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路车马劳顿,芈胜在驿馆的房内吃了下人送来的小食和茶水,很快就趴在陈氏身上睡着了,伍宁则由于先前睡了太久,此时虽然觉得浑身无力,但始终无法入眠。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伍员和芈建一同回来。

    陈氏抱着芈胜迎了上去:“怎么样,郑公可否愿意收留我们?”

    芈建说:“郑公倒是想留,但子胥说要借兵攻打楚国,他立刻就不吱声了,想也知道,郑国的兵力怎么打得赢楚国。”

    陈氏的目光游移了一阵:“那……”

    “郑公让我们去晋国。”芈建拍了拍衣摆,在屋内的一角坐了下来,“我本来觉得在郑国谋个官职,安生下来,倒也不错,但郑公这么一说,也提点我了,要是哪天父王想着要我性命了,派兵来郑,郑公哪里拦得住?”

    “所以?”

    “要谋差事,当然要去大国。如果能在晋国安身立命,便不用再担心父王的追兵。说不定哪天还能让我领兵打回郢都,好继位为王呢。子胥,你说呢?”芈建说着看了伍员一眼。

    伍宁躺在榻上,歪着脑袋,也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回答。

    郑国虽小,但郑公为人热情又宽厚,对芈建和伍员二人相当礼遇。这里的床榻很舒服,刚才送来的那些小食也很合胃口。如果就这么留在郑国,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想也知道,伍员是不可能驻足于此的。

    “我想暂时先留在郑国。”伍员如此说道。

    伍宁和芈建二人同时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啊?子胥,以你的才能,留在郑国这种小地方,那完全是浪费,晋国多好,如果能跟着晋公干一番事业,还怕不能闻达于诸侯?”芈建说。

    “晋国虽大,但西有秦,东有燕,绝不会贸然和楚国结下梁子。”

    “你啊,做什么如此心急?眼下最重要的是安身立命才对。晋国有称霸的野心,迟早会对楚国用兵的。”

    “家仇未报,不做他想。”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人这么死脑筋?哎,我可说了啊,若你想留在郑国,那我可一个人去了。”

    陈氏抱着芈胜在丈夫身旁坐下:“郎君莫丢下我。”

    芈建伸手揽住她的肩:“自然不会。生活琐事,还需你一一打点。胜儿就先留在这里,让子胥帮忙照应,等我们在晋国站稳脚跟,再接他一起过去生活。”

    伍员不去插嘴他俩的夫妻对谈,在伍宁的榻前跪坐下来:“身体感觉怎么样?”

    “似乎好、好一些了。”伍宁受宠若惊地答道。

    她还以为二哥会很乐意去晋国呢。就算她是个历史小白,但也知道晋国可是春秋五霸之一。

    芈建是个颇具行动力的家伙,头一天才打定主意要去晋国发展,第二日一早便携妻子陈氏出发,向郑公辞别,离开郑国了。

    伍宁一觉醒来,就听见芈胜这熊孩子哭着要爸爸要妈妈,她不得不顶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脑袋去安抚他。

    “二哥不在郑国谋个职位做做?”吃早饭的时候,伍宁问伍员道。

    昨日她从陈氏那里听说,郑国的上卿公孙侨刚去世不久,郑公身边急缺人手,她这二哥要是留在郑国,可谓皆大欢喜。

    然而伍员只淡淡看她一眼,答道:“等你病好,我便打算出发前往吴国。”

    “吴国?为什么?”

    “与楚接壤,而暂无后顾之忧,且新近壮大,正需可用之才。”伍员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将理由一一道明。

    伍宁点点头:“与楚国接壤,方便作战;眼下没有后顾之忧,吴王才有可能同意征战;而缺乏人才,就意味着,以二哥的才能,很快就可以崭露头角,在吴王身边占据一席之地,得到话语权。”

    伍员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

    伍宁登时得意起来。她现在还是个“小孩”,生理年龄约摸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小孩子能想到这些,已经很厉害了。

    伍员虽然没有留在郑国的打算,但郑公显然是存了心思要将他留下的。

    正如陈氏所说,郑公如今正缺人才,如今送上门一个特别优质的,当然不肯轻易放过。

    而他“不肯轻易放过”的具体表现,就是通过各种手段笼络伍宁。

    伍宁知道自己根本左右不了伍员的想法,不过还是将郑公特意遣人送来的吃食玩意照单全收,过了几天舒坦日子。眼看着身上热度差不多要退干净了,她甚至开始琢磨再装病拖延几天。

    就是这个时候,芈建又风风火火地带着陈氏回来了。

    芈胜几天没见爹妈,想念得紧,一见陈氏就粘了上去,议事时也死赖在母亲身上不愿离开。伍宁见状,不甘落后,跟着围在几个大人身边,听他们商谈。

    “子胥,我与晋公已经谈过,我说想借兵伐楚,你猜怎么着,他一下子就答应了!”芈建一开口就扔出一颗炸弹,“不愧是大国国君,就是有气度。”

    伍宁小心地窥探了一眼二哥的表情,发现他看上去不为所动。

    奇怪,他不是一心想要伐楚的吗?

