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及笄礼日。

    朝阳正盛,辰时:

    清澜殿外,文武百官皆候在高殿长阶之下观礼,殿外官员有序排开,站满殿厂,看上去十分浩荡。

    皇上与太后则身着华服端坐在高台之上。

    即刻,俊鼓声响起,由长阶而下,遥望红毯之最,楚瑶与楚玉分左右两边款款走上红毯,徐徐朝着清澜殿的方向走去。

    只见两人身着蓝色上裳,粉色百褶罗裙,发髻之上无一钗玉,简约清爽,给人一种朝气蓬勃之感。

    各有各的美。

    肖若瑜立在百官之中,眼里却只看到楚瑶。

    这是她第一次以公主的身份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脸上竟然看不出半分怯惧,这与她之前很是不同。

    她的目光始终往前,即便是与肖若瑜擦肩而过,也不曾侧目看他一眼,他的心自是感失落,不过想想,自己本就是不配。

    倒是楚玉,撑着一张灿若桃花的笑颜,眼神就从未从肖若瑜的身上放下来过,直到就要登长阶了,这才不舍的望着前头。

    楚瑶努力保持着矜持与大方的姿态,心里头又何尝不是打着鼓,但她自知,越是这种场合越是不可以露怯。

    她已经偷偷的活了十几年,不可以再被打回原形。

    楚玉能做到的,她咬紧牙关也能做到。

    内心告诫自己,一定不要慌了神,一定不要。

    母妃,您看到了吗,瑶儿为您争光了。

    一步一梯,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是走到了高台之上,面对着皇上和太后。

    由行事嬷嬷读赞词,一番礼数周全之后,楚瑶与楚玉则对皇上太后行叩拜之礼。

    礼毕,太后起身,将宫女递来的簪钗插拿起,按照长幼顺序,依次为楚玉,楚瑶加钗带冠。

    随后二人起身敬拜太后,再回身敬躬百官,百官回敬。

    鼓乐声再次响起。

    随着一些繁琐的程序,以及宣书,楚瑶终于是得以松快的坐了下来,及笄礼后是午宴。

    众大臣皆分开两边入坐,楚瑶和楚玉则坐在太后身旁,随着宫女们将各自席桌上布好酒菜与水果,宴席也就默默的开始了。

    起初,也只是饮酒吃席罢了。

    太后突然将楚玉唤了过去,贴着耳根子说了什么悄悄话,惹得楚玉红了脸颊,羞怯不已。

    随后,太后便看向楚云那边:“皇上,这两位公主都已及笄,要是具说年纪起来,玉儿还比瑶儿略大些。”

    “这瑶儿的婚事已定,依皇上看,玉儿是不是也该则良婿了!”

    原薛梦便已同楚云达成共识,要在及笄礼上将楚玉的事给定下来,薛梦这一开口,也只是在找个由头,让楚云好开口罢了。

    楚云心中有数,知道时机已到,于是附和:

    “朕也早有此意。”

    朝着堂下挥了挥手:

    “肖爱卿。”

    肖若瑜连忙放下酒杯,起身跪拜:“拜见皇上。”

    “朕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肖将军最是附和朕意,若是能与肖将军结亲,那自然是我楚国之大幸。”

    “肖将军日后保家卫国,也能更加的尽心尽力。”

    “朕就将玉公主,许配给肖将军,肖将军的意思呢?”

    楚云话音刚落,楚瑶便瞬的抬头,呆呆的望向肖若瑜,另一边,楚玉的脸上确是绯红一片,像是一朵含羞花。

    太后亦乐,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肖若瑜的身上。

    肖若瑜若有所思的将目光挪到楚瑶的身上,心下纠结,适时又将目光给退了回来,低低看着膝下,声沉气重的回:

    “臣受宠若惊,多谢皇上恩典。”

    此话一出,除了楚瑶,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贺喜。

    楚云大笑:“肖将军请起,这便就定下了,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啊,来,众爱卿举杯。”

    “恭喜恭喜。”

    “恭喜肖将军啊。”

    “恭喜将军和公主。”

    楚玉按耐住内心的欣喜,也捧着酒杯喝了一杯,却发现肖若瑜的目光始终是往楚瑶方向看着的。

    于是她白了楚瑶一眼,转了转手中的酒杯,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大大方方的走到楚瑶身前,为楚瑶倒了一杯酒:

    “敬远公主为何不喝,看着闷闷不乐的,是否有什么心事?”

    楚瑶将目光收回,看着楚玉笑得一脸得意,自己也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心中郁闷,便举起酒杯就喝了个干净。

    酒入喉中,尽管再苦涩,只要能暂时麻痹她,那便是好东西。

    于是,还没等楚玉开口,楚瑶便又为自己添了一杯酒,这一杯接一杯的,不间断的喝着,很快酒壶中的酒就见了底,脸上也泛起了醉红之色。

    楚玉惊然拍手,语气之中不乏讥讽:“没想到敬远公主的酒量如此之好。”

    “倒是不需要你如此祝福我们,莫喝伤了身子。”

    楚瑶冷笑,拿起旁桌之上的酒壶又倒了一杯,拿起酒杯,刚将酒水送到嘴边,肖若瑜的手便覆了上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他的眼里透着担忧:“别喝了。”

