见。”
江雪舟慢吞吞答：“也不算很久。”
“……”
他抬手挠了挠脖子：“我觉得挺久的。”
“你们期末周嘛，当然漫长啦。”江雪舟觉得很合理。
男生沉默片刻。
他扫一眼她今天的穿搭，休闲随性，并不隆重，开口道：“来吃饭？”
江雪舟：“嗯，有个学弟请我。”
……
漆函宇眼睛眯了一瞬，语气试探：“哪个学弟？”
“……上回面试选出来的，不太熟。”
江雪舟思索，怎么有种被审问的感觉。
听起来是真不熟，他看了看她，猜到。
“在等人？”
“嗯。”
“等言舒。”她补充道。
哦，上回捞月里那个抛下她去找展嘉致的女生。
“所以，学弟请的是你们。”他一字一顿。
江雪舟不太理解：“……啊？”
“没事儿。”他把手机放进西装外套口袋，刚扔进去就听到振动。
他哥在催。
江雪舟觉得气氛散不尽的尴尬，见他还杵在这儿，一身西装正经得不行的样子，开口尬聊道：“刚刚那只德国黑背，是你养的吗？”
“不是，”他慢条斯理道：“我哥的。”
雨声渐大，不断有雨点砸进来，西装上洇出深色。江雪舟穿得薄，抱臂，抖了抖。
说罢，漆函宇扯唇一笑：“要不要进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