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若瑜睁大了双眼,瞳孔一震,起身迅速的奔向悬崖边上,望着崖下高悬着的长瀑,撕心裂肺的痛喊着:

    “瑶儿——”

    他甚至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能抓住,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携着满腔的恨意,坠了下去。

    他趴倒在悬崖边上,哀泣声阵阵,仿佛也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一口鲜血自他的喉间涌出,此刻,他感到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目光呆滞,毅然决然的想要跳下悬崖随她而去。

    得到消息的砚星马不停蹄的赶来,一下马便匆匆赶到他的身边,死死拉住了想要赴死的肖若瑜。

    “将军不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肖若瑜抬头看着他,血红色的眸子中充斥着自责与悔恨,他握紧拳头,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又一口鲜血呼之欲出,仿佛折磨自己就能令他好过一些,他低沉而又嘶哑的声音不免令人感到心疼:

    “她死了……是我杀死她的!”

    声声低泣,震耳欲聋。

    砚星震惊的望向悬崖之下,长瀑湍急的流动着,水声波涛汹涌,眼下是一望无际,掉下去了,生还的机会十分渺茫,

    “公主她……”

    后面的话砚星不敢再说,只是见到肖若瑜这幅模样便已经心领神会,不由得替公主惋惜了起来。

    肖若瑜突然间激动了起来:“让我随她而去,随她而去——”

    砚星则紧紧的拽住他,唯恐他跳了下去,紧皱着眉头:“将军,或许公主还有一线生机,莫要冲动,末将这就派人下去寻。”

    这句话令肖若瑜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不再寻死觅活,而是悠悠转过头来,盯着砚星,死死揪住他的衣袖,遍布绝望的眼眸之中俨然出现了一丝丝的希望,自我麻痹道:

    “她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

    为了暂时安抚他,砚星坚定的点了点头,且道:“崖下是瀑布,公主许是被冲上岸去了,若是我们及时搜救,还是有机会的,坠崖生还之事,从前军中常有。”

    “将军,你几死几生,几次坠崖也生还了下来,难道不信公主也能化险为夷吗!”

    听到砚星的一番分析,他的情绪这才是彻底的平复了下来,一双剑眉轻扬,转身之际强忍着心中痛楚,疾步到马旁,仓促上马,“去调兵,绕至崖下,搜遍每一个角落,生要见人,死……”

    她不会死的,他一定可以找到她。

    “驾——”

    他最后望了一眼那令他绝望无比的悬崖,不敢去回想方才一幕,猩红的双眸之中早就已经失去了神采,随着马蹄声响起,他与砚星一行人沿着悬崖边上一路往下,直到地上只余一行马蹄脚印,和马儿奔腾而过扫起的扬尘。

    柳奕则在楚瑶坠崖之时退至旁边的密林间,正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公主死了,谁去和亲?

    这肖若瑜又为何想要坠崖陪葬,他这是中了什么蛊?

    若说他们之间没有关系,那柳奕则只能承认,自己方才是瞎了眼。

    肖若瑜是何人,他可是战功赫赫,声名在外的大将军,一直以来都是只跪君王。

    柳奕与他交战过几次,也曾领略过他的风光,他是一个骨头及其硬的人,因此便有了常胜将军的名号。

    常胜将军也并不是战无不胜。

    他也曾在邻国为俘虏,几月有余,身残志坚,受尽折磨,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

    他在受尽屈辱和折磨之后,竟然还能凭借一己之力,从敌军军营之中逃出。

    一直以来,肖若瑜在柳奕的心中,是一个值得敬重的将军。

    正是这样的肖若瑜,方才还跪在地上,朝着敬远公主摇尾乞怜。

    这种做法,他柳奕不明白,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

    绿荫之中,柳奕面无表情,清冷孤傲,将目光从那悬崖边上转了回来。

    戏已落幕,如今,该是角逐的时候了。

    他这个旁观者若是一直旁观下去,只会时刻处于被动之中。

    楚国之乱,他无瑕顾及,林国的利益,才是他最应该关心的。

    他歪唇冷哼,紧握缰绳,轻轻抬眼,又速速敛下双眸,对身边的卫兵贴耳说了些什么,卫兵点头会意,便带着一众士兵扬长而去。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士兵从沙场之上奔来,身后还跟着一条黑毛大犬。

    黑犬身穿定制的盔甲,跑起来脚底生风,神采奕奕。

    这犬似乎认得主人,跑到柳奕的马下后便停了下来,甩了甩狗毛上沾染上的灰尘。

    士兵见柳奕对他投来的一记神情,他便乖乖的骑着马原路返回。

    只留下这条黑犬与柳奕二人在此。

    “去——”

