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光的虚影中,朝辞看着李轻舟冲进大雨的身影,决绝果断,不带一丝犹豫,很快便没了踪迹。

    朝辞目光幽深,一直盯着那片雨夜,直到天明。

    ……

    人潮涌动,喧哗浮躁,即便是到了深夜,却也觉得心烦意乱。

    ‘砰’ 的一声,薄如蝉翼的白釉瓷破碎在地,细密的碎渣子铺洒在褐红色的木质地板上,像是撒了一层盐粒子。

    “烦死了!”

    唐金宝穿着锦绣朱红薄纱睡裙,白嫩嫩的脚踩在羊毛地毯上,只见她怒眉紧簇,一双杏眼中满腔怒火。

    屋中婢女皆垂眉低目,大气都不敢喘。

    春雨一身褐红色交领金绣牡丹群走了进去,对着几个跟木头桩子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她们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庄主别气,何必跟那些粗人一般见识?仔细伤了手!”春雨自幼便伺候唐金宝,也只有她敢在这样的时刻,站出来说几句话。

    她口中的这些粗人,便是那些江湖侠客之流,为了赏宝,这些人一股脑儿的蜂拥而至,瞧什么都稀奇,美酒美食供不应求。

    唐金宝一双美目似火玫瑰,语气尖锐:

    “那些粗俗野人,也配进我唐金山庄的大门 ,哼,若不是为了…….罢了,不提也罢!”

    说到最后,她的怒气似乎消减了许多,却又同时夹杂着无可奈何。

    春雨半跪在地上,细细收拾着地上的碎瓷器渣子:

    “我知道庄主辛苦,若是老庄主还在…..您也不必……”

    唐金宝半躺在摇椅上,听见春雨提及唐大壮,呼吸一滞,沉默良久,随着椅子的摇摆弧度越来越小,再睁开眼,却是红了眼角。

    “从我踏上这个位置,就没有一天不想我爹…… ,这些年旁人瞧着我是威风,可实际上……我才知道过往那些自认为的潇洒日子,是有人在我前方顶住风雨,负重前行。”

    唐金宝仰面看着头顶的房梁,努力让眼眶的泪珠儿不落下来,自从唐大壮暴毙而亡后,她虽然利用各方权势助自己登上庄主之位,但实则之后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唐宁青不动声色的打压,让她心力交瘁,这些年她动了多少手脚,却是无济于事,于唐宁青来说不过是小打小闹,不疼不痒。

    说起来,唐金宝的眼中不免出现恨意:

    “我这个庄主当的真是憋屈,跟街头卖艺唱皮影戏的傀儡有什么两样?”

    春雨将地上的碎渣收拾的干干净净,叹了一口:

    “二爷也是,何必如此针对您。说一千道一万,总归是血脉相连的亲叔侄,就算庄主之前不懂事儿得罪过他,他也没必要记仇这么多年?就算看在已逝去的老庄主的面子上,他也不该这样……”

    这些年,这叔侄二人势同水火,怎叫一个热闹了得?

    之前唐金宝误会亲母之死与唐宁青有关,一直处处针对,直到唐大壮临死前曾明明白白的告诉过唐金宝,她母亲的离去,并不是唐宁青所为,只不过是该报应在他自己身上的,却害了身边人。

    如此一来,唐金宝放下心结,想与唐宁青这个亲叔叔重归于好,却不曾想唐宁青对她万分针对。

    思及致此,唐金宝冷哼一声:

    “为什么?还能是为了什么,为了那个贱人…..该死的贱人!还好她已经死了,我自己做过的事情我不后悔,她若是不死,只怕我将来的日子更不会好过!”

    原本娇嫩细腻的脸庞,在此刻尽显狰狞,这些年唐金宝金尊玉贵的养着,一如往昔的娇美,去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眉眼处的狠厉更甚。

    此刻她再次提及口中所谓的‘贱人‘,那恨意犹如刻骨铭血,融入其中。

    春雨跪在地上用干净的抹布擦拭着无尘的地面,这一回她并没有开口说话,这五百年来,唐金宝每每都会提及她口中的那个‘贱人’。

    起初她也会问上一句,那个人到底是谁?可春雨却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唐金宝的眼神,一双本该澄清透亮的红血丝遍布,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就那么死死盯着她!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拆骨撕扯吞入腹中。

    只那次之后,春雨便再也不敢多问,唐金宝口中的‘贱人’是谁?

    这样的改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就是唐金宝随着万重山游历回来后……

    春雨回忆起那时,万重山破开天门,登临成仙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样飞速流传,而跟在万重山身边的一行人,也得到了世人前所未有的关注。

    就是在那个时候,也有一个人变了……

    她记得兴高采烈回到唐金山庄的唐金宝,还有….失魂落魄,仿佛大病一场的唐宁青。

    “春雨,你在愣神什么?”

