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君意说完话开始着笔。她没有什么特别专精的类目,便模仿起自己屋中挂着那幅墨兰图。

    画到一半,南君意忽然停笔道:“须得让南棠跑一趟燕王府,我中午不回去吃饭的事情府里人还不知道呢。”

    乔如眉手里翻着本画谱,头都没抬:“你放心,我爹开口留你,我们府里早有伶俐的小子跑到燕王府去报信。没准现在已经回来等着我们管家打赏呢。”

    南棠正将一盏茶递到桌前,放到桌上时还不忘瞪一眼坐在对面读书的乔如眉。南君意无法,只得继续画兰。

    半个时辰后,南君意终于画完,请乔如眉来看。

    “你作画的确有些慢,我画工笔花鸟都比这随意涂鸦的要快。”乔如眉将书本倒扣一旁,走到桌前细看画作,“你若是不会画,斟酌再多也……”

    乔如眉看见南君意的习作,“无用”两个字含在嘴里没有吐出来。

    南君意见她看得发怔,有些忐忑:“我画得如此不好么?”

    乔如眉将画作拿起,仔细端详一番后问:“这幅墨兰是你自己的手笔,还是临摹谁的作品?”

    南君意老实回答:“这是照着我房中小画临摹的,并不是我的手笔。”

    乔如眉将墨兰图从新放回桌上,伏在桌上又仔细看了一遍,喃喃道:“应是不会错的。”

    乔如眉从桌上立起来,淡漠着语调吩咐下人:“留仙、思凡!燕王妃疲累,需要小食和饮品。你们即刻去拿些过来。”

    两个丫鬟福身称是,转身要走,又被乔如眉拦住:“慢着,你们再去、再去夫人那里将最好的五云毛尖讨来。就说燕王妃想要尝尝。”

    丫鬟对看一眼,留仙道:“小姐,五云毛尖今年只有三两。夫人那里……”

    乔如眉颦眉蹙起:“怎么,方才罚你太轻,转面就敢与我顶嘴了?”

    “奴婢不敢!”留仙抖了一下,即刻跟着思凡快步朝夫人所在的东院去了。

    “这恐怕不太礼貌。”南君意平白给人背了贪嘴的黑锅,有些为难,“我并不想喝茶。”

    乔如眉不理南君意。她面容上堆着冷漠的高远,目光扫过四周立着的几个小丫鬟,冷冷地说:“我同燕王妃上楼赏画,你们谁也不许跟着。”

    站在周围的丫鬟如泥胎塑偶一般,既不应答也无动作。南君意没由来的有些心慌,乔如眉则卷起桌上的画,拉着她往楼梯处走。

    她迈上木质台阶又停下来:“你那侍女也别上去,就咱们两个。”

    南棠非要上,乔如眉扬起下巴道:“你怕我对你家主子不利?她比我年长,还高我许多。若我俩真打起来,说不定是谁打谁呢。”

    南君意稀里糊涂的被乔如眉拉到楼上,仍不太清楚状况:“乔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层阁楼铺的是木地板,地板给人擦得锃亮。乔如眉左右翻找,贴花丝履步步生莲,每走一步就扣出一叶莲音。

    挑出来的卷轴被乔如眉随意弃在地上,南君意捡起滚到脚边的那幅,解开来看,发现竟是幅名家古作。她生怕把画碰坏了,忙将画重新卷好放回架上。

    于是这两人就变成一人疯也似的乱翻,另一人跟在后面心疼的一一将画捡起收好。

    乔如眉边扔边道:“我听说有人珍爱金银、有人喜欢美女。鲜少有人像你这样惜画的。”

    南君意边收边回答:“这些好作品也算古董珍玩。拿出去能卖许多钱,心疼一番也是应该。”

    “倾墨轩里的古作有一大半是破城时从前朝宫里搜罗来的。你打开看的那几幅,右下应该还有周文宗的花押——他是太爷爷吧?所以要论起来,这些画作大多都是你们家的才对。”乔如眉身子顿一下,“找到了。”

    南君意好奇的凑上去看,乔如眉找到的竟是一幅和南君意临摹的墨兰一模一样的画作。亦或说,乔如眉手里的画更像是南君意厢房里的那幅。

    “你房中的画是不是和这幅一样?这两幅画应当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南君意没答话,眉心却已不安的跳起来。

    “你的笔触虽然疏软,但也描摹的八九不离十。若不是经过他亲自点拨,画得再好也模仿不出他的意味。”乔如眉葱样的嫩手抚过墨兰的枝叶,声音里有一股子轻软,“燕王妃可认识画出这墨兰图的人?”

    南君意垂着眼睑,只好说:“这画是我在兴府大街的摊子上随便买的。画画之人我并不认识。”

    乔如眉许久没说话,最后轻笑一声吐出两个字:“也是。”

    南君意犹豫着问:“乔小姐手上这幅画怎的没有提款?这画作者你认识?”

    乔如眉将画快速卷起,重新插进书架后面的空隙里,说:“这是我家西席代我画的,本是要提上我的名字来应付族学里老学究们的查考。我不愿意他也就没有提款。”

    南君意像根本没看见乔如眉失魂落魄的样子,打趣着相转移话题:“原来如乔小姐这样的才女,也有想蒙混过关的时候。”

    乔如眉背靠着书架,摸着胸前挂着的长命锁说:“有的,以前我在他门下学画的时候常常不愿意去族学。我总想着早点放学,回来跟他学画。真希望他能一直教我画画。”

    南君意顿住。乔如眉则展眉笑道:“你不必拿这种眼神看我。我们之间没什么,我只是仰慕他的才学。”

    南君意收回目光,没再去看乔如眉那双擒满情意的眼眸。她继续将怀里抱着的几幅古画收进书架里,不再说什么。

    “有一年春天,我调皮,非要上二楼来画暄妍苑的全貌。结果我没蹬稳窗框,就这么跌出去了。”乔如眉紧握着长命锁,喃喃自语,“当时我以为我死定了,心里就想,我要是死前能再看他一眼该有多好啊!结果等我再睁开眼睛,他抱着我躺在一层房顶上,满脸都是血。”

    南君意已经把画都收好,仍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乔如眉笑起来,她连笑都显得有疏远的仙人气:“后来我听说,他因为救我跌断了眉骨,额上也留了快伤疤。不过那时他已经因为看管我不利,被我爹辞掉,不再是我一个人独有的西席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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