    柳奕指着前方崖上那块光滑的石头,朝黑犬命令着。

    身下的黑犬得令后欣快的叫了两声,然后狂奔到悬崖边上,用鼻尖探寻着气味。

    那上面余存楚瑶方才倾吐下的不少血迹,虽然血已干,但是黑犬依然可以从中嗅到楚瑶身上独有的味道,不一会儿,黑犬便已信心满满的回到柳奕的身边。

    柳奕的眸子越渐深沉,用力夹住马肚子,一挥缰绳,从另一条路往悬崖之下蜿蜒行去,黑犬则乖乖的跟在其身后,一路捕捉着方才闻到的气味。

    行至悬崖下,跃然可见到一汪深泉水,由柳奕的位置望去,这泉及其宽阔,由上而下倾泻来的瀑布之水诸多条,抬头网上放眼看去,难见崖顶。

    从上面下来,也是花了不少的时间的。

    此处未见到肖若瑜等人的踪迹,许是他们正在幽泉的另一头搜索着,尚未到此地。

    柳奕在此处停下步子,挥了挥手,放任黑犬前去探搜着,自己则停在原地,静候它给他带来消息。

    它乃林国所驯化的搜救犬,战时可做大用处。

    像这样的搜救犬,林国军中还有数千条,这一条是柳奕的私犬,专为柳奕效忠,名为逐浪,该凶狠时便凶狠,该乖顺时便乖顺。

    其嗅觉也是众犬之中的佼佼者,在它的眼皮子底下,哪怕是一只老鼠,也逃不掉。

    对它,柳奕很是放心,毕竟,它从未令他失望过。

    这一次,亦是如此。

    果然,一刻钟左右,逐浪便回来了,见他走路的姿势泰然,柳奕便已知,它寻到了。

    随即,他驾马起步,跟着逐浪而去。

    终于,在幽泉边上一处角落之中发现了一抹粉色的身影,那身影正躺在水边乱石之上,身前便是淅淅沥沥的瀑布,如洪水一般往下灌流着,一遍又一遍的浇打着那一抹羸弱如风的身躯,她的身上早已湿透。

    可见,她是被瀑布之水冲刷到此处的。

    柳奕朝着逐浪甩过去一个眼神,且示意他:“逐浪,去——”

    随后,逐浪便冲入瀑布雨林,用力咬住楚瑶的衣裳,将她整个人从里面给拖了出来。

    放在距离柳奕不远处的沙石之上。

    柳奕即刻就下了马,低身用手指探了探她的鼻吸,尚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在他的指甲环绕,她看上去俨然一副将死的模样。

    他冷嗤,用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湿透的发丝贴在她被水浸泡过的脸颊之上,令她本就白皙的脸显得更加的光滑清透,越发的撩人模样,如出水芙蓉一般令人眼前一亮。

    “是敬远公主,”确认了她的身份之后,柳奕便轻轻撇了撇她的下巴,将她的五官看得一清二楚之后,便将湿漉漉的人儿抬上马背。

    唯恐肖若瑜搜索至此地,他不敢多做停留,转身便扬尘而去……

    楚军狡诈,和亲一推再推,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皆令柳奕感到匪夷所思。

    黑面的吴翼,跳崖的楚瑶,以及……崖前痛哭的肖若瑜。

    在柳奕看来,此中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与其被动的等待楚国交人,何不干脆化被动为主动,直接就把人给带了回去,这般,免去了多少琐碎之事。

    他是个急性子,再让他等,恐怕真就要同林国血战一场了。

    虽然他恋战,也想收服楚国,可是暴制暴,终究不是他的期愿。

    他要磨楚国,一步一步的,让其瓦解,最好是不费一兵一卒。

    和亲,便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

    且此次和亲,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正好,老天给了他一次这样的机会,让他看了一出好戏,不然,他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得手,将楚国公主给带回去。

    柳奕紧抿双唇,不苟言笑:

    “她越是不想活,他越是要她活着,她活着,可是有大用处。”

    “对付楚国,只需要牵制住一个肖若瑜便已经足够。”

    看得出来,肖若瑜对她,还是及其珍重的。

    柳奕的心里打着一盘必赢的算盘,突然间觉得被他虏上马背的楚瑶,可真是个香饽饽啊。

    策马奔腾,林国的边城诺城的守城将领见到柳奕正朝着城门口而来,身后还跟着逐浪狂吠着,连忙下令:

    “是摄政王,快开城门——”

    诺城城门为柳奕而开,柳奕御马如风,一个眨眼间便进了城,在他进城之后,城门便火速关好。

    待柳奕走后,肖若瑜的人很快也搜到了此处,确是一览无遗,毫无收获,便就悻悻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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