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知道华瑛进食的习惯,安载初耐心等她配着糕点悠悠吃完茶汤,又递给她帕子擦嘴净手,然后才矜持问她味道怎样。

    “马马虎虎,还算可以,”华瑛认真评价,“但还远比不得我二姐姐。”

    与平时随便泡泡就喝的茶水不同,煮茶需要闲情逸致,如若急躁一分,煮出来的茶要么色泽不对,要么味道不对。华瑛有时吃茶,却很少自己动手,馋了的时候就去找二公主南宫妍。

    南宫妍深谙茶道醉心香道,论煮茶焚香的技艺,全长安城也找不出一个比她更厉害的了。自然而然,华瑛也就被养刁了嘴。

    “能与二公主比,已是高抬我了。”安载初并非谦虚,他的母亲也是精通茶道之人,却在一次茶宴尝了南宫妍点的茶后,回来闭门三日,最后彻底折服于她。

    “素闻二公主煮茶焚香俱是一绝,我却未曾有幸见识。”

    安载初语气里有淡淡遗憾,华瑛却很开心,得意洋洋道:“本公主想见就能见。”

    安载初见她一副狐狸翘了尾巴的样子,心念一动,问道:“既如此,公主何时能带我涨一番见识?”

    “什么时候都不行。”华瑛说,果然见他表情失落,“除非——”她笑意盈盈,眼里闪过狡黠,“你求我。”

    明晃晃的小心思,安载初知道她在特意捉弄自己,可是光看着她这灵动模样,笑意不禁就爬上了眉眼,“好呀,”他朗声说,“我求你。”

    如此从善如流,倒是把华瑛惊了下,她还以为他会纠结一番呢。不过无所谓,她扬起下巴,理直气壮:“哪有空着手求人的?”

    安载初巴不得能送她东西,却不知她喜欢什么,于是真诚求问:“公主想要什么?”

    华瑛也不知道。身为公主,物质上她什么都不缺。但还是认真去琢磨,“想要,”她沉吟着,突然眼睛亮了亮,“——和离?”

    “……”

    这算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呢,还是祸从口出呢?

    安载初缓了半晌平复心情,决定直接无视这句话,“我是问公主喜欢什么?”他说,“比如物件之类的。”

    “本公主什么都喜欢,什么都不缺。”华瑛生气了,哪有求人办事还要本人想礼物的,她敲了敲桌子,“安载初,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你应该自己想,反正最后得本公主满意了才行,哼。”

    一言不合就生气的公主,安载初无奈,可也自觉直接问确实没诚意。虽然他初衷也不是真想要吃二公主煮的茶,他只是想要和华瑛一起,而无所谓做什么。但他好像连怎么哄她开心都不知道,最惨的是她依然念着和离,而他,竟一点儿也不想分开。

    明明最初他才是被戏耍玩弄的那一个呀,偏偏却也是他先动了心。从什么时候呢,也许早在她第一次咬他,为了一颗银丝糖,他拇指和食指粘粘腻腻的那一刻,或者更早,安载初不知道,只是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受虐。

    不过真要说很喜欢很喜欢也不至于,就是,就是——

    安载初望向华瑛,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已埋了脑袋,拿着茶具点起茶来。不管什么东西都往茶盏里捣鼓一点,眉头不时皱一下,分明自己也嫌弃,嘴角却含有笑意。她总是能自己找到乐子,一点也不在乎他是否真的能给她满意的求人礼。

    是的,安载初挫败的发现华瑛并不怎么在意他,可他就是舍不得放开。

    他看着她,一颦一笑,那样鲜活,他甚至舍不得挪开眼。

    华瑛终于感到异样,抬起头,正正对上安载初灼热的目光,不由拧眉,“你看我做什么?”

