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风在王府醒来时,下了第一场雪。

    伤不算重,只是太久没休息,他躺了几日,参加梁戟的登基大典。

    梁戟在群臣无言的怒视中登上皇位,改年号为天佑。

    梁风一边养伤,一边在军营处理战后事宜,心里惦记着母亲。

    梁究谥号哀帝,贺兰小将军战死,崔固和林怒两败俱伤,匈奴暂退,数不清的尸首等着掩埋。

    林怒伤了右腿,痊愈后应当能走路,但再难以奔跑和骑马。崔固重伤,至今未醒。敬先已经醒了,从太南转移至京城,送回了崔府,大小伤口疗愈后,还能活蹦乱跳。金家两兄弟,也都回到丞相府。

    赵横的尸体送来京城,他留下了赵横的佩刀,想亲自为赵横下葬。梁戟却没给他机会,将赵横交由九卿下葬。

    过两日,各郡国为新皇送礼。梁风趁着这趟也送了礼,府里能拿出去的都送了,心里想着借此提醒梁戟,他也是个侯王,侯王早该赴藩了。

    梁戟却在这时下旨大封。

    追封赵横军衔,封林怒为国公,封崔固为定北侯,以及,也给梁风升了衔。

    他如今是大将军了。

    梁风接旨,疑惑这样的安排。杀死赵横,居然还能升衔。

    和圣旨一起下来的,还有母亲。

    和母亲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太监,是和他同去太南的那位大太监。

    邓氏以照顾他为由,在王府住了几日。

    “我如今在林昭仪身边伺候,林昭仪是三皇子的母亲。”邓氏说:“往后也不知会怎样。”

    “昭仪......”梁风穿着中衣坐在被子里,浑身很干燥,三皇子母亲能封昭仪,想必很受梁戟宠爱。

    “林昭仪好伺候吗?能获陛下宠爱,日子应当好过。”他问。

    “昭仪人还是好的。”邓氏摸摸他的脸颊,“你也要好过。”

    梁风点点头。

    母亲的到来像是朝堂对他送去的那些礼的回应。母亲走后,留下了那个太监。

    他看着这位面白无须、神色恭敬的太监,十分无言。

    十二月中时传来消息,崔固苏醒,脱离生命危险,接着又一道旨意下来,崔敬先被调至梁风麾下。

    圣旨内容很多,除了对敬先的安排外,还命大司农下放军营士兵的赏钱,以及召应和王入朝。

    大将军头衔太高,武将本身不能入朝,非召也不能进宫,梁戟是让他以应和王的身份参与朝会。

    梁风有些意外,接了旨,不知梁戟究竟是何意思。原本以为升他为大将军,言下之意就是不让他参与政事。

    他是不想去的。别说朝堂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这偌大的京城里处于一个怎样的位置。每次想到这,想不明白,身上的伤疤就隐隐作痛。

    军营反而是令他感觉比较舒服的地方。

    大将军,这头衔别管虚不虚,至少顶着,就会有人看他,听他说话。

    只是军营离朝堂太远,他完全没有消息来源,府里的人还都是梁究在他刚上京时调给他的。

    拿着圣旨去找大司农调钱时,梁风顺路去看了看金延守。

    金丞相闭门不见客。

    看着紧闭的丞相府大门,他感到一丝不祥,想起金丞相之前跟他说过,若是梁戟成功,就是其他人难免一死。

    调来的赏钱全部下放,战后事宜差不多处理完毕,他的伤也好了。

    梁风隔日便奉旨去早朝,一路猜测梁戟命他上朝的原因以及金延守此时的处境,猜到朝堂肯定不安宁,但始终没什么风声漏出来,说不定情况尚且乐观。

    忽视掉群臣时不时偷偷打量他的眼神,朝会和谐地开始。

    行礼过后,梁风准备沉默站好,高位上的梁戟忽然垂眸向他看来,“应和王,你的伤如何了?”

