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镇南王夫人的丧事已有两日。纵当时燕王怒火攻心失掉理智,听完两日以来的闲言碎语也明白是有人在拿他、霍灵和南君意三人做文章。

    南君意自那日被人胁着送回燕王府后就一直窝在东院不肯出来,不仅燕王再没能走进东院,就连燕王请来看伤的太医也被南棠拒之门外。

    太医平白吃一顿南棠给的挂落,委屈又不敢露出来,只吭哧着问燕王:“王爷,若不知王妃伤势几何,臣没法开药啊。”

    燕王眯着眼睛:“南棠她……”

    一旁的方正忽然跳出来请示道:“王爷,当日南棠寻到属下,属下也见着娘娘。娘娘下颌有两道紫黑,应是淤青。请太医开些活血化瘀的药或许有用。”

    燕王看一眼方正,他平时鲜少插话,今日却不知是为谁辩护。燕王瞧方正恭敬,又见太医一脸苦相。脑中一团乱,便默许了方正的法子。

    送走太医,燕王看着桌上的创伤药又是一阵发愁。南君意不愿意见自己,他若此时为了送药硬闯,恐南君意以后都不会再想见他。现在没人能进东院,谁能把药传进去呢,到时若她因自己毁了容貌,那将如何是好?

    权管家旁观全程,已然知道那天早上来接王妃的马车和家将都不是燕王身边的人。

    这两日又见府里下人也开始传燕王要废燕王妃的昏话,他不敢对燕王有怨言,便把那些传闲话的下人痛打一番,算是重新立了规矩、为王妃正名出气。

    权管家心里为燕王妃不平,又自责于自己没有保护好燕王妃令她着了坏人的道。此刻燕王握着药包皱眉沉思,看样子是在想如何送药进东院。他老人家自然义不容辞,愿意去面对那嘴利得如恶犬般的南棠。

    管家刚要上前,便听方正说:“王爷,不如将药交给属下。王妃回王府那日属下帮过南棠。我同她说清来意,她定不会难为属下。”

    燕王又多看两眼方正,轻飘飘的问:“你和南棠那丫头……”

    方正端正的答:“八字没有一撇的事儿。”

    燕王脑子也有些发木,他明白过味儿来,啪的一声拍响木桌:“谁问你这个,本王是问你护送燕王妃回去时候,她可对你说过什么?”

    方正面色不改,隐去南棠骂的那些难听话,回答燕王道:“娘娘什么都没有说。”

    “她……哭了吗?”

    “尚未到燕王府,娘娘就不再哭了。”方正斟酌一番,终于还是原话复述,“娘娘说,不值得为这些事流泪。”

    燕王心跳疏漏一拍,脑中全是南君意如红眼兔子般倔强的模样。他拿着药包站起来:“我得去东院看看,这几天她不吃不喝,再这么下去非要憋出病来。”

    权管家赶紧拦住燕王:“王爷可不能去啊!王妃娘娘胆子小,此刻心气又不顺,娘娘若觉得躲着舒服,您就让她藏些日子。您现在过去,话说不清再将王妃娘娘逼出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燕王站在原地,低声说:“我不进去,把药交给南棠就走。她不愿见我也没关系。”

    “那更使不得!南棠这丫头脾气暴躁,嘴上又带着刀子。您到时若让南棠冲撞到,您罚还是不罚?”权管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娘娘视南丫头如姊妹,您若罚她,王妃心情定会更加不好。您不罚她,自己的心情则会不好。现下还是小老儿同方正一同去送药最妥帖啊王爷……”

    左右为难之际,上坤宫的太监来府传信,宣燕王夫妇即刻进宫面见皇后。如此,便也不必争竞谁去送药的事情了。

    燕王总算在王府门口见到南君意,南君意一身宫装,整个人除了脸色比平日白些再没有什么不同。

    “我扶你上车。”

    燕王低声说完又伸出手。南君意躲过燕王,自己钻进车里坐下。

    车里空间小,两人坐的近。燕王清楚的看见南君意下颌有几道紫黑色的指印。

    他把一直握在手里的伤药递到南君意面前,低声说:“就算你生我的气也不该不让太医给你看伤。这是我讨来的伤药,你涂一些,日后若不小心落了疤痕,会变丑姑娘。”

    南君意望着燕王奉到面前的小小纸包,木然的说:“现下什么药也没用,我让南棠给我敷上许多粉也遮不住这些痕迹。王爷若怕皇后娘娘问起,不如现在商量一下究竟要怎么圆谎,我自己不小心磕的、撞的,怎样都可以。”

    燕王收敛神情,道:“你以为我是怕被母妃责罚才给你创药吗?”

    南君意垂下眼睑,没有回答燕王的话:“一会儿皇后娘娘要问什么、怎样作答,王爷仔细想想吧。”

    燕王有错在先,心里憋着气又不能发散,说话就变得很生硬:“母妃要罚就罚,终归罚不到你头上。一颗糖而已,无论母妃怎么骂我,我认就是。你何故这样阴阳怪气的激我。”

    南君意皱眉:“镇南王府的事,仅仅是因为一颗糖而起吗?之前那些又算什么?”

    燕王道:“我已经派人查过,那日接你来的马车和家将、刁难你的镇南王府奴仆都是有人刻意安排下的。这是我的错,错在我没有看顾好你,让你受了旁人戕害。”

    南君意昨天已听南棠说过此事,现在又听燕王说一遍事情经过,心里并没舒服多少。她说:“既然如此,王爷就是已经查到陷害我的人是谁,对吗?”

    燕王不说话,嘴抿成一条线。

    “镇南王府的仆人同我说,他们府里的每个院落都有专门的仆人负责,除非有主人命令,否则相互之间不能干涉。可见镇南王府纪律之严明。”南君意将燕王的表情收进眼底,心里疼起来,“内外几进院的仆人对我的态度如此一致,可见他们是得了镇南王府主子的命令。”

    燕王摇摇头,想去握南君意手:“不是霍灵,她那时心情差成那样子,怎会有时间管你我的事情。她不是那种人,害你的是……”

    南君意脱口道:“镇南王府有许多主子,并非只有霍小姐一人,王爷何必如此着急的替她辩驳!”

    燕王努力压下心里的火,尽量平静的说:“你听我说完。”

    南君意用力拽着手里的帕子,克制着喉头溢出的哭腔说:“王爷本就应该和霍小姐在一起,这事我之前从未听人说起过。燕王妃的位子本不该是我的,霍小姐要是想来,我退便是,绝不会怨。可是王爷,我已经快把东院当做家,从未忤逆过你的意思,你为什么还不肯信我!”

    南君意这套说辞早在东院里就想了许多遍,话到嘴边还是没忍住酸了鼻子。她将这几日的不平全含在话语里:“想我不得好死的人太多,我没有力气细数究竟都有谁。我的确是姓南君,可我从来都没有害过任何人。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再苟活几年而已,为什么你们都这样恨不得我即刻不得超生?”

    马车缓缓催动,燕王不知该怎样回答南君意,只皱着眉握住南君意的手。

    南君意觉得十分疲惫,她甚至懒得挣脱燕王的手:“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

    南君意等了一阵,终究没等来燕王的答语。该说的她已经都说尽,现下已经没有话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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