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在漆黑的夜空中越加明亮,泠泠清清地照在大地上,给夜色中的成团成簇的花朵渡上了一层薄薄的妖异之光。

    花朝苑,

    万灵儿失魂落魄的坐在一旁,面前的红玉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认罪:

    “都怪我没有约束好下面的人,让他们乱讲,这才让姑娘一时受了刺激……”

    蒋玉舟瞥了一眼万灵儿,见她无动于衷,冷声叱责着红玉:

    “既然知错,那就自己下去领罚。若不是你没有管好下面的人,万姑娘今日也不必受这么大的委屈,你简直是罪该万死!”

    “公子饶命,姑娘饶命,奴真的不是有意的,姑娘慈悲心肠,求求您替我说句话吧。”

    红玉哭的厉害,眼泪珠子不停往下掉,却又不似平常人般惹人厌烦,她单薄的身子跪在地上,默默垂泪,平白惹人爱怜。

    “好了,万公子。别怪红玉,她平日里对我伺候的周到,今日的事情,她也不是故意的。更何况,若不是这般….我也找不到师兄…..”

    万灵儿终于开了口,但却在提到万重山时欲言又止,带着哽咽,显然是今日的事情让她委屈。

    蒋玉舟使了个眼色,红玉立即会意,悄无声息站起来退了下去,还不忘在香炉中多添了一勺褐黄色的香粉。

    夜色寂静无边,周遭的一切都安静无比,唯有这香气袅袅,清淡悠扬,味道极淡,回甘中又带着丝丝苦涩。

    万灵儿想到方才万重山的态度,眼眶泛酸,心中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泪珠儿一颗接着一颗的落下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从小宠她爱她的师兄如今竟然对她视而不见,面对唐宁青的刁难,也没有出面解围,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为她说出口。

    有时候积攒的委屈越来越多,就会像洪水一般爆发,思及至此,不由得失声痛哭。

    蒋玉舟坐在椅子上,右手拿着折扇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左手掌心,冷眼看着万灵儿埋头痛哭,眼眸中满是不耐烦,真是蠢女人!

    直到哭声渐渐小了下去,蒋玉舟才假意关切道:

    “万姑娘别伤心,今日的事情只是你一时受了刺激,才会冲动行事。等明日我让家师来给你瞧一瞧,很快就会好了。”

    万灵儿擦了擦泪,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蒋玉舟,眼眶泛红,纤长的睫毛上还泛着泪珠儿。

    今日蒋玉舟能站出来为她解围,还有这些日子她在蒋府中被处处伺候妥当,不由得对面前的贵公子也多了几分亲近,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今日的事情多亏了三公子,不然…那个姓唐的还不知道该怎么利用这件事磨搓我。不过我很清醒,也没有病,是真的想杀了唐金宝那个贱人,她….这一路上故作姿态,抢走我师兄,委实该死!”

    万灵儿说着,眼中又浮现起浓稠的恨意,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深沉。

    蒋玉舟心里嗤笑这个女人是个蠢货,明明是万重山不爱搭理她,她却偏偏不恨这个罪魁祸首,反而把一切都推到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唐金宝身上,真是…愚蠢至极。

    真是不知道万重山给这个蠢货下了什么蛊!

    “万姑娘,如何认定万公子是被唐金宝所迷惑呢?”

    蒋玉舟委婉的试探。

    不料,万灵儿听见这句话,话音一冷,立马变了脸:

    “三公子什么意思?你是想说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我师兄,跟旁人没有半分关系吗?”

    “万姑娘,我不是……”

    蒋玉舟却没曾想,这个蠢女人对旁的事情不灵光,却对万重山的事情反应如此迅速。

    万灵儿打断他的话,耐着性子道:

    “也许不止是你,旁人也都这么认为是我师兄对我无情。但不管你们怎么想,我自己心里明白,师兄他不是这样的。你不知道,在我濒临死亡的时候,是师兄救了我,一次又一次,如果说夜色难明,师兄就是那道能照亮我的皎洁月光。所以,万公子有些话大可不必再说了。”

    蒋玉舟摸了摸鼻子,压下心底的怒火,又不痛不痒的寒暄了两句,告辞退出了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万灵儿一个人之后,她又哭了一会儿,随后慢慢睡了过去。

    浅粉烟纱柔和了窗外的月光,金铜香炉升起袅袅青烟,顺着风一股脑儿的吹进床榻,床上的人陷入了沉睡,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儿。

