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雷雨多,每一次晴天之后第二日又是更毒辣的太阳,晒的院中的花草也蔫蔫儿的。

    春红拿着量衣尺,在轻纱烟罗苏绣的布料上比划,额间冒出一层薄汗,听着外面的传来的蝉鸣声,心中越发烦躁,手下一急,便划错了尺寸。

    “诶呀,烦死了!平日里那些围前围后的小厮们都去哪儿了?还不赶紧着拿着竹竿子去把那些呱噪的蝉虫子抓下来!”

    春红将量衣尺一扔,小嘴儿撅的老高,气的不轻。

    绿柳端着清凉解暑的绿豆汤走进来:

    “也不知这几日是怎么了,才六月就热的发燥,干什么事儿都不顺心。”说罢又朝着内室喊道:“姑娘,出来喝晚绿豆汤解暑吧。”

    没一会儿内室就有了动静,李轻舟一身藕粉烟萝纱的齐胸襦裙,外面穿着同色外衫,衣料播如蝉翼,隐隐透出里面白嫩的肌肤。

    她披散着头发,一副刚醒未醒的模样,打着哈欠迷迷瞪瞪的走了出来,像是清晨湖中含苞未放的荷花一样青嫩。

    一口清甜爽口的绿豆汤入嘴,李轻舟那双惺忪的眼睛才又清醒了几分,同时也抚平了几分心里的烦躁。

    “好喝!这天热的人整日里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说着,身子一松,瘫靠在椅子上。

    春红狡黠一笑:

    “怎么?你也觉得这日子过的无趣极了?”

    怎么会不无趣,这些日子风平浪静,可谁都能预感到在无波的水面下酝酿着一场大风浪。

    自唐大壮来到淮州城已经过了七八日,这些日子他偶尔看过唐金宝一两次,表现的并不着急担忧,传闻中的鼎珠自始至终也没有拿出来。

    甚至连蒋城主都纳闷,唐大壮到底是什么意思。

    众人现下宛如一滩浑水中的鱼,摸不清楚头脑,也搞不清方向,只能稀里糊涂的维持现状。

    但同时人人心中都有预感,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也许哪一日就会爆发出水潭下的惊涛暗涌。

    李轻舟轻哼一声,没有理春红的话茬儿,这些日子她是真的憋闷,唐宁青自从上次跟着唐大壮离开蒋府后,便再也没来过。

    黄潇潇专心看顾着唐金宝的病,万重山也不知去做什么了,几乎这些日子再没碰见过。他们好像都忙得很,让李轻舟觉得只有自己是个闲人。

    这样的感觉让口中的绿豆汤也没了滋味。

    “哟,咱们大小姐又是怎么了?唉声叹气的,可是嫌我们伺候的不好?”春红瞧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嘴巴说话不自觉带着刺。

    “我哪敢说你们伺候的不好,打娘胎出来,我就没过过这样好的日子。”

    李轻舟也不恼,她知道春红嘴巴厉害,却没有什么坏心,更何况她们伺候的当真是极好。

    刚入夏就给她去库房里挑了薄如蝉翼,价值不菲的苏绣,春红亲自给她剪裁衣裳。绿柳也给她坐了两三双新的绣花鞋,品相比外面卖的都好。

    李轻舟不知道黄潇潇和万灵儿是不是也是如此,也不想知道,不想比较,这样的日子是她之前想也想不来的。

    按理来说她知足常乐,不该愁眉苦脸,但连春红都觉得这日子过的只是表面平静,内里却是惶恐不安,只等着有一日爆发出来。

    李轻舟不仅仅觉得自己是个闲人,甚至自暴自弃的认为自己还是个废人,这些日子她一直躲在房中偷偷修行,不求能达到高深莫及的程度,起码能在危险时自保。

    结果却是微乎其微,衡山宗的心法她已经运用的滚瓜烂熟,这具身体也适应其中,甚至她都能感觉到心神合一的美妙状态。

    按理来说应该修行进程突飞猛进,可事实却近乎残酷,李轻舟察觉到自己每一天的进步就像石沉大海一般没入丹田,寻不到任何踪迹。

    最开始生成灵根是什么样子,到如今依旧是什么样子,这些日子的努力如泡沫一般,消散无形,连影儿也摸不到。

    李轻舟颇有些自暴自弃,她不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越是如此,眉头不自觉的皱的越紧。

    “你瞧你这幅样子,这天本就热的发燥,瞧见你这样儿更烦了!去去去,你也去外面散散心,别整日里憋在屋子里!”