    “肖将军请自重,如今可不比往常,我这酒,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罢,楚瑶便将他的手推开,故作镇定般敬了他们一杯,举杯喝着。

    “那就多谢敬远公主了。”

    楚玉连忙拉回肖若瑜,歪唇浅笑。

    朦朦胧胧间,楚瑶仿佛看见楚玉挽着肖若瑜的手臂,往皇上那边敬酒去了。

    肖若瑜,再也没有回头看她。

    她的心,也彻彻底底的凉得透透的。

    是了,他们站在一起,是何等的相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若是换成了她楚瑶,肖若瑜可得不到半分权势。

    果然,谁活在世上,都是权衡利弊的。

    她只是一颗利用完随时都可以抛弃的棋子罢了。

    想到此处,她心觉不痛快,又不知喝了多少杯酒,这才被宫女们搀扶着出去。

    夏尔带着轿子来接,却见到主子喝得酩酊大醉,浓浓的酒味扑鼻而来,楚瑶一头栽入夏尔怀中,口中胡言乱语着什么。

    夏尔拍了拍她的肩膀:“主子,我们回去醒醒酒。”

    正当夏尔将她扶到轿边时,楚瑶突然站了起来,疯了一般哈哈大笑着,挣脱夏尔,自顾自的胡乱跑着。

    夏尔吓得追了上去:“主子,你要去哪儿啊?”

    也不知跑了多久,楚瑶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站起来,最后,又来到之前醉酒路过的桥上,心觉肚中翻涌得厉害,便站在桥边上吐了起来。

    夏尔担忧的为她抚背,看着桥下潺潺流水,后怕般提醒楚瑶:

    “主子,咱们换一条路走吧,上回就是在这,主子跳下去时都把奴婢给吓死了。”

    “要不是肖将军及时救了主子,主子便凶险万分了……”

    说完,夏尔见到楚瑶的神色很是不对劲,便捂住嘴巴不再说话。

    突然想起来,今天肖将军和楚玉定下亲事,主子心中自然是不快的,多喝了点酒,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看到楚瑶如此折腾自己,夏尔也很是心疼。

    这一吐,楚瑶便清醒很多了。

    倒是夏尔方才说的那句话,着实令她感觉刺耳。

    “呵呵……”

    楚瑶扶着夏尔,往桥上走去:“你不说,我倒是忘了。”

    “早知今日,当初他就该救我。”

    夏尔紧紧抓住楚瑶的手臂,听见她方才说的一番话,便觉得浑身发颤:“主子可千万别想不开。”

    “放心,”楚瑶深吸一口气,苦笑:

    “我还没那么傻,也不是回回都能捡回一条命的,走吧,往后,只为自己活。”

    说罢,楚瑶便在夏尔的搀扶之下,从桥上缓缓走过,一步一步的消失在桥尽头,隐入宫道长廊,往敬远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却不知,桥尾旁大树后一直站着一道身影,夜幕下的官服颜色渐深,肖若瑜伫立在树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害怕她轻生,故追了过来,还好,还好……

    见到楚瑶已经安然走远,肖若瑜只觉周身一片寂寥,几分惆怅爬上心头,他黯然神伤。

    然后背身凄萧的走远了。

    是他对不住她,祝她日后安好,所遇皆是良人。

    回到敬远府,夏尔给她准备了醒酒汤,喝了醒酒汤,楚瑶便进了浴池,池中泡着的是药包,可驱寒气。

    楚瑶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到如此舒畅了,久久都不想走出浴池,直到夏尔来唤,这才懒懒的起身。

    擦拭干净身子,便裹着寝衣钻进了被褥中,疲惫的躺了下去,翻了个身,就沉沉睡了去。

    ……

    自从那夜侍寝过后,一连五日,皇上都没来过宋萱儿房中,听闻这五日皇上都在皇后的宫中就寝。

    宋萱儿也明白了些许,旁的下人们自然也心知肚明。

    皇上,只不过是对她新鲜罢了。

    后宫之中一辈子只侍寝过一次的主子多得是,所以也没人好奇的。

    得不到皇上的青睐,就等同于被打入了冷宫,莫说要潜伏在皇上的身边,给将军府带去消息了,恐怕就连自己的一生都要葬送在这里。

    肖若瑜费尽心思为她谋的身世,虽是一九品县令的女儿,可好歹也入了宫,难不成,一入宫,皇上就厌了她不成。

    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了。

    宋萱儿踌躇,望着那院门发呆,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此时,同宋萱儿同住一院的婕妤刘盼正在院中散步,恰好看见了坐在门前的宋萱儿,大致也猜到了宋萱儿的心声。

    故没好气的大声道:“有些人,不过才区区九品之女,能入得了宫已经是万幸,居然还肖想那得不到的。”

    “真仗着皇上宠幸了一次,便觉得自己能飞上枝头了,真是做梦。”

    刘盼翻了个白眼,她刘盼可是一次都没侍过寝,凭什么好事就让这丫头先赶上了,自己要样貌有样貌,要身世有身世。

    真不知道皇上看上她什么了,只有那张脸蛋还能看,宫里的女人,除了皇后,都更新迭代得快,脸蛋可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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