    小小的身影,女童长得白嫩甜美,身着一袭粉衣,只望一望人,便会让其心软的一塌糊涂。

    众人围在女童身边,千娇百宠,她想要的东西全宗门上下的人都会眼巴巴的双手奉上,她沉溺在甜腻的蜜罐子中。

    直到有一日来了一个比她几岁的男孩,他浑身脏污,残破的衣裳散发着灼灼臭气,女童嫌恶的几乎作呕,

    但是当男孩洗漱干净,换上一身月白色的轩辕宗弟子服饰后,简直精致漂亮的不似凡人,更令人嫉妒的是,他的天资聪颖,旁人学三个月的东西,他只需要短短一日就能融会贯通。

    更重要的是,掌门对他的看重,明明入门最晚,却要让他做大师兄。

    女童身为天之骄女,在男孩身边却暗淡无光,好在她是掌门唯一的女儿,身边的狗腿子一个比一个多。

    男孩的出众本就令其他宗门弟子不满,女童再稍微暗示一下,很快,男童成为了众矢之的。

    他被孤立,被欺负,被辱骂,在外人面前大家都待他热情关切,可背地里在他的饭菜中参入沙子,在他的床铺上浇上粪水……

    女童却不开心,因为即便如此他依旧一天比一天优秀,掌门对其的称赞也一日多过一日,这些戏弄的手法在他眼中仿佛不值一提。

    直到有一日,她听见有人说在后山的林子里看见了流光莹蝶。流光莹蝶会在黑夜中发出炫丽五彩的光芒,美丽至极,这对孩子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声音又熟悉又陌生,她至今也没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当时女童想着,若是自己能抓到流光莹蝶,是不是就能证明自己比那个臭要饭的小子强呢?

    她可是掌门之女,她不允许旁人抢走属于她的光芒。

    一个黑夜,矮小的身影踏入了后山密林的路,漆黑一片的山野,静溢无声,手中灯笼的微小光芒在巨大的黑暗面前不堪一击。

    忽然脚下被一块拳头大的石块绊倒,不巧这是一段下坡路,灯笼从手中掉落,小小的身影顺着崎岖的山路向下,像是一块微不足道的石子滑下山坡,没有引起任何的影响。

    华贵的衣衫和娇嫩的皮肤被碎石子滑坡,不知过了多久,女童掉入了一个深坑,才停下了滚动,人也已经昏迷不醒。

    深坑在山中深处的岩石缝隙之处,遮天蔽日,不见光亮,很久以后,女童醒了过来,身体的伤口疼痛,环境的陌生,几乎让她崩溃,哭喊声久久不能平复。

    可惜,这里太偏僻了,她的呼救声被头顶山岩石压了下来,根本传不出去。

    在这样的漆黑中,莫大的恐惧和折磨像是毒药一般,击垮了女童的身心,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在将要盛开的瞬间,被一场带着污浊的大雨侵蚀,然后从根部慢慢发烂,枯萎。

    无尽的黑暗,恐惧,干渴,使花朵衰败。

    等到只剩下最后一点生机,她好像看见了一只流光莹蝶,五彩绚烂的光芒在黑夜中起起伏伏,翩翩起舞,那一刻,她以为是濒死前的幻觉。

    直到一张带着稚气却又精致无缺的脸出现她的眼前,她眼中黑暗的世界照进了光亮和色彩。

    也是那一瞬间,她真的相信有神仙。

    因为神仙哥哥真的来救她了。

    直到很久以后,万灵儿也不会忘记这一天,也是在那次以后,她对万重山的态度转变,心甘情愿的唤一句‘大师兄’。

    从冰雪可爱的女童到亭亭玉立的少女,那双眼中的情愫越来越满。

    两道黑色的身影遮挡住月光,站在床榻前,听着熟睡的人喃喃呓语:

    “师兄…师兄….别离开我,师兄…….”

    蒋玉舟眯了眯眼,不忘嘲讽:

    “还当真是情深意重,蠢女人。”

    落凡冷哼一声:

    “若不是留着她和唐金宝还有用,今日就干脆让万灵儿杀了唐金宝。到时候轩辕宗和唐金山庄必定决裂,自相残杀,我真想看看他们到时候是什么嘴脸。”

    万灵儿的呓语还在继续,语气中满满都是对万重山的眷恋依赖。

    蒋玉舟默然:

    “师傅放心,徒儿绝对不会忘记他们这群道貌岸然之人灭我云鼎天宫的仇恨。师傅所想就是我所想,万阔海不仁不义,我就让她的女儿先付出代价!这些香会慢慢操控她的神志,直到变成我们的傀儡!”

    落凡欣慰的看着蒋玉舟,眼中光芒闪烁:

    “快了,就快了!等唐金山庄那个老头子把‘鼎珠‘拿出来,就可以给你炼丹了。这是我们云鼎天宫的东西,他据为己有那么多年,也该还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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