    他一愣,忙走出道:“多谢陛下关心,臣伤势已无大碍。”

    梁戟微一点头,让群臣上奏。

    梁戟第一件事居然是问他伤势如何,梁风有点惊了,心下不明所以,拿不准梁戟是不是真的关心他。还未想明白,大臣们上奏的内容立刻转移了他的注意。

    六十四岁的御史大夫谢傅站出称匈奴之心仍未死,始终对大周虎视眈眈,欲联合草原部落再次发起进攻,询问圣上如何敌对。

    御史中丞游照同提出攘外必先安内,当务之急是处置哀帝余党,哀帝余党在长泽以南拥立哀帝第四子,并自立为小朝廷一事才是燃眉之急,匈奴短时间内应不会再犯。

    梁风诧异,不知道有这事。

    哀帝一朝所剩不多的旧臣立即出言反对,直言指斥游照同,并针对游照同指桑骂槐地斥责梁戟罔顾人伦。

    另有大臣说出,西南与东南万民叛起,匪患严重,询问是镇压还是招安还是剿灭。

    再有大臣说出,今年整年的水患旱灾并未彻底整治完毕,战后郡县、受灾地区的重建与灾民安置仍未妥善处理,众多流民还聚集在京城及其他大郡城下。

    梁风从不明所以变得惴惴不安,事情居然这么复杂,他偷偷看梁戟,想赴藩的念头,一下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梁戟毫无反应,一言不发,面无表情注视着百官首领——金延守。

    金延守同样不动声色,站在队首微抬着头,平静地回视梁戟。

    梁风意识到不对,梁戟上一次用这个眼神看的人是周敦。

    啪——

    骤然一声拍打响彻朝殿内,梁风转头看去,见大司农一脸忍无可忍的怒容,将手里的芴板猛地摔在地上。

    “钱!粮!钱!粮!攘外还是安内?你们先告诉我,钱从何处来?!”

    大司农不顾礼仪,站立堂下,看着一众大臣,气得脸色涨红,双手愤然挥舞,声音嘶哑,袖子甩来甩去。

    “治理天灾要钱,战后重建要钱,犒赏士兵要钱,镇压匪患要钱,你们说啊!钱从何处来?!”

    大司农竭力一声大吼,镇住了满朝百官,梁风也被镇住了。

    寂静之中,金延守站出道:“若匈奴再犯,应以和亲。”

    紧跟着有大臣提出,陛下此时应下罪己诏......

    梁风更惊了。

    梁戟听见这句话,才被逼得开口:“哀帝之事,与朕何干?为何要让朕下罪己诏?!”

    这大臣一噎,讷讷不敢言,退了回去。

    梁风隐隐知道梁戟为什么会让他上朝了。

    群臣之间的矛盾显然隐而待发,梁戟自己犯上作乱,大臣们肯定不安分。

    那梁戟召他的原因是想看他安不安分吗?

    众臣上奏之事暂时商议不出个结果,梁戟也被一句罪己诏弄得没了耐心,宣布退朝,却让梁风留下了。

    梁风有话想和金延守说,但梁戟留下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延守离去。金丞相从头到尾没看其他任何人一眼。

    “阿风。”

    他一惊,猛地回头。朝殿之上,梁戟还穿着朝服,就这么唤他。

    他忙垂首,应是。

    “阿风,哀帝第四子你认得吗?”

    他快速思索这话是何意,思绪刚冒个头,又怕梁戟等太久,实话说:“臣不认得。”

    说完,思绪清晰了,也彻底压下了想赴藩的念头,这才是梁戟让他上朝的真正意图。

    皇帝没说话。梁风抬起头,见梁戟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笑意地看着他,说道:“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梁戟立刻淡淡笑了,像是夸赞。梁风心底一痛,紧跟着道:“二哥,你能放过金丞相吗?”

    梁戟淡淡的笑立刻没了。梁风下意识感到紧张,又很快定神,与梁戟回视。

    梁戟神色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久久无人说话。

    在皇帝注视下,梁风全身逐渐冷下来,心里那点紧张也消失,他从来看不懂梁戟脸色,他肯定或是疑惑地轻声问:“你不会放过他?”

    梁戟只说:“金延守,比你母亲还重要?”