    唐金宝的一声,将愣神的春雨叫醒了过来,听着她语气中明显的不悦,春雨连忙道:

    “庄主方才说什么?那会儿提及老庄主,我一时间想起了一些旧事,这才没听到庄主的吩咐。”

    唐金宝不愉的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周相师那边有没有好好安顿?一会儿你备些茶点去看看,一定要再三确认,保证事情万无一失。还有,行动小心些,别让唐宁青那个狐狸鼻子又嗅出不对劲儿!”

    春雨点点头,面上一派认真:

    “庄主放心。”

    关上房门,春雨对着守在门口的两个婢女嘱咐了几句,独自一人穿过偌大的庭院,沿着走廊朝着山庄的西南角而去。

    耳边的嘈杂声不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那些江湖侠客几人凑在一块,在庭院里喝酒卖弄,闲庭雅致的院子被他们折腾的像是卖艺的街口。

    春雨连撇都不撇他们一眼,悄无声息的绕着走廊,停在了角落里的房门前,急促短暂的敲了五下门。

    里面传来一声沧桑沙哑的声音:

    “进。”

    春雨推门而入,屋内只点着一盏孤灯,昏暗不明,踏进去的第一步她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无他,在这炎炎夏日,这屋子里竟冷的很,像是在冰窖里。

    而在晦暗阴影处,坐着一个身穿黑衣,披着黑袍的人,宽大的惟帽戴在头上,遮挡住了他的面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子发朽霉烂的味道。

    春雨只稍稍上前一步,并不敢靠的太近:“周相师。”

    只见座位上的人动了动,露出半张皱纹横生,沟壑遍布的妇人脸:

    “怎么?唐庄主不放心?”

    春雨不得不感叹,这个周相师神神叨叨的,但又确实厉害的很,清了清嗓子:

    “是,庄主要保证这件事情万无一失!绝不能出一点差错,您应当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说起来,这个周相师的来头也不小,是轩辕宗现任宗主万灵儿推荐给唐金宝的。

    这两个女人互看不顺眼,却为了唐金山庄和轩辕宗而不得不互相扶持,还记得两年前万灵儿亲临唐金山庄,想要促成一桩合作。

    唐金宝对此很是心动,两人一拍即合,但坏就坏在唐宁青不肯。

    最后的结果便是不了了知,由此可见唐金宝的这个庄主当得有多憋屈,在万灵儿面前除了丑,唐金宝简直恨到了极点。

    万灵儿阴阳怪气一番,便对唐金宝推荐了周相师,说她是个奇人,能通过看面相,知吉凶,晓未来,逆天改命。

    唐金宝起初是不信的,不止是不信周相师,更是不信万灵儿会如此好心帮她。

    可万灵儿临走前撂下一句:“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我去害你?要不是你这个庄主没用,掌控不了唐金山庄的大权,我又与唐宁青不对付,你以为我会帮你!?”

    不得不说,这话戳进了唐金宝的心窝子,当天不知多少奇珍异宝被她砸了个稀巴烂。

    沉寂了几个月,唐金宝偷偷的去见了那位周相师,春雨记得当时她守在门口,小木屋中的两个人秘谈了很久很久,知道夕阳西落,夜幕降临,唐金宝才从里面出来。

    再然后,唐金宝便秘密下了一个指令,让海上贸易的货船去找一个岛。

    没错,所谓的‘仙岛’根本不是货船无意间闯入,而是耗费了整整两年,有意图的寻找。

    “我说过了,唐姑娘的面相是富贵闲人,一生不愁吃喝,却与权势无关。若是想要真正掌管唐金山庄,必须借运改命。”

    周相师埋头摆弄着自己那双干枯如柴的双手,沙哑的声音刺耳的很。

    春雨蹙眉:

    “可是那个所谓的宝贝,至今无人能打开,庄主心有担忧,也是情有可原。”

    那艘货船找到所谓的海上岛屿之后,又按照周相师所言,爬到山顶,最终从山洞中看见了一口黄花梨所制成的‘箱子’。

    众人连夜送回山庄之后,用尽各种方法却无法打开,多少神兵利器都被损坏,甚至连人命都出了不少,而那口箱子却毫发无损。

    周相师已然有些不耐烦:

    “广邀众人前来赏宝的目的,就是要吸众人之运,吸够了箱子自然打开,你家庄主也得偿所愿。她总是担忧这个,担忧那个,是成不了大事的!我累了,出去!”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周相师一人时,她摘下帷帽,露出了半张被毁的可怖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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