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升起的瞬间,将山间笼罩的薄雾瞬间照散,耀眼的光芒洒在女子的身上,纵然形容狼狈,但明艳张扬,任谁也别想令她低头。

    像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可周边却布满荆棘倒刺,谁敢来犯,必然付出血的代价。

    李轻舟看着面前这张脸,慢慢与脑海中五百年后的那张脸重叠,只不过那张脸经过了岁月的沉淀,更加沉稳,但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姿态,却是如出一辙。

    在仙门大比上,坐在首位的掌门人一袭红衣,秀眉高挑,半阖着眼看向擂台上的少女一身蛮力将对手打趴在地。

    无知少女自以为赢下这场比赛,一双如星如月的双眸闪耀着灵动异彩的光芒,带着敬仰的看向高台上坐着的红衣女子,希望能得到一个眼神的肯定,又或者是几个字,几句话的夸赞。

    浩浩高阶接临天际,红衣鲜艳夺目,朱唇轻启:“身为宗派弟子,竟靠着一身蛮力获胜,实在不齿,想来衡山宗山穷水尽,是想脱离仙门,去凡间做些卖艺耍猴的活计为生了。”

    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不屑和鄙夷,顿时间整个仙门大比哄笑声不绝于耳,而站在最中央的少女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向高台上的红衣女人。

    她到如今还记得那双眼睛,像是俯瞰蝼蚁,睨视黄土,好像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就会脏了那人的眼睛。

    少女心中涌起不甘和愤怒,她想要开口质问,却被一股强大的威压震慑,五脏俱被这股力量所伤,鲜血喷涌而出洒在白玉地板上,同时整个身体也失控的趴倒在地。

    她听见周围人的调笑,却又在下一刻停止,少女无力的趴在地上,忽然闻见一股幽香,她费力的抬起眼,艳红色衣裙拖在白玉阶梯上,异样的好看,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一双染着凤仙花的豆蔻玉指狠狠的,掰起少女的下巴,一字一句道:

    “你知不知道,你这双眼睛很讨厌!若你再用这种眼神,本掌门不介意帮你做个瞎子。”

    思绪如烟,山中鸟雀的啼叫声拉回了跨越五百年的记忆,李轻舟看着万灵儿的背影,无声的自嘲一笑。

    抹去嘴角的血渍,她的低头看着双手,眼神渐渐冷漠起来,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去可怜这些人?自己果然是个不长记性的蠢人,还是收起那些可笑的良善吧!

    李轻舟吐出一口血沫,脚步轻快的朝着马车走去,那两个女人早已经上了车,倒是万重山倚靠在大树下,半阖着眼睛。

    听见脚步声,万重山睁开了眼睛,眼前人的左半张脸红肿,还带着清晰的指印,他只淡淡瞥了一眼,垂在身侧的手摩挲了两下,便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解缰绳。

    马车再次行驶,山间道路崎岖不平,时不时颠簸,但车内车外安静如常,没人发出半点声响。

    唐金宝靠在车壁上睡了过去,面色有些苍白,颠簸的路途也没能将她吵醒。而万灵儿独坐一角,低着头,一声不吭。

    李轻舟也缩在角落里,出神的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树木,内心却不平静,万灵儿比唐金宝嚣张的多,看她多次动手便能明白。

    可……今日瞧见她要杀唐金宝的样子,李轻舟知道,自己打不过她,居然打不过自己讨厌的人,真是气的想要吐血!

    其实想要万灵儿不好过,最简单便捷的法子就在于外面赶车的人,如果自己稍加手段,与万重山亲近些……

    不!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李轻舟就猛的摇了摇头。她想起万重山对唐金宝的体贴入微,对自己的冷言冷语,满腹委屈的心瞬间冷了下来。

    就算被打死,她也不会再回头去找万重山!

    马车越过一座山脉,却不曾停歇,从早上一路行驶,直到傍晚时分,外面才传来万重山的声音。

    李轻舟这一路几乎是睡了醒,醒了又睡,腹中饥饿难忍,马车内气氛沉闷,简直是度日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万重山的声音响起,一直沉睡的唐金宝也同时醒了过来,待马车刚刚停稳,便立即起身下车。

    万重山很是贴心的扶着她,但也仅限于她一人,万灵儿的脸色更加不好,忍了又忍,终究没有说什么。

    已经翻过了一座山,此刻眼前还有一座,这座比之前的更高更大,是以万重山决定今夜先在山脚露宿,明日连夜赶车。

    李轻舟饿的双腿无力,蔫蔫的坐在一棵树桩子上,心想他们这一行人的气氛还真是诡异又默契。

    还是跟昨夜一样的火堆,还是跟昨夜一样的位置,万重山和唐金宝一起,万灵儿离得远远的,除却柴火燃烧的声响之外,寂静无声。

    说来也奇妙,只是一夜之间,这一行人的关系却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轻舟叹了口气,看着他们几个人就烦!可这样的日子还要继续忍受,光是想想就想立即发疯!!