    触不及防被抓包,安载初根本来不及错开眼神,耳朵一整个烧红,大脑急速转动,寻找理由,却在华瑛明亮的眼眸里炸成一团浆糊,索性选择坦荡,“因为公主很好看呀。”他真诚道,脸却热得滚烫滚烫。

    “本公主当然很好看。”华瑛理所当然,一点也不谦虚。

    这样便是认了这个说法,安载初正要松一口气,又听得华瑛警告他说:“但是你不准再盯着本公主。”

    “为何?”

    话一出口,安载初想咬断自己舌头,他脑袋是真浆糊了吧,这个时候只要乖乖应承下来就可以了。

    华瑛磨了磨牙,也不解释,放下手中的活,她双手捧住两颊,手肘抵在木桌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安载初,一直盯着,一直盯着,盯到安载初也受不住,红着脸偏过了脑袋。

    “哼,你不也不喜欢?”华瑛没好气,“还为何!”

    “咳咳。”

    安载初很想解释,他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害羞了。但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便也只能认命应下,“是是是,”他说,“公主,我错了。”

    华瑛这才埋头继续点茶。

    很难讨得欢心却极容易顺毛的公主,安载初莞尔,一句“我错了”便也不再计较。他看一会她,又去望窗外的天,闲静中终于想到什么,“公主。”他轻声唤她。

    “嗯?”华瑛头也没抬。

    安载初说:“以后每个月我都帮你盘公主府的账吧?”

    华瑛这才想起了那叠子账册,她抬头看他,“你账本都看好了?”

    “当然,这又不难。只是公主这几日一直在忙,便没敢打扰。”其实也不算真的忙,但安载初就是不想打扰,不然华瑛一句“知道了”,再挥挥手,那他不就白白浪费一个好机会?

    华瑛点点头,问:“数目都对得上吗?”

    “一点不差。”安载初说,“只是账面盈利实在太少了。不管是田地或是铺子,支出和收入基本快要持平,我认为是要找出原因进行整改的。”

    “总是不亏的吧?”华瑛好歹也是乖乖看了两个月账本的,对此有点印象。但她的对账便只是对账,只要数字不错,赚多赚少无所谓,她又不缺钱。

    安载初说:“是还不至于亏,但盈收能高点总是好的吧?”

    华瑛摇头:“好麻烦的,我又不喜欢赚钱。”

    安载初完全能理解华瑛的想法,且不说她贵为公主,便是如他这样的世家子弟,那也是从来不需要考虑银两问题的。除非有特别爱好,例如周世礼,从小对赚钱情有独钟,目标是成为大梁首富。不然钱财于他们而言便是身外之物,说多了都觉得世俗。

    可这样的俗物,却是绝大部分平头百姓一生都在追逐的,他们起早贪黑,勤勤恳恳,无它,只是为了买米换粮,平平稳稳过一世。然而便是这样简单的追求,仍是许多人的可望而不可及,比如豫州这次受灾的百姓……

    朝廷缩紧裤腰带拨下救灾款却被贪污而到不了灾民手里,贪污案可以查,但解燃眉之急的钱从哪里来呢?

    国库早已空虚,不然也不会在韩长固韩大将军连连告捷,力破敌人三城后,还是接了那鲜卑的求和书。要知道五年前韩将军和韩老将军相继战死沙场,敌人势如破竹,一路南下,烧杀抢掠……

    那时还是少年将军的韩长固毅然决然披阵挂帅,这才止住了他们进攻的步伐。当然不可能一下子夺回所有被侵占的领土,韩长固不是神,纵然再有天赋,对方也不是笨蛋。在一场又一场的血战里,他都拼尽全力去厮杀,终于夺回一城,然后又是一城……

    如今好不容易破了鲜卑的城,却要谈和?为此朝廷早已分了两派,一派主站,一派主和,吵得那叫一个激烈。

    安载初觉得应该继续打下去,可是打仗要兵马,要粮草,钱从哪里来呢?

    所以多挣些银两总是没坏处的。

    “公主当然不缺。可是能有更多的银两也不坏呀,万一哪天需要用到呢?”安载初说,见华瑛犹豫,他自荐道,“如果你觉得麻烦,就全权交给我打理吧,我替公主管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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