    “晋公,向你提了什么条件?”他说。

    芈建露出一副“明白人”的表情看他:“你倒是清楚。晋公伐楚,确实提了条件——”

    他压低了声音,谨慎地说道:“晋公让我在郑国卧底,等晋国灭了郑国,就可以借道出兵楚国了。”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份印了国君印信的契书,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番。

    “这怎么行,郑公人那么好,你这样做,也太不讲义气了!”不等将契书上的文字仔细看遍,伍宁就忍不住出声批评。郑公给她吃好的穿好的,比那亲哥对她还好,她可不想看到好人受罪。

    令她意外的是,伍员竟也同意了她的话:“背刺郑国之举,有失信义,这般道理,连阿宁这样的孩子都明白。”

    芈胜也从陈氏怀里探出头来,说了一句:“郑公是好人,父亲,我们不能戕害好人。”

    “郑公是好人,错就错在郑国太弱。”芈建将契书收起,觉得有些扫兴,继而又替自己辩驳道,“我已经答应了晋公,如果不照做,岂不也是失信?我本就不是来讨你同意的,只不过觉得该知会一声,不论你意下如何,这事我反正是干定了。”

    伍宁看了看伍员,等他如何应对。然而伍员也不阻止,一副“随他去”的模样。

    入夜,伍宁本已入睡,突然被人摇醒。睁眼一看,一身白衣的伍员像只野鬼似的站在她榻前,头顶上有一条突兀竖立的影子,是弓弦的形状。自家中带来的那柄长剑也已佩在腰间。

    “二哥,你干嘛吓人?”她揉着眼睛,有些不满地说道。

    伍员沉声道:“太子建计划暴露,郑公要将他与陈氏问斩。”

    “什么?!”伍宁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唰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白天才让他别去,晚上竟就被人识破。

    郑公好意收留他,却遭他背叛,想是十分生气,不然也不会趁这大半夜的就要杀人。

    伍员将她提溜到地上:“我们留在此处定会遭到牵连,得赶紧走。你先去马车那边,我去接芈胜。”

    伍宁觉得自己心脏怦怦直跳,脚底虚浮,在地上晃了几晃,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踉踉跄跄往屋外走去。

    才过了几天好日子,转眼又要开始逃命了。

    街上几乎没有灯火,只能借着一丝月光往马棚走。到了马棚,倒是一眼就能看到停放在那里的马车。伍宁踮着脚解开马车的栓绳,抓着车辕爬上车身,接着跳进车内。

    一条白影从头顶掠过,伍员把芈胜带来,像扔小猫似的把他扔进车厢,自己拉扯缰绳,调转马头,挥鞭驱马,在夜色掩饰之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驿馆。

    芈胜刚从沉睡中醒来,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紧紧抓着伍宁的胳膊,惊惶地问道:“姐姐,出什么事了,我父亲和母亲去了哪里?”

    伍宁不知该怎么回答。伍员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太子建与陈氏因触怒郑公而问斩,如今二人正在黄泉路上。”

    芈胜一下睁大了眼睛,像是没听懂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跌坐到伍宁怀里,哭了起来。伍宁有些不忍,勉强将他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背,以作安慰。

    等马车跑出了好几十里地,芈胜哭累了,没了声音。这孩子大概是知道眼下情况不妙,表现得格外乖巧,至少没有大哭大闹,这让伍宁心中莫名感到酸楚。现在他们都是没有爹娘的孩子了。

    夜风吹来,有一点凉。

    或许是因为烧了好几天的热度终于退下,伍宁觉得此时大脑清醒异常,她看着正在专心御车的二哥,心中突然有了一个阴森的念头,蓦地打了一个寒战。

    太子芈建的确不像一个做事细心的人,但他暴露的速度也太快了。才半天而已,根本就来不及规划布局,更不用说实际动手。

    那郑公是怎么发现问题的?

    ——告发!只能是有人告发了那张契书的存在!

    又会是谁告发了太子建?

