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君意唤回守在街口的南棠,两个姑娘在叶桦的目送中一前一后钻进马车。

    今日她们为避人耳目特意将燕王府的马车换成一顶灰蓝布面的小马车。不同于绘满繁复花纹、须得两匹高马才能催动的北都权贵专用马车。灰蓝小车是客栈酒肆常用来接送客人的雇佣车。混在街上不容易引起常人注意。

    南棠从小包袱里取出裙装,说:“刚才我听街上的人说,镇南王他们现在还在崇武门呢。老王爷这次仓促赶来只带了十五个随从,可是陛下给的赏赐过多,一时带不走,所以又在找镖师帮着往南边带东西。晋国侯得着信儿立刻带着自家镖局的人过去,弄得崇武门两边的街道一顿鸡飞狗跳,说那些御赐的物品满满当当装了十辆镖车,真是豪阔极了。”

    南君意钻进马车里,边换衣服边说:“唔,尚伯伯从前一直没法子同镇南王搭上关系,这趟忙帮下来尚伯伯终于能如愿以偿。”

    南棠帮着南君意整理衣带,垂眉说:“老王妃办白事时候,镇南王府的门槛都快给踏破。如今他们一家都在孝里,竟还如此大张旗鼓,恨不得令全城都知道他们受陛下隆宠。真是令人讨厌。”

    南君意叹道:“镇南王身上的军功北齐上下无人能及。当年他和陛下南北两路夹击行事,扰得大周军队首尾难顾,才有了后来燕王的北都夺城战。镇南王一人之下,如此赫赫只是地位到了而已。”

    南棠不乐道:“我这里刚骂两句霍家,公主就替他们辩解起来。真没意思。”

    南君意在马车里换好衣服,整着钗环道:“行到霍家这地步,除了陛下自己,再难有人撼动他们。霍家的事咱们管不了,只能看手握重兵的镇南王自己能行到何处去。”

    南棠低声说:“公主可是觉得霍家不久将会……”

    “飞鸟尽,良弓藏。这是自古便有的道理。这种事从前咱们可是见过不少。”南君意摇摇头,将话题转开,“既然有这事情,王爷大概不容易脱身。咱们倒也不必着急回去。你去叫车夫来吧。”

    南棠点点头,说:“既如此,咱们回府等王爷就是。”

    小马车在马夫“走走”的吆喝声中缓缓催动。时间已近中午,街上的人逐渐多起来,车外都是喧闹和叫卖的声响。

    南棠将手里的油纸包打开,道:“这是街口卖的油馃子,芝麻白糖陷儿的。公主从早上起就没吃东西,怕你饿着我就自作主张买了两个。”

    南君意收回神思,接过油馃子咬一口道:“真好吃啊,真恨不得天天吃。可惜王爷不让我吃这些东西,说这馃子油太大伤胃口。”

    南棠双手捧着油馃子,因为嫌烫所以正不厌其烦的吹着。她说:“这方面我还是站在王爷那边的。从前我也劝公主少吃甜的,可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有王爷管着你,我正好省去不少忧愁的心思。”

    南君意扁扁嘴:“他又不是喂兔子喂猫,不是逼我吃青菜就是让我吃鱼。一点甜味都不让我沾,真难受。”

    南棠咽下最后一口油馃子,恨铁不成钢的说:“公主在王府吃的那些菜比咱们住在宫里时候还豪奢些呢!兔子和猫要能吃的这么好,那我立刻就变个兔儿精等着王爷喂去。”

    南君意佯怒道:“拐着弯骂我是兔子精,哼。”

    “所以你就踩我裙子吗?”南棠笑着用脚去拌南君意的腿,“你踩我,我也要踩你……”

    两个姑娘在车里嬉笑起来,闹一阵后,南棠感叹道:“公主,从前您常说甘之如饴。说嘴里塞满甜的,日子也就不苦了。现在咱们的日子虽然不算蜜里调油,也总比从前强许多。王爷他,还算有些夫君样子。您终于有人护着了。”

    南棠不知道长乐坊里南君意同姚晏晏说的那些伤心语。她这番感叹皆来自王府旁观燕王平时对待南君意时的肺腑之言。

    南君意不欲过多解释,便说:“我到底是不能做自己主的人,是陛下护我还是燕王护我,本身因为没有差别。”

    南棠道:“陛下是君、王爷是夫君,虽只之差却大有不同。怎能说没有差别呢?”

    南君意没有回答,只将小臂搭在南棠肩膀上,松松搂住她说:“姐姐话里话外的夸赞燕王爷,一口一个夫君好,姐姐莫不是也想着要找个人来护着自己?”

    南棠皱眉道:“同公主说正事,您也这般打趣。你知道我的,我这辈子绝不嫁人!”

    南君意知道南棠又念起从前的腌臜事情,便宽慰道:“我才舍不得你嫁呢,姐姐陪我一辈子才是最好。”

    南棠认真的说:“盼月殿里的大家在天上保佑您;王府里我同王爷护着您。日后还会有更多、更多、更多、护着公主。如此,我死后才能问心无愧的去见咱们娘娘啊。”

    南君意轻不可闻叹道:“我倒希望娘亲她们早日喝了那孟婆汤重新投胎去,我这一辈子注定不太平。她们苦了一生,何必到了天上再为我继续忧心。”

    南棠听完有些发怔,一时也无答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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