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载初先是愣了愣,随后是服气,华瑛思维之跳跃,真真是常人所不能及。明明前一瞬还在思念母亲,后脚就给他转了气氛,导致他安慰的话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也不知是说还是不说了。

    不过她跟自己道歉,嘴角忍不住向上翘起,他眉一挑,大方道:“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公主可不能这么欺负我了。”

    “放心吧,没有下次了。”华瑛说着站起身,眯着眼向着夕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今日的天可真好,华瑛想,母后在那边一定也很好,她也很——

    行吧,她承认有一点点不好。

    不过就是稀里糊涂死了一遍,莫名其妙重新来过,还是把事情搞得乱七八糟罢了。但那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她可是连死了都能重生的华瑛公主欸,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厉害的人或事吗?

    这样一想,华瑛突然就骄傲自豪起来了,因为她知道丞相一定会没事。尽管是刚刚才记起,但在上一世她可没有听闻林相去世的消息。

    华瑛这边想开了,那边安载初却又陷入新一轮的自我怀疑与崩溃中。

    “没有下次了”?听听这意思,不愧是华瑛公主,还知道要好聚好散呢。敢情他这一下午,又是关怀,又是倾听的,结果就是个树洞,还是用完就忘掉的那种。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

    安载初仰头去看华瑛,黄昏的暖光依旧笼罩在她身上,只是与方才不同,这一次她亭亭玉立于天地间,明眸皓齿,灿若骄阳,——应当是明月无心,却照万物。

    “吱呀!”

    身后终于传来动静,两人同时回头,只见林溪从里面走出,她脸上神色一如进去般平静,只是带了些疲惫,应当是费了不少心力。

    “怎么样?”

    守在门口的林澈立刻询问,却等不及林溪回答,大步跨进房间。

    “林溪,”华瑛上前,倒是不关心丞相,而是问,“你饿不饿呀?”

    林溪这才恍然,自己已经将近一天未进食,正要点头,便见林澈拧着眉头出来。

    “他怎么还没醒?”

    几近质问的语气,林溪不在意,以医者口吻淡淡道:“半个时辰后便会醒。”

    华瑛却不满:“林澈哥哥,你有点失礼了哦。”

    林澈自然知道自己语气冲了点,只是不满她对父亲的态度,以及恐惧那虽未确定却将近百分百的可能,故而对她全然没有好感。

    眼下华瑛直白指出,他不由得羞愧,羞愧于心中阴暗的想法。

    在门外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林澈想了很多很多,乱糟糟的,不止是担心父亲,还担心父亲真的有一个女儿,那他该怎么办呢?

    这么多年了,父亲始终只有他一个孩子,这令他的心很安定。如今却平白无故跑出一个女儿,这不禁让他感到恐慌,因而多年的教养风度全失。只是父亲对他那样好,他却对他唯一的女儿这种态度,要是父亲知道,该伤心了吧?

    况且不论怎样,她都是出手救了父亲的人呀。

    思及此,他又躬身向林溪行了个大礼:“抱歉,林姑娘,我实在是太着急了。得罪姑娘的地方,认打认罚认骂前面我已经说过——”

    林澈苦笑,想着该如何表达才更有诚意——上刀山下火海?还是钱财?

    “不必了。”林溪对打骂他人没兴趣,而且她是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病人家属因担心偶有冒犯也是正常。

    一以贯之的漠然,林澈忽觉自己前面就是在无理取闹,终于郑重了神色:“多谢!”

    “好了,林澈哥哥,赶快让厨房上菜吧,”华瑛摸摸肚子,“我肚子都要饿瘪了。”

    林澈失笑,叫来管家,安排三人去用膳后,自己进了丞相的房间,坐在床榻前,等着父亲醒来。

    再说华瑛三人,到了膳厅,那是全程无话,只顾干饭。管家只道他们是真饿了,忙让厨房又做了几个菜端上来。

    他们确实是饿了,但不交谈只是因为华瑛向来食不言,她确实有好多话要问林溪,但吃饭就要认认真真吃才行呀。

    林溪是寡言,更别提倘若交谈,那一定是谈论关于她的事。她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所以在华瑛征求她的意见时会同意她一起来,但不隐瞒不代表会主动开口说。

    至于安载初,比起一开口就能把他给气得头冒烟的华瑛,他更喜欢现在这个认真吃饭的华瑛。在思过厅的时候他就发现看华瑛吃东西很有意思,两颊鼓鼓的,如小松鼠一般。只可惜他们同桌用膳的次数实在是少得可怜,一只手就能掰清,而且以后,以后还会有机会吗?

    尽管没有交谈,但他们吃饭的速度是着实慢。那林澈都搀着丞相大人过来了,三人还在吃。

    “丞相大人。”

    安载初放下筷子起身行礼。

    华瑛闻声只是抬眼,鼓着脸颊目视他在林澈搀扶下一步步走到林溪旁边的位置坐下,却依旧不吭声,一边好奇一边继续吃。

    林溪自然也是未起身的,她倒是停了筷子,只是直至丞相在她旁边坐下,她的眉头都没舒展过。

    “你应当多卧床休息。”

    丞相虚弱一笑:“你是在关心我?”

    林溪说:“只是医者对病人的建议。”

    丞相并不在意她那公事公办的语气,依旧笑得温和:“林溪姑娘,我们能到书房谈一谈吗?”

    林溪拒绝:“不能。”

    丞相笑,也不勉强,征求她的意见道:“那在这里可以吗?”

    林澈听着,又是冒火又是心酸,这个女人怎么敢这样对父亲?可父亲一副甘之如饴的态度,他又不能说什么。

    “你想谈什么?”林溪问,“病情吗?”

    “也好,”丞相点头,“那就先谈谈我的病情。请问林溪姑娘诊治出来的结果是什么?老夫的心绞痛是何种原因导致?”

    “噬心毒。”林溪言简意赅。

    她此番前来长安,就只为一件事,为大梁的丞相大人解了十七年前娘亲林芝兰在他身上种下的噬心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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