    伍宁坐在车中,越想越觉得不对。

    她抬头向前,视线在那条白色的背影和前方的一团黑暗之间不停游移着。

    她觉得,自家兄长似乎有动机。

    伍员说过,等她病好了,就辞别郑国,向吴国进发。但她却流连郑国的舒适生活,迟迟不愿动身。

    他难道是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所以才借了芈建的命来催她?!

    尽管芈建还未采取行动,但他身上带有印信的契书便是最好的证据。只要契书被发现,郑公就绝对不会留芈建性命,这样,他就可以借口芈建之死,迫使她离开。

    他绝对会这么做。因为他现在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复仇鬼!

    伍宁回过神来,感到手脚一片冰凉。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车驾来到了一座山前,山道狭窄,而且是肉眼可见的崎岖。

    伍员停车下马,将马匹拴在附近的一棵树上,让伍宁和芈胜下车。

    “山道行不了车,接下去的路,就要靠走的了。天亮之前,先在山脚睡一会儿。”

    芈胜失魂落魄地贴在伍宁身上,伍宁则冷冷地看着那个白衣的少年。

    伍员没有理会她的眼神,选了一处空地,砍断了车轴车轮,堆在一起当做木柴,又聚拢了一些干草,生了一个火堆,指了指边上那堆草,示意两个孩子睡到那里去,自己则在另一头坐下。

    芈胜本就精神不振,哭得累了,又是贪睡的年纪,躺到草堆里之后很快就睡着了。

    伍宁睡不着,爬起来挪到伍员身边。

    “不去休息吗?明天要走很多路,我可不会再背你。”伍员用一根小棍挑了一下被压在底下的木板,让火燃得更旺一些。

    “向郑公告发太子建的人是不是你?”伍宁冷不丁问道,“——为了早点离开郑国。”

    没有回答。令人心慌的沉默。

    伍宁胸口一堵:“不然他不可能这么快就会暴露!是因为我不肯离开郑国,你才这么做的吗?是、是我……害死了太子建吗?!”

    火焰哔哔啵啵地跳跃着。

    “如果你早愿意走的话,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少年声音清冷。

    这是不是……承认?

    “你、你、你这个——”伍宁睁大眼睛,脱口而出,“疯子!”

    “……为了自己的目的,你竟然可以毫不在乎地利用别人的性命……你简直丧尽天良!”

    伍员的反应异常平静,他看着火堆,火光在他眼底不断地颤动:“以一己之身向一国复仇,如果瞻前顾后、心慈手软,是不可能成功的。你如果看我不惯,那就离开我,自己找个地方,安静善良地活下去吧。”

    是吃准了她离不开他吗?

    伍宁盯着他的脸,赌气般说道:“好,明天我就带着芈胜走,找个乡野之地苟且偷生,也比跟在你这没人性的家伙身边好!”

    发完火,她颓然绕回已经熟睡的芈胜身边,躺在那堆干草上,隔着晃动的火焰,看不清对面那个人的表情。仰面朝天,稀疏的林叶间透出辽阔的夜空,在微寒的夜风之中,漫天的星点仿佛要垂落到她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难道是因为芈建夫妻的死与自己有关?她……是在迁怒?

    先前不过是因为身体虚弱,不得不依附于伍员,既然现在高烧已经退去,未必不能自谋出路。

    尽管身体是七岁女童,但内里已经是一个具有完全民事能力的成年人了,不求富贵、只求活命,应该还是有办法的。

    这样想着,伍宁终于渐渐睡了过去。

    做了一个为生活奔波的梦。

    听说附近的树林里有野果生长,于是提着篮子去林中觅食,沿着林间的道路走了很久,终于发现一棵长着橙红色果实的矮树,但等到走上前去,才发现那抹橙红不过是一片受寒变色的树叶。

    这时又看见有兔子从灌木丛中跑过,便立刻扔下篮子跟了上去,在林中跑了半天。等终于要摸到兔耳朵的时候,才猛然惊觉那根本就不是一只野兔,而是一只褐色的花猫。

    似乎无论如何都没法得到食物。每次看到一点新希望,最后都毫无例外以失败告终。

    最后,万念俱灰地在地上拔草吃。吃了几口肚子便有如刀绞一样痛。

    “……呜……”梦里的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真的能靠自己的力量在这个并不太平的世道活下去吗?此事存疑。

    但是话都已经说出去了,难道要反悔?

    ……反悔啊。

    对了,伍员会不会因为嫌她麻烦,已经趁她睡觉先走一步?