    他闭了嘴,低下头去。

    梁戟拂袖,“你好好想想,先下去吧。”

    梁风紧咬着牙,待看不见梁戟背影,才吐出一字:“是。”

    出了宫,梁风看着街上忙于生计的人们,想着自己能去哪。

    日头还早,肚里空空。不想回府,他选了如意酒楼,点了满满一桌午饭,偏甜口的,然后吃完扶着肚子出去。

    仔细想了想后,决定去找谢傅。

    金延守之后丞相之位就轮到谢傅了,找金丞相的对家,应当能问出些真话。他有好多事情想知道,如果谢傅敌视他,再去别处。

    在谢府门口几乎没等,门仆直接引他进入,在堂屋也只坐候了片刻,谢傅就出来了。

    谢大人似乎很意外他的到来,言行有些惶恐。

    “应和王殿下,您坐,这是本府新进的高山茶,您尝尝。”

    仆人奉茶,梁风吹烫喝了一口,称好。

    放下茶盏,他直接道:“谢大人,今日早朝游御史提出安内后,为何会有许多大臣谏言游御史?不知游御史从前做过什么?”甚至还有不少的人借游照同来骂梁戟,而梁戟居然没有动怒。

    谢傅捋捋须,沉吟问:“王爷知道从前的贺兰将军吗?”

    “知道。贺兰将军前两年与匈奴对阵时战败身亡。”

    “朝臣之间都在传,贺兰将军的死或许和游御史有关。”谢傅慢慢道:“陛下若要清除哀帝余臣,应当是不会动游御史的。”

    “为何?”

    “是在哀帝即位之初,陛下滞留京城,拒绝赴藩时——哦,那时王爷还小,应当不记得了。”

    谢傅压低声音咳嗽,片刻才道:“游大人应是在那时与陛下说成约定,协助陛下在哀帝朝中走动,应当在军营插了人,贺兰将军在战中才受了冷箭。”

    “约......定?”

    梁戟赴藩之前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只隐约听母亲说过,梁戟在去越国之前的确有几年抗旨留在京城,说是尽孝。

    “这些事情,之前似乎无人知道,没查过,说不准的,往后估计也不会再查了。”

    “那......游大人是为何......”

    他斟酌着问,谢大人却不说了。梁风也不开口,等了许久,才听谢傅道:“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他只是正好想走这条路。”

    梁风没听懂,但也没指望任何人说这类事情时能直言讲个明白,再问:“其他侯王对陛下的事情好像不想过多插手,这是为何?”

    谢大人想了想,道:“一则是不敢,二则是不愿。”

    不敢他能理解,为什么不愿?梁风说:“若是郡国不服陛下,朝廷或许不会动荡......”

    谢傅一笑,“若是王爷偏安一隅,还会想着以战谋上吗?”瞅着梁风,道:“边境是否安宁,全靠诸位侯王,陛下也不至于断尽后路。”

    哦......梁风没什么好说的,问:“那金丞相呢?哀帝一朝的诸位大臣怎么办?”

    谢傅道:“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只是正好走了这条路。”

    说完,梁风意识到谢傅也是哀帝余党,听谢大人看淡一切的语气,他还有些理解不到。

    告辞回了王府,梁风把早朝发生的事情告诉李晟。

    “我觉得他应当不会杀我,至少现在他还用得上我。”

    李晟闻言看过来。

    “我今日早朝看,陛下现在的日子似乎也没多好,他还要天天担心底下的人不安分。”

    “得到想要的东西,总得付出点代价。”李晟道:“有舍才有得。”

    “舍......得?”

    梁风想,梁戟就舍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想到他筹谋了好多年,梁风真是心里无言。

    晚上,梁风躺在被子里独自思索,金丞相怎么办呢?

    金丞相今日说对匈奴以和亲,但陛下对他的孩子们十分宠爱,提出和亲,陛下恐怕不会答应,反而触霉,更招梁戟厌恶了。

    梁风翻来覆去,在睡不醒的年纪,却日日睡不着。

    隔日再上早朝,朝廷里乱得像市集。

    昨天是他新来,大臣们稍稍安分了些,之后似乎是看他少言,再次无所顾忌地吵了起来。

    游照同一封弹劾金延守的奏折越过金丞相,直接呈上,震动了百官。

    梁风惊骇又纳罕,还有点气,游照同一个御史中丞,那么积极做什么?

    水花激起巨浪,大周朝廷开始对金延守发起攻讦,数名官员上折弹劾金党。

    罪名各种各样,小到私下生活打碎了一个名碗,大到贪污黄金、通敌卖国、插手军营、构陷贺兰将军等等。

    听到通敌卖国,梁风大惊,就见那上折的御史官员跪在殿央,一脸正气凛然,大声道:“陛下,金丞相通敌卖国,与匈奴交易,命人在军中暗杀贺兰将军,致使太和九年幽关一案,两万兵马全军覆没,陛下,金延守按罪当诛!”