    她干脆自暴自弃的闭上眼睛装死。

    迷迷糊糊的竟然真的睡过去了,忽然一股喷香的肉味如钩子一样钻进李轻舟的鼻子,一路向下,牢牢攥住她的胃。

    李轻舟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三丈之外的火堆旁万重山举着一只焦黄油光的烤鸡,大火的烤制激发了更加浓郁的肉香。

    对于一个饿肚子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还具有吸引力,李轻舟咽了咽口水,听到一声细微的’咕咕‘,她连忙捂住自己的肚子,却发现这并不是自己发出来的。

    回头一看,万灵儿也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只鸡。

    果然,成仙之所以难就是因为完全违背了做人的本性,五百年后的轩辕宗掌门万灵儿曾说整个衡山宗不思进取,贪重食欲,不配位列宗门之内。

    可如今,五百年前的万灵儿也会为了一支烤鸡而腹中乱叫。

    李轻舟想,这人呐就是不能活太久,不然什么笑话都能看上。

    不同于她们二人的垂涎欲滴,离着那只鸡最近的两个人却是无比的淡然,万重山单手举着木棍,时不时转动两下,以免鸡肉烤焦,面上平静淡然,仿佛手上的不是鸡,而是一炳玉如意。

    唐金宝坐在他身侧一臂距离,额前的刘海半遮眉眼,目光游离,安静无声。

    李轻舟已经被饥饿迷昏了头脑,只打量了他二人一眼,便又将目光移向火堆上滋滋作响的烤鸡。

    若她在唐金宝身上多停留几秒,就会发现唐金宝的一举一动像是木偶一样,被操控。

    随着肉香越来越浓,烤鸡也差不多好了,万重山率先掰下一支鸡腿,递到唐金宝面前:“拿着。”

    唐金宝伸手接过。

    万重山:“吃吧。”

    唐金宝将肉放进口中,慢慢咀嚼。

    李轻舟张了张口,紧紧盯着那只流油的鸡肉,却终究选择什么都不说,垂头看着地上褐黄色的土地。

    “李姑娘难道还想让我亲自给你送过去?”不远处传来万重山冷漠的声音。

    “什…什么…?我….你是说我……”李轻舟简直不敢相信,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绽放,就被下一句话冻结成冰。

    男人冷着脸:“吃了东西,省的五脏庙造反吵闹,扰了唐姑娘休息。”

    李轻舟的笑意凝固在嘴角,低低应了一声,但转念一想不吃白不吃,直接上前取走半只烤鸡。

    身后传来万灵儿委屈又倔强的声音:“我也要!”

    无人回应,万重山面色无波,转身又从身后拿出一只处理好的野鸡,重新放在火上烤。

    “我要这只!”万灵儿的声音再度传来。

    李轻舟咬了一口肉,默默后退两步,她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埋头吃肉装哑巴。

    万灵儿上前指着火堆上的烤鸡,固执又倔强:“这只熟了,我要吃!”像颐指气使的小孩子,带着几分有恃无恐的撒娇。

    橘红色的火光照在万重山的脸上,却出奇的冷,他连眼皮都未曾抬起:

    “这是给唐姑娘的,你若想吃,自己去猎。”

    嚯哟!!这话当真是好不给面子,简直是把万灵儿的脸撕下来扔在地上踩!

    果然,她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得浑身上下都是微微颤抖,却还是不肯罢休:“我就要这只!”说着,就要去抢。

    李轻舟只瞧见万灵儿扑过去抢肉,身形却忽然一崴,直直的朝着火堆倒去,眼看着那火要毁了那张娇美的小脸蛋儿,万重山伸出了手。

    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万灵儿避开火堆,跌坐在了地上,不然这张脸可要毁了。

    ‘嘶’一声痛呼,万灵儿举起双手,上面鲜血淋漓,满是石子划上的小口子,密密麻麻。

    原来她跌倒的地上有许多小石子,方才倒下的瞬间,她用手缓解冲击,却没想到这些石子如此锋利!

    “师兄…你竟为了她,对我如此狠心??”万灵儿举着受伤的双手,眼中满是倔强的泪水。

    不等万重山说话,她便伤心欲绝的起身跑开,路过李轻舟的时候还不忘泄愤般的踹了一脚。

    李轻舟:……

    若不是手中的烤鸡,李轻舟都要怀疑是不是时间回溯到了昨夜,这是又将昨晚的戏码又重复了一遍?

    最后一口肉咽下肚子,她看着裙子上的黑脚印,叹了口气,只要万重山维护唐金宝,万灵儿就一定会发疯,倒霉的就一定是自己。

    如此反复,简直是丧尽天良的恶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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