    伍宁突然感到一阵害怕,猛地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她正趴在那个熟悉的背上,仿佛时光倒流。

    “二哥?”她心虚地叫道,却发现声音沙哑,干涩得像八十岁的老人家。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本想送走你再上路的,结果左等右等你都不醒来,一摸你额头,发现热度又上来了。”伍员说,“大病初愈就让你再度受寒,是我没考虑周全。”

    “是我身体太弱……”伍宁怯弱地应道。她对昨天的事一个字都不敢提,生怕伍员真把她丢在这荒郊野外,让她独自求生。

    虽然她看不惯伍员滥害无辜,但权衡之下,圣母心哪有自己的性命重要?就算不喜欢,她眼下也只能腆着脸赖住他。还是表现得乖巧一点吧。

    ……没骨气就没骨气了呗。

    自昨夜起,芈胜便一直没怎么说话,此时走在山间,也只是默默地盯着脚下的道路。

    伍宁猜他应该是还没有从父母去世的打击中走出来。

    他看上去应该只有五六岁,比伍宁还年幼些许,正紧紧跟在伍员身旁,倔强地走着。两相对比,伍宁自惭形秽。

    她一言不发地盯着芈胜那头乱糟糟的发。

    就在这时,芈胜开口,说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父亲和母亲……说不定是被我害死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是悲伤还是虚无,无端让人感到悚然。

    伍宁心中一惊,从伍员肩上探出脑袋:“为什么这么说?”

    “姐姐说……父亲所做的事有违道义,我那时也是这么想的。郑公待我们那么好。”芈胜低着头说,“我不希望父亲变成一个不讲义气的人。”

    “所以——”

    伍宁感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咚地跳着,已经对芈胜接下去的话有了预感。

    “将契书之事告诉郑公的人……是我。”芈胜忽然抬头看她,黑洞洞的眼睛看着有些吓人,“我知道郑公会生气……但他那么好,我以为他会看在我告知此事的份上……饶过父亲一命。”

    “我、我是不是……我是不是错了?如果我不多事,父亲和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伍宁不敢回望那双正炯炯盯着自己的眼睛。她想,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多嘴说那一句,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沉默。

    而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伍员突然开口:“我先前说过,晋公眼下不会轻易对楚国出兵,太子建能得到晋公许诺,本来就很反常。”

    伍宁眉心一跳:“什么?”

    “恐怕晋公早就料到太子建难当大任,没有收留之意,又不想在他面前失了大国体面。”他低头看向芈胜,“无论你昨日是否对郑公提及契书,今日之事,早晚都会发生。不用过于自责。”

    他这是在……安慰芈胜?

    伍宁蜷了蜷身子,四肢泛起针扎一样的疼,心里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既然他没有告发芈建,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反驳呢?

    ……害她说了那样伤人的话。

    什么疯子,什么丧尽天良,这是妹妹该对兄长说的话吗?这是一个旁观者,能对一个刚刚失去至亲的人说的话吗?

    “哥……对不起。”过了半晌,她用蚊子叫一样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不必道歉。”伍员低声回答,“就算我现在没有做令你厌恶之事,恐怕也总有一天会成为你口中那个丧尽天良的家伙。”

    伍宁闭上嘴,不再说话。

    伍子胥,她的“二哥”。她完全看不懂这个人。

    她觉得自己似乎对他有诸多误解,那么他对其自身……是否也存在某种错觉?

    在山道上走了一天,直到太阳西沉,伍员才找了一个过夜的地方,生了火堆,从行囊中取出用布分包好的肉食分予两个孩子。

    伍宁觉得奇怪,他们走时匆忙,根本来不及仔细收拾行李,更不用说准备一路的口粮。伍员看出她的疑惑,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是马肉。”

    在她与芈胜熟睡之时,他杀了一匹拉车的马,并将马肉炙熟,充作在山中走行的补给。

    伍宁不打算考虑此事残忍与否。她要靠这些肉活下去。没什么好说的。她就是双标。

    然而梅开二度的高烧仍在孜孜不倦地折磨着她幼小的身体,就连进食咀嚼也成了一件充满痛苦的事。

    伍员见她半天没吃下多少,从她手中将布袋取过,用匕首将马肉分割成更加细小的肉块,再还到她手上。

    “伍哥哥,我们要往哪里去?”芈胜捧着他的那份肉,茫然地问道。经历重大变故,他一下变得安静许多。

    伍宁看了一眼月亮的方向。他们正在向东进发。

    而伍员向山道的前方指了指:“再往前便是昭关,过了昭关就是大江。顺江而下,可至吴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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