    金延守闻言十分镇定,不慌不忙拿出前几年从金府调银资助军粮的证据,以证明自己不仅没有暗中与匈奴往来,且若不是金府资助,贺兰将军战败后,也不会有足够后勤支撑崔固带军将匈奴击退。

    梁风忙站出道:“陛下,贺兰将军一案,疑点重重,应交由廷尉重审此案!”

    说完,一名相府吏员走出同道:“陛下,应和王所言极是,贺兰将军一案,疑点过多,宜交由廷尉重审此案!”

    梁戟沉默不语,梁风突然意识到,负责断案的不止是廷尉,还有御史中丞与司隶校尉,而御史中丞游照同未必持身中正,梁风立刻道:“陛下,贺兰将军一案,臣愿为陛下分忧。”

    梁戟眸光深深地盯他一眼,未允。梁风不死心,再次用更大音量把话讲了一遍。金延守始终目不斜视,谁都不看。

    梁戟怒了,拍案而起,“朕意已决,限时三日,由廷尉重审幽关一案,御史中丞监察,散朝!”

    百官便止言行礼。梁风跪在下首,察觉金延守在转身离开时,眼风若有似无地往他身上看了一眼。

    梁风往后每日在有人弹劾金延守时,都会出言反驳。不出两日,当日站出支持他的那位相府吏员遭人弹劾,确认罪名迅即被斩杀。

    梁风清楚这是梁戟在警告朝中众人要与应和王保持距离,为将者上朝本就逾距。之后,他在朝会发言,再无人支持他。

    但梁风仍不死心。

    梁戟不会杀他的。

    不管用他来干什么,他坚信梁戟至少在此时不会杀他。

    梁戟一定会顾虑他说的话。

    只要他坚定不移地维护金延守,等到哀帝四子自立的小朝廷逐渐成势,梁戟一定会松口。

    然而正月初,大周朝没等来哀帝四子的动静,却等来了匈奴联合草原三大部落再次对大周发起进攻的消息。誓不拿下大周不罢休的架势。

    众臣针对和亲展开议论,梁风却忽然意识到,为什么梁戟会让敬先入他麾下,因为军营中与匈奴对阵的经验无人可与崔固比肩,崔固若彻底扫荡匈奴,在军中必将威信大盛。梁戟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于是让他手下掌控着敬先,避免军营中一对父子同心。

    同时,廷尉重审幽关一案受阻,梁戟不得不下令时限延后,梁风这才发现金党势力不容小觑。

    他还未想出下一步要如何,后宫内骤然传出一件极其损害皇家颜面的恶劣之事。

    梁戟的二公主梁与期竟与侍卫私通,收养面首。

    满朝震惊,消息出来就被梁戟强行镇压,却压不住御史接连上折弹劾。

    梁风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梁与期为避免自己被选去和亲而做出的下下策。他请旨入宫看望母亲时听说了一些,除了梁与期,年仅十三岁的五公主梁与曦也在最近常常出言干涉朝事,说是为父皇分忧。

    梁与期是梁戟亲封的和昌公主,若得宠爱,何必行此下策。她们只是希望自己在父皇面前能有点除了和亲之外的用处。

    御史疯狂上折,梁风不发一言,这次事件反倒转移了攻击金延守的炮火。

    匈奴越逼越紧,哀帝余党蠢蠢欲动,梁风始终注意着哀帝四子的动静,等待梁戟不堪压力而松口的时候。

    终于,哀帝四子在长泽以南召集兵力的消息传来,梁风接到了梁戟召他单独入宫的圣旨。

    空无一人的天禄阁,只有他二人相对。

    高位之上的梁戟显然为近事愁得心力交瘁,面容疲惫不堪。

    “我答应你,放过金延守。”

    梁风心中一喜,跪下接旨。

    他即刻带兵出发,攻去长泽以南。

    出征前,他嘱咐敬先为他传报朝廷的动静。敬先一口答应下来。

    梁风全力进军,他带兵不多,大部分是越国的兵,心里一边计算对哀帝四子的战略。

    经上次太南一战后,他发现军队里鼓声太过混乱,一重叠一重,根本听不清,还是得用军旗。好在这时农民兵都有了作战经验,会留神注意军旗的指挥,本身军旗减少,也难以判断战损。