    春红忍不住吐槽,如今唐金宝这个状况,任谁也抓不着头脑,连着氓心园的门禁也送泛了许多。

    绿柳也跟着附和:

    “是啊,一会儿咱们去府里的东南角摘些花儿回来最胭脂,姑娘你总憋在屋里是会憋出来病的。”

    李轻舟敷衍的点点头,心里却别有一番打算,如今修为停滞不前,她无人可问,论问周围哪里还有亲近信任之人,也只剩一个万重山了。

    得寻个机会去问问他才好。

    花朝苑,

    紫玉顶着大太阳走进屋中,阴凉感袭来,她也跟着舒了一口气,看见红玉正坐在木墩子上绣着荷包,屋中再没其他人。

    “公子和落凡师傅不在吗?”

    红玉绣着鹅黄色的花蕊,连头也没有抬起来:

    “公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落凡师傅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

    一杯温热的绿茶入了喉,将暑气降下去不少,紫玉掏出手帕擦了擦额间的薄汗:

    “这段日子公子和落凡师傅早出晚归的,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还有氓心园的那个唐姑娘,那病到如今也不好,这算是怎回事儿啊!”

    这些日子过的稀里糊涂,乱七八糟,连带着天也热了起来,人心浮躁,越发难捱,就等着有一日谁能打破表面的平静,把底下的脏水放出来呢。

    红玉听着她抱怨,手中的活儿却是一点儿没停,低垂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落凡师傅和公子人家两个是一条心,真正做起事情来,自然是要避讳着咱们这些个外人。”

    紫玉听见这话擦拭的动作一顿,扭过头去盯着红玉: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落凡师傅对咱们有救命之恩,公子也对我们…….”

    话音未落,红玉便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是我胡说八道,总归你也是向着他们的,哪里还记得你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

    “你!”

    紫玉万万没想到有一日能从红玉的嘴里听到这些话,对她来说落凡师傅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这一条就足够让她们姐妹甘愿死万千次也不冤:

    “你往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我脾气好,听了就忘,可若是让公子听见了,到时候受苦的还是你!”

    说罢,一刻也不想再多呆下去,杯子里的茶盏还剩下大半,起身就走了出去。

    至于红玉却是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手中的绣布上一朵深紫色的蔷薇,层层叠叠深紫色的花瓣儿见用黑色的丝线勾勒,颜色浓郁至极,远远看去像是一朵黑花在绣布绽放,中间还点缀着黄色的花蕊。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紫玉姐姐在吗?”

    小丫鬟慌乱着急的声音响起,走到敞开的大门前,见到了里面的红玉,改口道:“红玉姑娘,紫玉姐姐可在里面?”

    红玉慢条斯理的用剪刀剪下最后一根丝线,抬起头来,清秀的面容在屋中的阴影处居然令人感到无端的凉意:“有什么事儿?”

    小丫鬟站在门口,阳光撒满全身,身上还因为刚才的一路小跑而出了一层汗,而如今她看着红玉,不知怎么升起一股寒意,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没…..没..没什么大事,是那位万姑娘不知道去了哪里闲逛,我怕她乱跑…..特意给紫玉姐姐来说一声儿。”

    红玉点点头,将手中的绣品放进竹娄里,施施然的起身:

    “你去苑南边寻寻,我去苑北面寻寻,我瞧着那位万姑娘这些日子还算是老实,没气力再折腾了,找到了人就好声好气的把她劝回来。”

    美人的脸色白嫩,透着股冷情的意味,说话时勾起的三分嘴角像是讥讽般,冷艳漠然,让小丫鬟看的心惊肉跳,可若是再细细看去,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是,我…我这就去。”

    小丫鬟匆匆应了一句,便像是逃也一般的走了。

    红玉毫不在意她的害怕,迈着步子朝着北边去,如今正是午膳时分,太阳太得很,知道蒋玉舟和落凡师傅不在,大多数人都趁着吃饭的点儿躲懒在屋里待着。

    一路上并没有多少人,红玉慢悠悠的走着迎面瞧见一高大的身影而来,她漠然的神色一僵,直直的路过。

    却被男人一把抓住手腕,隆安感受着手下凉飕飕的体温,皱着眉:“红玉,别这样,我做什么能补偿你……”

    话音未落,手就被甩开,红玉拉开距离,冷着声音:“你我互不相干,就是你能帮我最大的忙了。”

    隆安愣在原地,只能看着红玉一路走远,却没有勇气再跟上去。

    红玉的脚步越走越急,眼眶中的湿润硬生生憋了回去,等到回了神来时,鼻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她侧头一看,是丽娘的小院子。

    院门虚掩着,院门处布满灰尘的地上,有浅浅的绣花鞋脚印,是有人进去过的痕迹。

    日头越来越晒,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万灵儿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朝着院外走去,忽而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女声。

    红玉从树荫处走出来,嘴角带着笑:

    “万姑娘这是打哪儿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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