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姑姑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将南君意往燕王方向推了推:“夫妻之间得经历磨合才能更好相处下去,小打小闹甚至争风吃醋都是极寻常的事情。王爷、娘娘,老奴说句僭越的话,天家夫妻之所以贵重,是因为你们的一举一动会牵扯许多人的生死未来。”

    “正如今日这般,皇后娘娘为陈王妃故去而伤心以致旧疾反复。坊间流言让燕王府和镇南王府上下惴惴不安。你们自己打闹不要紧,令皇后娘娘伤心操劳、使朝局行将紊乱,岂非是大不敬?”

    玲姑姑的声音很轻,但十分有力:“王爷,您已不再是独自翱翔的孤身武将。您现在有家有妻子,未来还会有世子。作为一位开府建衙的亲王,自该学会如何做到内外得处,才能更好的为陛下分忧。”

    燕王只认没有识破有人假扮燕王府亲信送南君意去镇南王府的错。但关于那颗糖的事,他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错。

    燕王当时看见南君意拿着那糖视若珍宝的样子,理智霎时全给狗吃光抹净。他用力隐忍,可一直对他恭顺不已的南君意竟然当着他的面将糖抛进嘴里。

    天晓得燕王当时有多嫉妒吴周道的那颗糖。可当他自己的真实想法如是告诉给陈皇后,甚至南君意本人听时,她们都不相信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同谁说理去!?

    燕王胸口憋闷,却知道继续僵持下去百害无一利。他有的是时间同南君意解释,但陈皇后有怒极气短且爱咳的毛病,再这么僵持下去非要将陈皇后气病不可。

    为今之计,脱身为上。

    总之南君意要回燕王府,总之她这辈子永远逃不开他,所以他总能将她哄好,这绝不该是件难事。

    燕王心里对自己编造出来的台阶很是满意。当即捉住南君意的小手,仰面看着她低声说:“是我不好,你别再气了。”

    南君意别开目光,一字也不肯说。

    陈皇后不得不朗声道:“逆子,你大声再将刚才的话重新说一遍。意儿不点头,你今天别想起来!”

    燕王用力猛攥南君意的手,南君意疼得退步。燕王借着劲儿站起来,他圈住南君意小声说:“是我的错、都怪我不好……你说句话让母妃放咱们出宫吧,剩下的事咱们回府慢慢说,好吗?”

    南君意当着皇后的面不敢用力推拒燕王,只道:“我不想回去……”

    算算日子,燕王已将近十日没有亲近南君意。他本就是个不拘常礼的,现在竟当着满宫的人亲上南君意细嫩的小脸。软香在怀,燕王已经顾不上什么礼法规矩,更把自己心里的憋屈抛到九霄云外。

    他低声对南君意道:“回府里我同你说一万句对不起都行。到时你数着,少一遍你就打我一下如何?你别生气了,我们许久没有在一说话,我很想你。”

    南君意左右为难,最终红着脸道:“我不生气,你别这样,好多人看着……”

    玲姑姑就站在燕王夫妇身边,明明什么都看见听见。却笑着说:“娘娘快瞧,两个人这不就是好了吗?左不过是他们小夫妻闹着,现在您尽可以消气了!”

    坐在上首的皇后也看的清清楚楚,她虽因为隔的远听不清两人之间究竟说了什么。但也是能看出燕王妃仍然不愿原谅燕王。

    皇后面上缓和许多,事已至此没法继续再给南君意讨公道。只能皱着眉头对燕王道:“你便一味胡闹吧。若再闹出这等事,便不是罚一罚、道个歉就可免的!”

    “儿臣记住了。”燕王圈着南君意,捏捏她的红脸笑着说,“若有下次,不让母妃抓到,我单独哄燕王妃便是。”

    皇后对玲姑姑道:“瞧瞧,这是嫌弃本宫管他的事。说话这样不恭敬!”

    燕王松开南君意重新跪下,眉眼都是狡黠的笑痕:“儿臣说错话,请母妃责罚。”

    皇后这次不是真生气,而是要再给南君意做个台阶下。于是皇后问南君意:“意儿你来说,今天若你仍不满意,本宫便不顾什么流言,照样用铁鞭罚他。”

    南君意知道母子连心,自然不敢强求什么。她跪在燕王身边,冷静且恭敬的说:“意儿不敢。但既然娘娘许诺,意儿想向娘娘讨个赏。”

    陈皇后点点头:“你说。”

    南君意伏在地上说:“意儿请皇后娘娘口谕,想一个人前往盼月殿祭拜娘亲。上回请时,因与太子殿下谈话耽搁没去。意儿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将嫁人之事通告娘亲在天之灵。皇后娘娘,请您准意儿前往盼月殿。”

    “这有什么难求的,你不必这般郑重其事。阿玲,快扶燕王妃起来。”玲姑姑要扶,燕王手更快,没用什么力就将南君意从地上搀起来。

    陈皇后接着对南君意说道:“好意儿,镇南王府里那几个仗势欺人的仆从本宫绝不会轻易放过。你既不愿诉诸于口,这等事就由本宫为你做主。至于阿凛,本宫就把罚他的权力赋给你,你回府后哪怕将他打成个瘸子,本宫也绝不怪你。”