    抵达长泽以南,哀帝四子在河对岸。天气严寒,长泽封冻。他想到了办法,直接派人过河挑衅,哀帝四子当即受衅,发兵欲过河来战。

    梁风提前一晚在上游凿开冰面,往水里撒盐,盐水向下冲刷使冰层变薄,而冰层外表却无变化。次日小朝廷军路过湖面时,马蹄一踏,冰面开裂,纷纷坠入湖中。

    梁戟命令是杀无赦,梁风便不放过任何一人,抓住逃上岸的敌军斩首,再搭桥直入小朝廷大本营。

    哀帝四子不到二十岁,却有勇有谋,在其余大臣得知梁风攻来时尽数逃散的情况下,还能举刀与梁风对阵。梁风也不轻敌,以人数碾压的优势迅雷般捕获敌方全军,生擒哀帝四子。

    就在他犹豫是只留下哀帝四子的头颅还是全尸时,敬先送来加急信件。

    廷尉重审幽关一案结束,金延守罪名是贪污黄金、通敌卖国,朝廷即将全面清算金党,金延守已下狱一月。

    梁风看罢信件,简直难以置信,就像是他出了门,回头发现家被亲信之人偷了。

    越是愤怒越是冷静,他吩咐下属留住哀帝四子一命,独自启程回京,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是梁戟在逼他坚定,做何事都不是他的错。

    他于夜间赶到京城,听说梁戟诛金家九族的旨令就在今日傍晚下达,丞相府已经被士兵包围,派去太南斩杀顾家的人也已经在路上。

    梁风握刀佩甲冲入未央宫,惊动守门统领。他挥刀砍倒拦路的人,径直驱马往最高的宫殿驰去。

    梁戟一定会在最高处,看金家覆灭。

    最高的位置,就是前殿。

    身后一堆人马追捕,梁风闯入殿中,正好拦住刚刚得知消息准备逃离的梁戟。

    “你答应过我,不动金丞相!”

    一连忍了十数日的怒气在这一刻发出,梁风欲上前近身梁戟,遭到旁边太监阻拦。

    梁戟神色冷静,低沉道:“阿风,你先卸铠,未央宫携兵器者禁入。”

    “让开!”梁风一下挥刀,吓退两名太监。

    梁戟怒容动了,声音趋厉,“金延守今日已死在牢狱之中,金家其他人也难逃此劫,你如今要为金延守,拿刀指我?!”

    “你为什么骗我?!”梁风大吼。

    这时身后追击的统领带护卫与兵器抵达,迅捷成围,刀尖直指梁风。

    “我就那么好骗?!”梁风举刀作势就砍,护卫统领立即挡在梁戟身前,格住梁风刀刃。

    “兄友弟恭,我做到了,你呢?!”

    “我拿你当二哥,你有拿我当十九弟吗?”

    “我有!”梁戟回吼。

    梁风被吼得情绪冷静了一瞬,说道:“那你收回成命,放了金家其他人。”

    “不可能。”梁戟想都没想道。

    “你这时君无戏言了?”他不顾话语中的讥笑,“罔顾人伦之君的兄长死了,我的兄长是不是也该死了?!”

    “梁风!”梁戟登时大怒,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统领,夺过首领手中的刀,逼近梁风,“我若放了金家其他人,今日之后,我不会放过你!”

    这瞬间,梁风心里彻底冷静下来,再看梁戟此刻看他的眼神,握紧了手里的刀。

    “君无戏言,谋反之君非君,你当然有戏言。”

    梁戟神情骤裂,当即朝梁风挥刀,他隔挡跳开,扭头不顾一切往殿外冲去。

    “抓住他!”梁戟大喊。

    众护卫一拥而上,梁风毫不畏惧,以一敌众,手中刀刃无影般地划圈,刀势过处,鲜血四溅,令敌不能近他身半寸。

    梁戟震惊。

    待梁风将所有护卫击倒,梁戟忍无可忍,目眦欲裂,“我就该让你做个兵,而不是将!”

    梁风不再多顾,拎着淌血的赵横刀,飞身跳上屋檐,身影纵跃于夜空之下。

    梁戟怒将手中刀抬起,瞄准梁风欲投射出去。

    看着梁风毫无防备的后背,与那年他为梁风挡下练武场那支箭时的背影重叠。

    哐当——

    梁戟手中的刀最终扔至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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