    南君意想再拜,燕王拦住道:“你别再跪,你若想谢母妃,不如回去以后真将我教训一顿。如此,才是真的给母妃解气呢。”

    南君意知道这些话不能当真,只任由燕王拉住,不再说什么。

    皇后看着两个面前的孩子,叹一声道:“去吧,让阿凛陪你一起去。”

    南君意刚刚特意将“一个人前往”咬的很重,但陈皇后还是忽略了她的意见,答应她去盼月殿的请求,却不同意她一个人单独去。

    南君意无有他法,只能含着不敢露出来的丁点哀凄谢恩:“意儿,谢皇后娘娘圣恩;千岁。千岁。千千岁!”

    南君意谢恩后,皇后便让燕王夫妇往盼月殿去。望着远处两个孩子的背影,陈皇后叹道:“阿凛这孩子,真不知道是本宫的孽障,还是意儿命里的劫数。”

    玲姑姑命人将铁鞭撤下去后才回皇后的话:“奴婢不知二殿下是不是嘉柔公主命里的劫,但公主一定是二殿下的解药。”

    “本宫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自认心肠要比那些久居深闺的女子要冷硬。可是意儿这孩子太知道怎么叫人心疼,我看她那委屈却强忍着的样子,倒有些后悔让她嫁与阿凛。”

    陈皇后苦笑说:“阿凛这副冷硬心肠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本宫的错,却让个毫不相干的女儿去化解,终归是我这个做娘的不是。”

    玲姑姑轻声道:“嘉柔公主与二殿下的婚事是陛下的意思,娘娘心疼有也是无用。如今他们这样纠缠不开的情形,可见还是两个孩子的缘分作祟。”

    陈皇后敛目叹息:“从前只道意儿才情好、性子又柔顺能忍,定能暖一暖阿凛命里带出的孤烈。这几件事后,本宫发觉意儿性子不是柔顺而是软弱不争。再这样下去,这两个人的日子怎会好过?”

    “依奴婢看,嘉柔公主并不只是柔顺,若真能放开手脚未必不能撑起一府门面。”玲姑姑话说得很慢,“公主刚入上坤宫时,奴婢奉娘娘的命令调//////教公主礼仪。公主不仅学得快,还懂举一反三。更重要的是,公主懂得且愿意藏拙。”

    “娘娘细想,若公主真是软弱不争,镇南王府那事如此委屈,哪能一句话都不诉苦,还在最后请示娘娘往盼月殿去。这等心思是绝不是即兴而为,想必是来的路上公主已计划好必要去盼月殿祭拜生母。”

    玲姑姑继续道:“世家新贵中才女不是没有,除了镇南王府的那位,没有人能再得上二殿下青眼。娘娘许是太生气才没看到,自打进上坤宫正殿起,二殿下的眼睛就没离开过燕王妃。娘娘,若放在他们刚成婚时,谁会信二殿下能像今日这般,同燕王妃服软呢?”

    皇后听完这些话,脸色逐渐冷下来。她说:“本宫既怕意儿太软弱,又怕她太会拿捏阿凛的心思。我看阿凛现在字里行间的意思,像是自己也没参透对意儿的情谊。”

    “娘娘慧眼。奴婢认为,不仅二殿下没看清自己真心几许,连燕王妃也糊涂着。”玲姑姑顺着陈皇后的话继续往下说,“这几年来,螽斯阁里那几个严厉的教习姑姑如何捶打,都不见公主动气。今日二殿下这样哄着,公主都不置一词。这样的她,可不常见呢。”

    陈皇后静默一会儿,然后说:“上坤宫中一住两载,本宫确实从未见过她这般生气。”

    玲姑姑又道:“关于那颗糖,有件事奴婢因拿不准所以未报给娘娘,现有个猜测,不知应不应该告诉娘娘。”

    皇后道:“本宫自会判断真伪,你说的不对也不当罪。”

    “陈王妃殁后,燕王妃连夜做了点心送到镇南王府专给燕王一人食用。但询问过的人都说,看见咱们殿下好几次劝霍家大小姐用膳,吃的就是燕王妃亲手做的点心。旁人若能看见许多次,保不准燕王妃也能被人安排着瞧见。”

    玲姑姑靠近陈皇后,低声道,“燕王妃单做了两提食盒的点心的送到镇南王府,刚进王府就被下人抢走扔掉。这事本已令燕王妃心中不快,后来又有二殿下劝食这事,心里的气闷一时半晌恐难消除。娘娘细想,哪家的夫人看见自己丈夫同其他女子共食共饮能完全不生气呢?若不生气,恐怕是根本没爱上过。”

    皇后面色如水,无奈道:“随他们糊涂去,你还道这是两个聪明人,我看简直是两个半大的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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